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敏秀如何迴答的,魏清風並沒有聽見。


    因為屋子裏的幾個女人,在後麵的討論中,刻意地壓低了聲音。


    幾人在魚家用了飯,直到快日落的時候,才往莊子上的方向返去。


    除了魚小寶,車廂裏的三個大人各懷了心思。


    李三娘覺得心頭焦灼,但之前催問魚苗孩子的事,已經催得太緊了,她不好再多過問,尤其,魏清風曾當眾承認過他有問題;


    魏清風則是心頭發苦,覺得一靜下來,滿腦子響起的都是魚錦鴻兒子的哭聲;


    魚苗坐在魏清風身側,時不時瞥向魏清風,思索著大堂嫂私傳她的“馭夫之術”。


    馬車徐徐迴到莊子。


    用了晚飯後,魚苗去了李三娘的住處,與她跟王管事商談了童衣的選樣問題。


    直至深夜,魚苗才打著小嗬欠迴了住處。


    推開房門,見屋裏燭火未熄,魏清風正靜坐在桌前讀書。


    刻意穿得單薄,又有蚊蟲在他周身亂飛,已經在他白淨的麵皮上咬了幾處疙瘩出來。


    魚苗心裏好笑,又有些心疼,這貨不是成心讓自己挨咬,好讓她服軟哄他吧?


    她本想不理這個腹黑的家夥,可想起大堂嫂教她的攻略,便默默地走了過去,在他桌旁點了熏蚊蟲的香草。


    魏清風正捧著一本書做做樣子,見小娘子默不作聲地幫自己驅蚊,好看的唇角險些控製不住上揚的弧度。


    正要傲驕地拿一拿喬,誰知,魚苗竟說:“今夜,我宿在裏屋吧,相公若是沒什麽事,不要進屋吵我。”


    魏清風無語,說好的要將他治得“服服帖帖”呢?


    見眼著小娘子轉身要進裏屋,他忙放下了書本,一把抓住她的手掌,心急道:“你一個月尚有幾日不舒適,為夫隻是使了一下小性子,你都不允嗎?”


    魚苗心想,這招“以退為進”當真好使極了,這還是第一次,她在自家腹黑的相公麵前,玩弄一些小心思呢。


    魚苗迴眸,輕歎道,“就是知道你心裏對我有不滿,才想著讓你冷靜一下,待你氣消了,我們再談一談。”


    而魚苗此時的心裏話則是:尼瑪老紙做錯了什麽,就因為一句無心之話,被你這個臭男人甩了臉子,事後想哄你,你還給我顏色瞧!


    魏清風頭疼,“沒不滿。”見魚苗神色不變,他又道:“也沒生氣。”


    魚苗對他淡淡地揚了下眉。


    魏清風長吸一口氣,隨後苦笑,騰出一隻手來,捂著自己心口的位置,“就是這裏,總懸著,聽不得你說我們之間會有變化。”


    魚苗一怔。


    魏清風拉著她的小手,往自己心髒的位置印去,“這裏,你鑽進去的越深,就越是害怕,娘子……”


    魚苗三秒鍾破功,忙心焦地看著他,“相公,你不會有心疾吧?”


    “……”魏清風。


    “或者是大姨父來了?我聽說男人也像女人似的有那麽幾天不痛快的。”


    魏清風心裏這才鬆了一口氣,剛剛有那麽一刻,他險些以為小娘子被“惡鬼附身”了,好在他識趣,懂得服軟。


    猛地一把將她拉入懷裏,低頭附耳,在她耳邊悄然說道:“是不是有心疾,為夫不清楚,但有病是真的。”


    那心病就是,怕小娘子接受不了日後的自己。


    魏清風強壓下心頭的不安感,親了親她的臉頰,又咬了咬她的耳唇,“每當這心病犯起之時,便覺得隻有娘子能解。”


    隻有兩人身心最為貼心的時刻,他才覺得真實,那種不安會離他離得遠了一些。


    魚苗一直知道魏清風會說情話,可沒想到今夜,他說的情話一套一套的。


    她臉頰泛紅,突然覺得,也許大堂嫂的馭夫之術並不適合自己。


    因為魏清風不是大堂兄,她也不是大堂嫂。


    兩對夫妻之間,性格天差地別,參考價值並不大。


    她伸出雙臂摟住魏清風的腰身,小臉在他懷裏蹭了蹭,“我並非不懂不體諒你,隻是被你寵習慣了,沒想到你也會耍小性子。”


    魏清風被她蹭得心火上湧,喉結滑了滑,低歎道:“我今日……受了刺激。”


    白日裏,被王氏抱著的白淨小嬰孩,時不時地往他腦海裏鑽,讓他心癢極了。


    魚苗不解,抬眸望他。


    魏清風低頭,氣息便離她的近了許多,燭火明明暗暗,映著小娘子讓他無法自控的臉。


    但,他還是堅定地搖了搖頭,“為夫下午已經差了餘盛再去抓一些補藥,這次,便是娘子脫光了,為夫也不會再破功了。”


    “……”魚苗嗔道:“臭不要臉,誰要脫光了?”


    明明是他一再地要對她不軌的。


    想到這裏,魚苗忙推開了他,見他神情克製,淡淡補刀道:“既然相公下了決心,那我們這次就誰都不要越界了。”


    魏清風沙啞而低沉地應了一個“好”字。


    小兩口之間的小磨擦,這才算變相的解決了。


    一個進了裏屋,鑽進了空間裏;


    一個對著燭火夜讀,滿腦子都是“冷靜”二字。


    ……


    兩人分屋而眠,轉眼月半有餘。


    魚錦鴻的兒子籌備過滿月的時候,魚苗小舅舅李雲舟的孩子也落了地,同樣是兒子,同樣長得白胖,討喜得緊。


    這次,魏清風沒有去李家自虐,推說要靜心讀書,讓餘盛多給李雲舟的孩子準備了一份見麵禮。


    魚苗去李雲舟家看孩子的時候,魏清風喬了裝,與葉開去了一趟縣上,見了縣太爺畢雲。


    畢雲一身官服,顯然剛剛下了堂,望著在自己麵前行禮的魏清風,忙道了一聲,“賢侄快快請起。”


    屋內飄起了茶香,兩人依次落座,隻是這次,畢雲的神色有些異樣。


    他不知如何對魏清風開口,因為在他看來,京都裏傳來的消息,有些讓人感覺匪夷所思。


    魏清風抬起茶盞,品了一口溫茶,淡聲道:“叔父傳了葉捕頭給我遞消息,可是京裏又有動靜了?”


    畢雲歎道:“你心思玲瓏,想是這件事情也瞞不住你。你的兄長不是被德妃認了義子麽,聽說前幾天德妃病了,你兄長入宮探望之時,被德妃拉著喚了‘皇兒’。”


    魏清風神色淡淡,並不意外。  畢雲驚道:“古往今來,天家認義子之事,並非沒有,可能擔得上一聲‘皇’字的,卻沒有一個。而且這件事過後,宮裏就傳出一段辛秘,說是德妃當年被打入冷宮之時


    ,她肚子裏的孩子,並沒有死。”


    魏清風輕歎,“那又如何?”  畢雲謹慎地向門外望了一眼,見屋門緊閉,這才言道:“若那孩子沒死,宮內的皇子怕是要多上一位的。你的兄長得了德妃娘娘的寵愛,若真正的皇子歸來,怕……魏


    家的地位就要尷尬了。”


    魏清風斂眸喝茶,狀似無意的輕聲問了一句,“德妃娘娘既然喚我哥哥為‘皇兒’,有沒有可能他就是那位皇子?”


    畢雲一怔,還沒等他將魏清風的話消化時,卻聽對方說一句,“隨便想想罷了。”


    畢雲眉峰皺緊,忍不住低聲提醒魏清風,“賢侄,這樣的話,以後莫要再說了。你兄長若不是將軍府的孩子,如何得到將軍夫人的萬千寵愛?反倒是你……”


    畢雲搖搖頭,一臉歎息模樣,“並不像將軍府親生的孩子。”


    魏清風的眸底閃過一絲淡嘲,隨後想起過往的種種,感覺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宮裏那位,與將軍府的那位,都在下著很大的一盤棋。


    魏宏宇是她們的籌碼,而他魏清風卻是一枚棄子。


    宮裏派來暗殺他的那波人,就是德妃授意的吧?  畢雲望著沉默不語的魏清風,心裏對他更是心疼了幾分,忍不住將手臂越過桌麵,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頭,“你雖擅文,但叔父每每看到你,都能想到你的父親,你必


    是他的骨血無疑。莫要多想。”


    魏清風搖頭笑歎,他從未懷疑自己是父親骨血一事。隻是,談到這裏,他突然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叔父,你與我父親是舊識,可聽他提過一個名帶‘蘭’字的女子?”魏清風想起那夜看到父親生前練的字帖,張張帖裏,都暗含了一個“蘭”字。


    畢雲沉吟了片刻,道了一句,“叔父未曾聽你父親提過。”


    魏清風點點頭,與畢雲又閑話家常了一會,畢雲的腿上有隱疾,一直是魏清風的心病,細細的問了,確定他腿傷見好之後,他才起身告別。


    畢雲親自將他送到了門口,見葉開在門外等著,又是對下屬一番連敲帶打,讓他好好保護著魏清風。


    待兩人走遠了,畢雲才對著馬車離開的方向歎了口氣,喃喃道:“蘭?為何感覺有些熟悉?”  以蘭字為閨名的女子並不少,可畢雲總覺得這個字,曾經在他的腦海裏留下過深刻的印象,卻一時之間,又想不起在哪裏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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