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突然哈哈笑起來,聲音盤旋在四周,讓人頭皮發麻,兩腿發抖,方灼驚嚇之下還打了個響嗝。 “他是怎麽死的?”老爺子斂笑轉過身,黑色的眼睛綻放著銳利的鋒芒,仿佛能看透一切。 大師果然什麽都知道。 方灼放棄抵抗,老實說,“騙了人錢,被打死的。” 老爺子表情有片刻的凝滯,接著問,“你是怎麽知道我的?又是著怎麽找到這來的?” 繼承記憶這種事情太科幻,方灼說,“陳酒有記日記的習慣。” “原來是這樣……” 大概是一時無法接受徒弟的死,殿內沉寂下來。 方灼蜷了蜷鞋子裏的腳趾,嘴角抿了抿,決定反被動為主動,“師父,我沒有奪舍也不是孤魂野鬼。” “我知道。”老爺子微眯眼眸,皺起鼻子嗅了嗅,“你身上沒有怨氣和戾氣。” 方灼被他的操作驚了一下,“您……是怎麽知道我不是陳酒的?” 老爺子垂下眼皮,盤腿坐在到蒲團上,兩手蓋著膝蓋,看著有點滄桑,“算出來的。” “陳酒他本就不容易不過二十一歲,命該如此,無法逆轉。” 方灼被這話嚇出一聲雞皮疙瘩,“您什麽意思?” “他命格至陽,而你卻命格至陰。”老爺子突然抬眸,黑漆漆的眼睛裏像是藏著危險的旋渦,“小兄弟,小心了。” 方灼,“……師父,你別嚇我。” “我嚇你作什麽?”老爺子笑笑,眼神落在虛空處,有些懷念,“陳酒他不是被我撿的,而是被他母親送來的。那會兒他才二十天大,我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他拉扯長大,結果那臭小子,轉臉就把老子忘了。” 方灼一聽這話頭,就知道這是一個長長的故事,一點點蹭過去,學著陳道人的樣子把兩條腿盤了起來。 “他出生的時辰和方位皆是屬陽,這樣的體質對於修道本人來說極為難得,對於心懷不軌的人,更是百年難見的爐鼎至寶。” 方灼,“……” 爐鼎不就是被人毫無節製的那啥麽……他搖了搖頭,甩掉黃色畫麵,繼續聽。 老爺子仿佛知道他在想什麽,斜睨了一眼,繼續講,“陳酒的母親把他從族裏偷出來交給我,就是為了讓他擺脫這種命運。” 方灼納悶了,插了一句,“既然他已經離開宗族,為什麽還是沒活不過二十一歲?” “至陽之人八字太衝,是英年早逝的命格,若是熬過,後半生順暢無憂,若是熬不過……”老爺子大概是想起什麽徒弟的死,表情悲痛,“說來也怪我,若是我對他管教再嚴格一些,或許就不會後麵事。” 方灼反倒覺得跟他沒多大關係,老爺子雖然愛好喝酒,也不曾像其他家長那樣嚴厲管教陳酒,但也確實叮囑過原主,哪些事該做,哪些事不該做。 是原主自己把這些叮囑拋之腦後,被自己的貪心給害死了,怨不得別人。 老爺子低著頭,眼前被燈火的陰影覆蓋,讓人無法辨認出情緒。 方灼問,“那我呢?您說我命格至陰是什麽意思?” “你?”老爺子抬頭,將人從頭到腳掃了一遍,“你借屍還魂的時辰和方位皆是屬陰,就這麽簡單。” 方灼差點心梗猝死,瘋狂唿叫係統,“你是故意選的那個時間穿梭。” 233沒否認,“隻有這樣你才能順利完成外掛派送任務,我是在幫你。” 幫個球啊,至陰,顧名思義就是陰氣重,招鬼。 難怪原主從來沒遇見過的東西,卻被他給遇見了。 方灼胸口堵得厲害,好半晌才平複心情,小聲問,“那您怪擅自占用陳酒的身體嗎?” 老爺子抬起頭,眼眶裏有濕潤的光芒稍縱即逝。 他搖了搖頭,“能借屍還魂是你的氣運,我有什麽立場責怪?” “況且人活著有活著的去處,死後亦有死後的去處,我昨日已經招過魂了,並未招到陳酒,想必他已經過了奈何橋,把我這個師父忘了吧,我和他的師徒緣分算是到頭了。” 沒想到老爺子想得還挺開,方灼遲疑了下,安慰地輕輕拍了拍老人的的後背。 想到對方知道自己是個冒牌貨,他有點不好意思,“那師父,我今晚還能在道觀留宿嗎?” 青年麵龐白皙,五官分明,就是眉宇間陰氣纏繞,老爺子眉頭微蹙,“隨你。” 他丟下話起身繞過塑像,走到一半有倒了迴來,“小兄弟,忘了告訴你,至陰的命格同樣適合當爐鼎,以後多加小心,少去陰煞之地,若是招到厲鬼……” 話點到為止,隨後就背著手去了後院。 方灼被這顆重磅炸的魂飛魄散,喃喃自語,“師父剛剛說什麽?” 233沒敢吭聲。 方灼攥緊拳頭,特別想把係統拖出來打一頓。 閉上眼睛,不停地吸氣唿氣,幾個深唿吸來迴後,終於將怒火平息了一點點,等他起身來到後方的小院時,老爺子早已進了房間。 方灼循著記憶找到陳酒的房間,裏麵幹幹淨淨,所有的東西都是記憶中的樣子。 方灼歎口氣,坐到床邊,“我覺得師父還是挺想陳酒迴來看看的。”畢竟養了十八年呢。 233說,“人都死了,說這些有什麽意思。” “我沒跟你說話。”方灼還在氣頭上,低頭按了按身側,硬邦邦的,睡起來肯定不舒服。 他在屋子裏看一圈,起身走到衣櫃前。 原主的衣服早就被帶去了市裏,偌大的衣櫃裏,就剩兩套疊得整整齊齊道袍和白色中衣。 方灼低頭拽起襯衣聞了聞,汗味有點濃,得洗個澡才行。 道觀裏的浴室位於院子的最西邊,是一個半開放的簡易棚子,棚子上方是一個老舊的太陽能熱水器。 方灼拿著衣服走進去,仰頭看向暗色的天幕,“看,飛機。” 233,“智障。” 方灼當它在放屁,把換的衣服搭到旁邊的竹竿上,嘀嘀咕咕,“等賺了錢給老爺子重新弄個浴室,現在這個怪不方便的。” 233深沉道,“修道之人不講究這些。” 雖然他現在對係統意見很大,但不可否認,它說得很對,修道之人追求的是思想境界,而非物質享受。 這麽一想,再看向四周時,方灼的感覺就完全不一樣了。有多少人洗澡能像他這樣,舉頭有雲海,低頭有青苔,這叫擁抱自然。 甩掉不知何時跳到腳背上的螞蚱,方灼躬身把褲子和衣服都脫了,丟到凳子上。 熱水器太老,放了很久也沒出熱水。 他光屁股蹲在地上,看著水白白順著地麵,流進旁邊的小水渠中,有點心疼,索性直接用涼水衝起來。 將身上徹底淋濕後,他迅速打上香皂。 搓到一半的時候,突然聽見開門聲,老爺子從屋子裏走了出來。 他穿過前殿,來到道觀的大門前,問了一句是誰,隨後打開大門,對著外麵說了兩句話,側身讓行。 方灼一邊搓泡泡,一邊尖著耳朵聽動靜。 從步伐來看,返迴的應該是老爺子一個人,經過時還丟了一句話給他,“你朋友找你。” “朋友?耗子?”方灼疑惑,踮腳看向院子。 沒人啊。 方灼扯著嗓子喊,“師父——” 一連喊了三聲,老爺子的應答才從屋子裏傳來。 方灼問,“我朋友人呢?” 老爺子, “院子裏呢。” 方灼再次將視線投進院子,別說是人了,連個鬼影子都沒有。 老爺子不會是老糊塗,產生幻覺了吧?方灼越想越覺得可能性極大,暗自決定,明天一定得帶去醫院做個檢查。 重新打開花灑,涼水終於變熱,他閉上眼睛衝洗頭發,泡沫隨著水流一起,順著後頸流經腰身和臀-部,最終從繃直的小腿流到地上。 方灼將頭發往後扒,抹了把臉上的水睜開眼睛,發現原本好好合上的浴室門,竟然開了。 外麵的涼風吹進來,雞皮疙瘩立刻冒了起來。 取過毛巾迅速擦幹身體,伸手去拿竹竿上的中衣,指尖劃過半空的時愣了一下。 他收迴手,疑惑的盯著手指看了兩秒,總覺得剛剛碰到了什麽,軟軟的,有點涼…… “師父……”方灼突然有個可怕的猜測,渾身僵硬立在原地,不敢動,“師父你在嗎。” 老爺子三番兩次被打斷打坐,氣的吹胡子瞪眼,推開窗戶探出頭,“一整晚都在喊,喊魂嗎?!” 方灼嘴皮子顫抖,啞著嗓子問,“您剛剛說我朋友找我,指的是……是鬼嗎……” 老爺子“嘖”了一聲,“哪兒來的鬼,那是魂,地魂。” 說完又補上一句,“小夥子長得還挺好看。” 方灼,“……” 好不好看不重要,重要的是,剛剛有隻鬼在明目張膽地偷看他洗澡???第144章 總裁他有精神病07(一更) 背後涼風陣陣, 帶走了體表的溫度。 方灼迅速穿上衣服, 將豁開到胸口的衣襟合, 兩三步跟上老爺子,厚臉皮側身擠進門。 老爺子吹胡子瞪眼,“你跟著我幹什麽?” 兩人如今已經知根知底,麵子這種東西不要也罷,方灼老實說, “我怕鬼。” 老爺頭嗤笑, “都說不是鬼,是地魂,這地魂是生魂, 和陰魂可不一樣。” 方灼怕那東西跟進房間,連忙關上房門, 緊跟著眉頭就皺了起來。 地魂這兩個字有點耳熟, 好像在哪聽過。 233提醒,“任務。” 方灼猛地一拍腦門,“臥槽, 可不是,你之前說過蔣陸岩丟的是地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