祁遠臉色又青又黃,如果不是這個世界上還沒有毒品,程宗揚簡直懷疑他吸毒。但祁遠雖然看上去病懨懨的,做事卻利落得很。蘇妲己剛吩咐下來,他就準備齊全。

    一行二十餘人,離開商館。一共是四輛馬車,十二匹馬,還有十匹走騾。糧食都放在車上,八名護衛各自乘馬,奴隸們都隨車步行。唯一的例外是武二郎。這位爺毫不客氣地獨占了一輛馬車,把上麵的東西都扔了出來,大剌剌往車上一坐,理由是二爺坐車舒服。

    程宗揚心裏明白,這廝看著兇強霸道,其實是粗中有細,躲在車裏好避人耳目。

    這樣一來,車上剩的空間就不多了,程宗揚索性跟祁遠一道騎馬,也免得武二郎拿那雙虎目瞪他。

    王哲之死就像蝴蝶翅膀卷起的風暴,隨著時問的推移,影響越來越強烈,越來越深遠。太乙真宗的奪權之爭雖然沒有表麵化,但已經是山雨欲來風滿樓。藺采泉、商樂軒這些太乙真宗的教禦們,無不在覬覦掌教的權柄。

    即使在遠離內陸權力中心的五原城,也開始受到王哲之死的影響。一直深入簡出的蘇妲己,也越來越多手伸到外麵。而程宗揚,仍然對自己的未來一片茫然。

    在大草原時,自己期盼到內陸:到了五原城,又急切地想要離開。現在終於踏上往南荒的路程,程宗揚不知道前方還有什麽在等待著自己。

    身為一個二十五歲的年輕人,程宗揚本能地懼怕小職員那種循規蹈矩、枯燥無味的日子。但這並不意味著他就想要一種顛沛流離、朝不保夕的生活。

    程宗揚想起段強,如果告訴他,穿越之後的生活是給一名經營青樓的妖婦當奴仆,段強一定會跟蘇妲己拚命吧。

    五原城邊緣,明裏暗裏都有大批護衛在監視出城的行人。程宗揚還在擔心他們逐車檢查,祁遠已經拿出商館的旗標掛在馬車前方。旗上一隻白狐,在風中獵獵飛舞,那些護衛隻看了一眼,就將注意力移到別處。

    程宗揚道:夫人的麵子還挺大嘛。

    祁遠做的雖是販奴生意,性子卻隨和,略帶自豪的笑道:那可不!在五原城,誰不知道咱們白湖商館?要論財勢,咱們白湖商館不敢說是五原城第一,要論消息靈通,人情廣厚,還要數咱們白湖商館。

    在商場上,消息就等於金錢,這個道理程宗揚當然明白。隻是區區一家白湖商館,怎麽能有這麽靈敏的消息渠道,連軍方的秘信都能打聽出來?

    祁遠神

    秘的一笑,別忘了,醉月樓可是咱們商館的產業。從五原到競州、夷陵,單是醉月樓,夫人就開了十三家,什麽消息打探不到?

    程宗揚明白過來。蘇妲己開這些青樓,目的絕不僅僅是做生意賺錢。利用醉月樓的人脈刺探消息,才是最要緊的。至於她看重用霓龍絲做成的內衣,也是以此來提高自己生意的競爭力。試想,醉月樓的妓女們都穿上誘惑力十足的情趣內衣,那些男人還不趨之若鶩?

    自從街頭出現護衛,武二郎坐的那輛馬車就沒有傳出絲毫聲息,彷佛整個車廂都是空的。

    一陣異樣的不安在心頭縈繞,程宗揚越走越是心緒不寧,開始懷疑武二郎已經棄車溜走,讓自己這群人去南荒送死。

    好不容易離開那些護衛的視線,程宗揚策馬靠近車廂,舉起馬鞭在窗上敲了敲,武二?

    車內沒有人迴答。

    程宗揚一驚,伸手拉開車簾,隻見武二郎龐大的身體倒在車內,臉上蒙著一層黑氣,肩頭那處傷口綻開有碗口大小,發黑的血肉中散發出一股甜膩的腥氣。

    祁遠探頭一看,喲,這是中毒了吧?

    程宗揚跳上車,吃力地扳起武二郎的腦袋,摸了摸他的脈搏。這家夥還沒有死,但離死也不遠了,隻剩下一口氣遊絲一樣吊著。

    水滸中的武二郎最後少了條胳膊,在六合寺出家為僧。可眼前的武二郎毒素已經蔓延到全身,就是想壯士斷腕也來不及了。

    幹!程宗揚忍不住罵了句粗口,誰能想到自己好處不容易找來當保鏢的武二郎,還沒有出五原城就去了半條命?

    武二郎唿吸越來越微弱,心跳也變得遲緩,似乎隨時都會斷絕。當程宗揚的手掌放在他脖頸上時,武二郎唿吸聲突然一粗,眼睛也微微睜開一線。

    程宗揚忽然想起王哲曾經說過,自己被雷電擊中後,身上莫名其妙多了一樁生死根的異能:當自己接觸死亡之事,那些死亡氣息會經過生死根,轉化為生命所需的機能——真陽。

    隻剩下根莖的青草會重新生長,自己身上的傷口癒合得比以往更快。如果能把生死根轉化的真陽傳輸給武二郎,也許能救下他一條命。

    可是連王哲也不知道該用什麽方法,才能把生死根轉化的真陽傳輸給他人。或者還有一種方法,像當日在大草原一樣,讓濃鬱的真陽直接從體內流溢出來,可從哪裏找幾萬個人同時死給自己看?

    程宗揚束手無策,身後忽然傳

    來凝羽的聲音。

    蜜羅汁?

    那是什麽東西?

    一種毒藥,很少有人使用。凝羽眉頭微微擰緊,難道他昨晚誤殺的,竟然是泊陵魚氏的子弟?

    聽到泊陵魚氏,祁遠立刻一縮頭,遠遠躲到一邊。

    那個陰陽怪氣的小子?,

    嗒的一聲,凝羽腰問的月牙彎刀跳出一截,露出寸許長的鋒刀。她先用絲帕裹住手掌,然後抓起武二郎的手,在刀鋒上一搪。武二郎指上立刻綻開一道傷口,流出色澤發烏的血跡。見凝羽不理自己,程宗揚抓住祁遠,詢問泊陵魚氏的來曆。祁遠雖然不情願,也隻好告訴他:泊陵魚氏出自海島,擅長從海底采集毒物。

    蜜羅是一種深海才有的生物,傳說體內藏有劇毒,經過魚氏煉製後,隻需一滴就能毒斃十頭猛獸。而且被蜜羅汁毒死的,屍體都有股甜膩的味道。

    說著祁遠嘖嘖讚歎,這虎小子功夫真不錯,居然撐到現在還沒死。你可千萬小心,那毒隻要沾上,命就沒了。

    凝羽甩開武二郎的手,冷冰冰道:救不活了。

    這怎麽成!程宗揚顧不得武二郎是自己花了一個銀銖重金請來的,急道:總不能讓他死在車裏吧?

    凝羽看了他-眼,腰間彎刀揮出,準確地切去武二郎肩頭一片腐肉,然後皺起眉頭。他用內力化解了大半毒性,真元耗盡,才被毒性反噬。現在就算能活下來,多半也是廢人了。

    程宗揚伸手道:刀給我!

    凝羽一言不發地掉轉刀身,把彎刀遞給程宗揚。程宗揚看看鋒利的彎刀,說道:換把小點的。

    祁遠從懷裏掏出一柄匕首,遞了過來。程宗揚攤開手掌,猶豫半天,最後心一橫,拿匕首在掌心劃了一道。

    滾熱的鮮血從掌中滾出,滴在武二郎肩頭發黑的傷口中。

    凝羽皺眉道:你這樣能救活他嗎?

    程宗揚老實迴答,不知道。

    縱然是個廢人你也救他?

    總不能眼看著他死吧?現在隻能死馬當活馬醫,盼望能出現什麽奇蹟了。

    自己拿匕首割傷手掌,帶來的心理壓力遠遠超過肉體的疼痛。但奇蹟並沒有發生。武二郎還是死了大半的樣子,連身上的虎斑也失去光澤。

    凝羽忽然抓住武二郎的肩膀,把他推得坐起身來。然後抬掌印在他背後,冷冷道:你可想好了,他即使能活下來,也

    是個廢人,而且還有無數仇家要找你麻煩。

    程宗揚道:那都是以後的事了。

    凝羽雙掌齊出,拍在武二郎背後的神堂穴上,冷喝道:出去!然後閉上眼,不再開口。

    祁遠咳了一聲,望向程宗揚的眼神隱約多了幾分親近。

    老祁走過四趟南荒,什麽苦都吃過。都說南荒這條道最危險,林子裏的瘴氣,山裏的猛獸毒蛇,陷進去就出不來的泥沼,南荒部族的巫術,連南荒的花草都吃人。

    其實讓老祁說,最險的倒不是這些。

    瘴氣不怕,隻要躲開就好。就算躲不開,也有避瘴的紫心丹,含一顆就不怕那些瘴氣。怕的是有人不小心被瘴氣毒倒,大夥擔心被拖累,把人送到村寨裏就不管了。南荒這條道有邪性,邪就邪它通人性。人心一散,各打各的算盤,十個有九個都出不來。

    祁遠拿出一隻酒葫蘆,先喝了一口,然後遞給程宗揚,新釀的酒,你也嚐嚐。

    程宗揚接過來嚐了一口。那酒不知泡了什麽,味道又腥又苦,咽下之後一股暖熱從喉嚨一直延伸到胃囊。

    祁遠嘿嘿笑了兩聲,這是我找人泡的藥酒。南荒的毒蟲就怕這個味道。

    天下最險的商道老祁走過兩條,大雪山那條是時間有限,每年隻有一個月能走。大雪一封山,就得等來年。南荒這條是邪,總遇上奇奇怪怪的事。還剩兩條,一個北邊的冰原,一條是出海,過夜叉珊瑚,老祁還沒走過。叫老祁說,不管什麽路,隻要人心齊,大夥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再難也能走下來。要是各走各的,再好走的路也難走。你說是不是?

    祁遠說的,與程宗揚在公司裏常聽到的團隊協作理論不謀而合。雖然程宗揚對這趟南荒之行心裏完全沒數,但還是添了許多信心。

    多謝老哥,我記住了。

    祁遠笑了笑,指著前麵的山穀道:過了那條橋,就出了五原。再迴來就是秋天嘍。

    那是一條橫跨在山穀間的鐵索橋,用六條粗如人臂的鐵索鏈結而成,四條在底,兩條在側,鐵索連結的橋麵上鋪著厚厚的木板,山風吹來,整座橋都隨之搖擺。程宗揚遠遠看著就覺得一陣頭暈,那些護衛的漢子卻是走慣了的。當下兩名漢子催動座騎,旋風般疾馳而過。橋麵搖撼著,彷佛隨時會把他們從橋上拋下。

    祁遠兩手攏在嘴邊,叫道:吳大刀!別把你的腰閃了!

    這些護衛的頭領吳戰威從馬背上

    扭過身來,揚著馬鞭道:祁老四!別娘兒們一樣慢吞吞的!

    祁遠笑駡兩句,等兩人過了一半,才吩咐隨行的奴隸牽馬推車,一輛一輛上橋。

    前麵兩名漢子轉眼就過了橋,立在橋頭等候。這邊奴隸們一人牽馬,兩人推車,分成四組過橋。車輪輾在橋麵的硬木上,鐵鏈吱嚀吱嚀發出令人牙酸的響聲。

    立在橋上往下看去,腳下是一道寬闊的山穀。絲絲縷縷的白色雲霧從穀中升起,繚繞在嶙峋的山石間,白茫茫深不見底。程宗揚雖然沒有懼高症,看過去也覺得頭暈目眩,好在此刻已經是中午時分,硬木上潮濕的水氣被陽光曬乾,不像早晚那樣滑濕。

    祁遠為人謹慎,雖然從這條橋上已經不知走過多少趟,仍然下了馬,牽馬步行,一邊囑咐那些奴隸,別往下看!瞧你那呆樣,這橋結實著呢!

    程宗揚剛學會騎馬不久,讓他騎在馬上過橋,難度太高。見祁遠下馬,他立刻有樣學樣,也下了馬,一手拉著韁繩,盯著橋頭的兩名護衛,盡量不往下看。

    吳戰威和同伴立在橋頭四下顧盼,不時說笑幾句。這會兒剛出五原,大家心情都還很輕鬆。

    忽然,吳戰威旁邊那名漢子身體一晃,從馬上跌了下來。程宗揚正在詫異,就看到那個姓吳的護衛彎腰藏在鐙下,一麵摘下鞍側的大刀。

    有人偷襲!快迴去!

    吳戰威扯開喉嚨,因緊張而變調的聲音在山穀間迥響著,遠遠傳來。

    橋上的隊伍頓時一陣慌亂,祁遠大聲喝道:別跑!都站好!

    這時四輛大車都已經上了橋,八名護衛兩兩在前押車,程宗揚和祁遠走在第二輛馬車前麵,後麵車上坐的就是武二郎和凝羽。

    橋麵隻能容一輛馬車通行,第二輛車前的兩名護衛立刻棄馬,從鞍側摘下弩機,貼著馬車掠過去接應同伴。兩人一邊跑,一邊張閞弩機,裝上箭矢,動作熟練之極

    馬車已經上了橋,狹窄的橋麵根本無法轉身,想退也退不迴去。那些奴隸都驚惶起來,一窩蜂地往後湧,把後麵四名護衛擋得寸步難行。

    祁遠跳到鞍上吼道:都別動!橋翻了誰都逃不了!把馬拉緊!這麽窄的橋麵,馬驚了先把你們踢下去!

    不知道哪裏來的敵人,下手的時機選擇得如此陰險。整支商隊被困在橋上,進退不得。這種地形堪稱一夫當關,萬夫莫敵。隻要一個好手守在橋頭,再多的人也衝不過去。

    他們這一行二十多人,能稱得上高手的也就武二郎和凝羽兩個。偏生這會兒一個中毒,一個正助他療傷,無法分身。

    那名落馬的漢子伏在地上一動不動,多半已經喪命。吳戰威藉著座騎的掩護擎出厚背砍刀,然後驀然挺身,與來敵交了一招。

    叮的一聲,那柄數十斤重的砍刀被一柄長劍彈開,接著劍鋒一轉,貼著吳戰威的脖子劃過,帶出一串細小的血珠。

    吳戰威死裏逃生,頓時驚出一身冷汗。他看出這人武功遠在自己之上,連忙棄馬,退守橋上。

    緊接著一柄巨斧驀然劈來,將吳戰威的座騎劈為兩段。馬血漫天飛起,濺得他滿身都是。

    轉瞬間,六名偷襲者就奪下橋頭。那名使劍的好手略退一步,後麵使斧的大漢暴喝著,旋風般搶上鐵索橋,大斧狂揮猛舞,將吳戰威一路逼開。另外四名偷襲者無法上前,便拉開彎弓,將接應的兩名護衛阻在半途。

    吳戰威身手不錯,猝然遇襲還能穩住陣腳,隻不過狹路相逢,對手的巨斧以長對短占盡優勢,巨斧大開大闔,把吳戰威逼得手忙腳亂。忽然巨斧一沉,砍在吳戰威腳下的木橋上。木屑紛飛中,橋麵裂開一個大洞,露出光溜溜的鐵索。

    吳戰威腳下一滑,緊接著巨斧兜頭劈來,他勉強橫刀擋住,身體被生生砸進破同。

    迴來!祁遠扯開嗓子,招唿前麵兩名護衛後撒。後麵的四名護衛著急起來,乒乒丘、丘、敲暈了身邊擋路的奴隸,縱身躍上馬車,在車頂上扳開弩機,瞄著那名斧手疾射。使斧的大漢格開箭矢,咆哮著橫身向前,一斧先劈倒駕車的馬匹,然後大斧一推,把馬車橫著劈開。馬匹嘶鳴著倒在橋上,沉重的身體壓得鐵索橋一陣亂晃。不過兩個唿吸的時間,那名持斧的大漢就殺到程宗揚麵前,然後舉斧朝他身旁的馬車劈去。

    程宗揚猛然醒悟,這些人是衝著武二郎來的。他這一斧劈實,現在還生死未卜的武二郎鐵定要被劈成兩截。

    武二!程宗揚一把砸碎車窗玻璃,叫道:小心!

    武二粗長的手腳盤在一起,閉著眼,胸口微微起伏。凝羽盤膝坐在他身後,白皙的臉上滿是汗水,顯然已經到了行功的要緊關頭。叮叮幾聲急響,使斧的漢子改變招數,將射來的弩矢格開,然後雙臂一振,巨斧帶著狂飆卷起車簾,朝武二郎的麵門搗去。

    武二郎忽然虎目一睜,揚手一把抓住斧柄,額頭上兇惡的虎斑刹那間亮了起來。

    去死!

    武二郎拽住斧柄,暴喝著一拉一送。斧柄末端的尖刺利矛般沒入偷襲者的胸膛,從背心直貫出來。那大漢難以置信地握著斧柄掙了一下,隨即斃命。

    好漢子。

    陰惻惻的聲音響起,那名持劍的敵人不知何時掠過鐵索橋,幽靈般出現在馬車前。他挺起長劍,陰聲道:接我一劍試試。

    武二郎額角發亮的虎斑迅速黯淡下去。他真元早已耗盡,得凝羽全力相助,才勉強聚起一點內力。這一擊雖然神威凜凜,卻是垂死掙紮,他此時身上力道全無,隻能眼看著長劍透簾而入。

    祁遠擰身從鞍側拔出一柄快刀,直劈那人後心,叫道:並肩上!大不了大夥兒一塊上路!

    那人身形鬼魅般一晃,閃過祁老四的刀鋒,劍勢毫無停頓地由下而上,毒蛇般直刺武二郎的咽喉。武二郎不甘地瞪大雙目,卻無力閃避。

    眼看長劍就要刺中武二郎的喉嚨,忽然,一陣山風吹過,隨風飄來一條煙霧般的黑色輕紗。

    黑色的輕紗流水般散開,露出一截清亮的劍鋒,在那人劍鍔上一觸,就像一道閘門阻止了奔騰的潮水,刺客長劍的去勢頓時被阻。接著清亮的劍鋒一翻,從刺客腕問掠過

    那刺客握著長劍的手掌驀然斷開,在空中翻滾著墜入山穀。

    程宗揚扭頭看時,隻看到一朵浮動的黑色雲霧。那人身體淩空,橫飛著懸在橋上,她全身都裹在黑色的輕紗中,隻露出一截雪白的皓腕,飄逸的長紗隨風而舞,彷佛是從天外飛來。

    那女子一劍斬斷刺客的手腕,還細心地側過身,避開他傷口噴湧的鮮血,然後手一揮,黑紗揚起,卷住他的脖頸,將他拋入穀中。

    餘下的幾名護衛扣住弩機,驚愕地看著這個翩然而至的女子。祁遠剛才一刀劈空,胸口煩悶得幾欲吐血。亂成一團的奴仆躲在車後,戰栗著不敢作聲。

    那女子足尖在車廂一點,身子淩空飛出。薄紗下猶如驚鴻一瞥,露出腿部雪白而修長的輪廓,即使是以程宗揚的見識,也從未看過這麽姣好的美腿,可借,隻有瞬間,接著又被輕紗籠罩。她輕煙般掠過長橋,身形優美得如同一隻出岫的仙鶴。剩下的四名刺客紛紛張弓搭箭,長箭還不及離弦,彎弓就被長劍斬斷,接著被黑紗纏住脖頸,一個個墜入深穀,甚至來不及發出一聲慘叫。

    眨眼間那女子已經越過鐵索橋,掠到另一側的山岩上。她身形拔起,然後輕紗一旋,一隻秀美的纖足探出,點住一根鬆枝,身形立刻

    凝立下來,停在鬆上。山風襲來,纏繞在她身上的黑色輕紗在風中漫卷飛舞,彷佛隨時都會隨風而逝。

    祁遠小聲嘀咕道:這娘兒們穿的……怎麽像是帶孝呢?

    程宗揚心裏一動,扭頭朝車上看去。武二郎悶著頭,一聲不響地窩在車裏,再沒有那種堪比猛虎的氣勢,倒像隻病歪歪的貓咪。

    這衰狗!程宗揚暗罵一聲。

    翠綠的鬆枝上,黑紗飛舞間,露出一雙令人心顫的眼睛。那女子默不作聲,眼中流露出哀傷和悵然,卻濃得化也化不閞。忽然眼前一花,那女子已不知去向。鬆枝上杳無人跡,隻剩下落寞的山風拂過空空的鬆枝。

    祁遠心有餘悸地抹了把冷汗。就像作夢一樣,在鬼門關前打了個轉。如果不是那名神秘的女子,這會兒大夥都排隊去枉死城點卯了。

    她是誰?祁遠問。

    答案在程宗揚心頭唿之欲出。

    滿身帶孝,長劍如水,來去翩然,杳然如鶴,除了鶴羽劍姬還能是誰?不過她那恩怨難明的眼神讓程宗揚很疑惑——難道她和武二真的有一腿?

    凝羽有些發顫地收迴手,臉上露出脫力般的蒼白。剛才的險境遠比程宗揚能所見來的更嚴重。她拚盡全力救助武二郎,若是武二郎被那一劍刺死,功力反噬下,輕則武功盡廢,重則喪命。

    凝羽鬆開手,白著臉道:毒素已經壓製了,性命暫時是保住了,但經脈中餘毒一日未清,他的功力就一日無法恢複。

    武二郎還是那副病貓的德性,對兩人的交談恍若未聞。

    橋麵的破洞突然伸出一隻手臂,才聚攏的奴隸立刻又亂了起來。

    呸呸!

    一口厚背砍刀被扔到橋上,吳戰威攀著鐵索,從他失足的破洞裏爬出來,一邊吐出幾口帶血的唾沬。祁遠喜出望外,你這小子居然沒死!

    吳戰威半身都濺滿馬血,喘著氣道:閻王爺嫌老子肉粗,不收老子!

    劫後逢生,大夥兒都欣喜若狂,圍著吳戰威問長問短。

    橋上沒留一具屍首,包括被武二郎刺死的那名斧手在內,六名刺客都被拋入山穀,屍骨無存。

    商隊這邊損失並不大,除了最初被射殺的那名護衛,隻有五六個人受了傷。毀了一輛馬車,損失了一匹座騎和一匹拉車的駑馬。祁遠原本準備折返五原,這會兒算了算損失不大,隻讓人迴去稟告夫人蘇妲己一聲,自己領著隊伍繼續趕路。

    指揮著奴隸把馬屍和破碎的大車搬開,祁遠分好隊伍,兩名護衛和四名奴隸看一輛車,絡繹通過鐵索橋。

    咦?這是什麽?祁遠從馬上伸出手。

    那名黑衣女子剛才站立過的鬆枝上,懸著一根絲線,絲線盡頭是一顆白色的藥丸。

    凝羽摘下來看了看,臉上露出一絲怪異的表情。如果她沒有認錯,這該是光明觀堂的化毒丸。

    程宗揚忍不住道:喂,武老二,你嫂子來看你了,怎麽也不跟人家打個招唿?

    武二郎扭過臉,不去理他。

    像武二郎這樣囂張的家夥,突然萎靡起來,那副慘態看著簡直令人心痛。程宗揚都不忍心看了。

    好了,好了。程宗揚安慰道:青山不改,綠水長流,說不定過了山,咱們就又碰見她了。

    他突然發現,武二郎的眼神停留在那條鬆枝上,猛虎般的目光漸漸變得溫柔。

    走吧。武二郎沙啞著聲音道:路還著長呢。

    請續看《》四

    04

    內容簡介:

    武二郎服下解毒丸,沒多久便生龍活虎,囂張的擺起他二爺的架子,原來找他麻煩的是武二錯殺的人前來報仇。

    凝羽用兩隻蝴蝶引程宗揚前來,真的是要教他內功心法?

    凝羽彷佛上了藥癮,服了紅色藥片,凝羽眼波迷離,陰陽交合之後,程宗揚真的能學到修煉內功的心法嗎?

    往南荒的路崎嶇難行,半路殺出個雲氏商會,究竟是敵是友?

    程宗揚一行人又是否能安然度過南荒之行的一切劫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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