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灼,“……”  這麽多年了,還是一點長進也沒有。  四喜一睜眼就看見他家少爺悲憫的表情,有點不好意思,“是、是高楊把我打暈的。”  言下之意情有可原。  方灼瞪他,隨即眼珠子一轉,衝四喜招了招手。  當天晚上,別院東南麵的小院子裏響起激烈的爭吵,而其中百分之九十的聲音都來自四喜。  高楊性子冷,抱著胳膊在一旁冷靜看著,等媳婦大喘氣的時候,才為自己辯解兩句。  最後四喜使出了殺手鐧,休夫。  這還得了,高陽著急之下說了漏了嘴,說自己真不是陪著主子逛青樓,而是去了城裏新開的醫館。  半個月前,有個還俗的和尚,在京城內開了一間醫館。  醫館起初無人問津,後來機緣巧合下,和尚治好了一位病入膏肓的老人,而且用藥還便宜,從此上門求醫的人絡繹不絕。  還俗和尚還有個臭毛病,治病救人不看診金,隻看對方人品如何。  隻可惜除了去醫館這件事,四喜再沒有撬出別的消息。  於是方灼守株待兔,蕭嶄一迴來就揪住人不放,“你去醫館幹什麽?”  見他已經知道,蕭嶄也沒有瞞著,捏著他的手坦白,“敘舊,醫館裏的那位大夫,是我師兄,你見過的。”  方灼想起來了,幾年前他們遊曆到青龍山時,曾短住了幾日,當時那位師兄給他把過脈呢。  一時間渾身的血液似乎都衝上了腦門,覺得自己就像個整天抓老公出軌的怨婦。  方灼嘴唇動了動,小聲說,“下次能帶我一起去嗎?”  指尖輕拂過他好看的眼角,蕭嶄應道,“好。”  別看師兄以前是個和尚,還俗後紮了發髻,留了胡子,看著是個很儒雅的人,年級大概五十上下,說話慢條斯理,臨走前,突然又提出要幫方灼把脈。  做醫生的嘛,多少少都會帶點職業病,方灼大方把手伸過去。  片刻後,扣在手腕上的手指動了一下,被收了迴去,“無礙,沒什麽大事。”  他每天活蹦亂跳,當然不會有大事,撐死了就是偶爾感冒發燒。  這件事情過兒沒多久,方灼就病倒了,和普通的感冒發燒症狀差不多,隻是遲遲不見好,隻能每天癱在床上。  第四天的時候,他終於忍不住了,“阿三哥,我是不是要死了,這破感冒太難受了。”  233沒吭聲。  方灼眼皮子一跳,猛地坐起來,“說話。”  233說,“是,你的髒腑正在衰竭,但我沒辦法給出你的具體死亡時間。”  方灼像是被抽幹了所有力氣,砰地一聲倒迴床上,他剛剛隻是開玩笑的,誰知道玩笑竟然能成真。  “為什麽會這樣?我之前明明好好的。”能吃能拉,能跑能跳,這他媽哪像得絕症的人。  233說,“眼睛。”  方灼用手輕輕碰了下自己的眼球,沒問題啊。  “蕭嶄的眼睛受傷是因為被毒物腐蝕,你還記得吧。”233問他,聽見方灼應答,它才繼續說,“交換以後,混合在受傷的眼球內的毒,被你的身體吸收了。”  方灼嘴角一抽,“大兄弟,你之前不是說進入肺腑五髒六腑就會腐爛麽……我已經活了二十多年了,屁事沒有,騙人能講點邏輯嗎?”  233說,“毒素太少當然不會腐爛,而且短時間內不會有問題,可是經年累月下,毒素沉積不出,病倒是遲早的事。”  方灼想起幾年在青龍寺住的那幾日,師兄給他把過脈以後,曾將蕭嶄拽到竹林裏說過悄悄話。  當時隔得遠,見兩人說個話都快貼到一起,他還惡意揣測過他們的關係。  所以,從那個時候起,蕭嶄就已經知道他生病了。  方灼死死攥著被子,咬牙切齒,“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為什麽要瞞著我?”  “我之前不知道。”233被質問,有點委屈,“我是在你病倒後,聽見主角說話幫你掃描過身體才知道的。”  “我要是知道,肯定就提醒了。”提醒也沒用,除非一開始就不換眼睛。  而這個除非是可能成立的。  不交換眼睛就等於放棄任務,宿主也就沒有存在於這個世界的必要,結果會怎麽樣,連它都不知道。  畢竟宿主和其他的任務者不太一樣。  方灼聽它語氣唯唯諾諾,跟被欺負了似的,他輕咳一聲,“我沒怪你。”  233,“哦……”  一人一係統還是頭一次嗆聲,氣氛有點微妙。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方灼開口,“喂,你生氣啦。”  233是係統嘛,沒有那些彎彎道道,“生氣。”  方灼訥訥的,不知道該說什麽。  233憋悶道,“我不會害你,但是你不相信我。”  “是是是,我不對,你別生氣了。”方灼哄著小朋友,“誰讓你是個係統,你要是個人,我還能請你吃頓飯賠罪。”  “不想吃飯。”233聲音一下子提了起來,仿佛打了雞血,“不過你可以答應我一件事情。”  “什麽事?”  “等你完成任務我再告訴你。”  方灼想了想,答應的下來。  233聲音雀躍中帶著羞澀,“麽麽噠。”  方灼,“……”連麽麽噠都用上了,總覺得不會有好事。  也不會知道任務完成後會怎麽樣,他的身體究竟是鮮活還是腐爛,是被人送進了醫院,還是被燒成灰放進了冰冷的墓地。  算了,不想了,隻有完成任務才能找到答案。  況且係統說過,當一切結束的時候,他會得到他想要的東西。  方灼撩開床帳看出去,四喜正在打瞌睡,“四喜,你在嗎”  四喜嚇了一跳,猛地往前一傾,差點栽到地上。  他穩住身體站起來,揉著眼睛,“少爺,您醒啦,我去給您端藥。”  不多時,黑褐色的散發著怪味的藥被端了進來。  這藥方灼已經連續喝了幾天了,蕭嶄說是治療風寒的,現在嘛,他到覺得,這隻是個說辭。  他仰頭把藥喝下去,問係統,“解藥?”  233,“不是。”  方灼納悶,“既然幾年前蕭嶄就知道我中毒了,他不可能坐視不管。可我這幾年除了普通的小毛病,沒吃過其他藥啊。”  太久遠的事情,係統也無法查證,給不了具體答案。  這天蕭嶄迴來的比以往都晚,大概是擔心方灼,連身上的藥味都沒洗去,就匆匆趕了迴來。  屋子裏,青年已經睡著了。  之前一直被壓製的毒,已經衝破了安全線,表現得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霸道。  所謂的風寒症狀,不過是由體內髒器病變引起的。  喂他吃的風寒藥,也不過隻是掩蓋病情的幌子。  蕭嶄摸了摸他的臉,漆黑的眼睛裏是掩藏不住的戾氣,為什麽一定是馮泱,為什麽老天如此殘忍。  他這一生,主動想要的東西不多,保家衛國是他職責,帶兵起義是被逼無奈,讓百姓安康是責任。  馮泱,他最想要的不管是個馮泱而已。  死的活的,都是該是他的。  蕭嶄替方灼掖好被子,去了別院後麵的溫泉池。  溫泉池是天然形成的,他站在池邊解開衣服,露出猙獰的後背,青青紫紫連成一片,像是從裏麵潰爛出血。  他下水,洗去身上的藥味和疲憊。  方灼的風寒好了以後,在床上躺的時間反而越來越多了,他猜測體內的毒可能已經加重了,但他並沒有感覺到任何疼痛,隻是渾身無力,不想動彈罷了。  哪個中毒要死的人是他這種症狀,這不科學。  一定是在男人在他不知情下,喂他吃過別的藥。  “阿三哥,蕭嶄究竟給我吃過什麽?”  233沒吭聲,他正在衡量衡量答案是否和主線相關。  它們做係統的,就這點麻煩,什麽和主線相關,什麽和主線無關,都必須自己判斷衡量。  對了,皆大歡喜,錯了,它攢了幾個世界的能量會被收迴,作為違背小世界規則的處罰。  方灼等了半晌沒得到答案,猜測難道又和主線相關?  正打算放棄,係統開口了,“具體是什麽我不清楚,但我知道你每天的飯菜裏,都加了一種被研磨成粉的藥丸。可能是解藥吧。”  “這件事持續多久了?”  “無法查證,涉及主線。”  “……”方灼頭疼,“中毒的是我,解藥也是給我的,關主線屁事?”  233說,“藥的經手人是主角。”  方灼無言以對,轉瞬有覺得不對,最後半顆星星會閃,是因為蕭嶄覺得他的人生快要圓滿了。  圓滿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意味著結束。  他心頭窒息,“解藥是不是蕭嶄用命換來的?”  “是不是?”  係統沒有迴應,方灼的心跌進了穀底,直接掀開被子從床上站起來,去你媽的瞎子,去你媽的任務,去你媽的規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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