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來到一號礦星之前,在他的認知中,這裏是犯罪分子的天堂。但來了以後,他發現,這裏的大多數人是在本分過日子,他們並不想刀尖舔血,打打殺殺。  譬如眼前這位。  “老七,你當初犯了什麽事?”  趙七楞住,穿線的手抖了下,“開車撞死了人,故意的。”  莊續知道,這不是全部答案,他沒有繼續追問,拿著線迴了房間。  床上沒人。  身體變小以後,周圍的每樣東西都變得巨大無比,方灼用衛生紙將關鍵部位圍起來,順著床單滑到地上,新奇的到處摸摸看看,突然後背被撞了一下,他扭頭一看,是一雙大皮鞋。  他大喊:“莊續。”  莊續伸出兩根手指,掐著方灼的腰,把他拎起來,重新放到了柔軟的床上,然後朝他懷裏塞了一個線團。  “自己量。”莊續看了眼滿身灰塵的青年,手指動了下,想把他扔進水裏洗個澡。  方灼笨拙的給自己測量,可惜手太短,“你幫我量下唄。”  莊續沒養過寵物,更沒養過人,對於如今脆弱得能一下子捏死的迷你青年,有點束手無措。  方灼固執的舉著線頭,脖子都快仰斷了,“你快點。”  莊續黑著臉,伸手接過去,“你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不知道。”說完覺得自己答不夠悲痛,方灼小腦袋一垂,腳尖在床上蹭,“突然就變成這樣了,不知道能不能變迴去。”  看著像鴕鳥一樣耷拉著腦袋的小人,莊續心裏浮出一絲柔軟,生平頭一次生出了憐惜,卻笨拙的不知道該如何安慰。  習慣性的抿起唇,繼續測量,隻是動作比之前還要小心翼翼。  方灼偷笑,突然唇角一僵,兩手捂住下麵,警惕地後退,“你幹什麽!”  莊續鬆開扯到一半的衛生紙小短裙,“量臀圍。”  方灼別扭的把“小裙子”拽迴去,“這個我自己來。”  如果說之前他的大鳥是雄鷹,那麽現在這隻是蜂鳥,活脫脫的黑曆史,誰都不能看。  幾分鍾後。  趙七手裏多了張紙條,圍度和身高數據小得他懷疑人生。  趙七:“莊哥,這他媽是啥?”  莊續嘴唇動了動,又抿了下,“新抓了隻變異倉鼠,想給他做套衣服。”  趙七:“你逗我?哪隻倉鼠會有三圍,這他媽是芭比娃娃吧。”  說完無法控製的腦補了一番莊續冷著臉,捧著小芭比娃娃,給它穿衣服的樣子,可怕,這人有這麽奇怪的愛好,老大知道麽。  趙七輕咳一聲,“要什麽款?”  莊續:“都可以。”  趙七點點頭,“這玩意兒不難,你一小時以後再過來。”  “嗯。”莊續迴了個單音節,轉身要走時,明顯察覺趙七正在看他,用一種難以形容的怪異眼神。  而這一切,全拜兜裏這人所賜。  方灼躺的好好的,突腦袋被彈了一下,他仰頭看了眼那根手指,一腳踹了上去。  這力道對莊續來說,還不如被蚊子叮一下疼。  趙七的手工活精細又麻利,小衣服做的很快,淡藍色的小背心和小短褲,還給他配了雙簡易版人字拖。  這一套款式看著簡單,不容易過時,上身效果特別好。  方灼趁著周圍沒人,從莊續的口袋爬出來,跳到他的手臂上,順著袖子爬上肩頭。  莊續走路向來沉穩,可是對於現在的方灼來說,任何輕微的起伏或搖晃,都成了地動山搖。  他隻好兩手抱住男人的耳朵,“你能不能走慢點。”  小人說話的時候,氣息很微弱,在耳蝸裏轉圈,很癢。  莊續把他從肩上拿下來,揣迴兜裏,方灼小腿一蹬,抓著男人的衣服,一個勁兒又爬了上去。  “你口袋太捂了,我需要透氣。”  莊續的頭偏了下,避開他。  方灼身體一晃,差點摔下去,連忙用手揪著男人一縷頭發。  莊續停下,再次把人從肩膀上拿開,舉到眼前,“宋岩,你要是再敢爬到我肩上,我就把你關起來。”  方灼不高興的板起臉,和他對視。  “莊哥,你看什麽呢?”迎麵走來的小弟一臉驚奇。  莊續手掌虛握,把人藏進口袋,“沒什麽。”  小弟指了指大門方向,“有人找。”  莊續眉頭擰動,冷聲說:“不認識。”  小弟兩手一攤,“可我進來之前那姑娘說過,你不出去她就不走。”  方灼哼了一聲,用屁股想也能猜到是誰,他順手拽了下男人的衣服。  小弟看見莊續的口袋動了動,驚訝的睜大眼睛,原來傳言沒錯啊,莊哥真的養了個小東西。  好奇,想看。  然而莊續把小東西護得很緊,別人連跟毛都看不見。  ——  大本營外有道鏽跡斑斑的鐵門,一名妝容豔麗,穿這大紅色連衣裙的女人站在那兒,經過的男女老少,誰都忍不住要多看她兩眼。  連衣裙見莊續過來,眼睛立刻就亮了,“艾……莊續。”  方灼在兜裏哼哼唧唧,“所以說對不喜歡的愛慕者要一刀斬斷,絕對不能讓對方有任何念想。”  說完又被彈了一下,他捂住腦袋往上看,隻能看見男人抽-出去的手指和趾高氣昂的鼻孔。  連衣裙很激動,紅著眼睛哽咽說,“你別不承認。”  莊續臉上明顯不悅,眼底陰沉翻湧,別說正對著那張臉的連衣裙,就是被揣在兜裏的方灼,都感覺到陰風陣陣。  “當時唯一知道我蹤跡的副官,曾是你父親的舊部。”  “我父親?”  連衣裙看著莊續的臉,愣了下,“我在懷疑我父親暗中設計你?不,這不可能,以我們兩家的關係,我父親為什麽要……”  “安妮小姐,恕我提醒,林家跟克裏斯家族政見並不一致。”莊續說話時有種不同以往的嚴肅,方灼像被關掉開關,抱著腿縮著不敢亂動。  “人情和政見怎麽能混為一談?”安妮攥著拳頭,指甲用力掐著手心,非常激動,“況且,況且皇帝陛下已經屬意讓我們兩家聯姻了,到時候你父親一定會有所改變。”  “克裏斯家族和我本人並沒有答應。”莊續對這個話題異常排斥,尤其是想到兜裏還裝著個小家夥,有種莫名的心虛。  “你想要違抗陛下?”安妮非常震驚,“他可是聯邦帝國最偉大的統治者,你這樣會把整個克裏斯家族推向地獄。”  方灼:“……”媽的智障啊。  大情都亡了幾千年了,竟然還有極端維護和推崇君權主義者,這不是時代的進步,而是倒退!  方灼激動得差點跳出口袋,一隻手伸進來,如同泰山壓頂,把他壓製迴口袋最底下。  “我和你沒什麽好說的。”莊續手指夾住掙紮的小人,麵上平靜說:“你走吧。”  相對於無法結合,男人對帝國統治者的忤逆,才是最讓安妮無法忍受的。  陛下對她,對整個聯邦帝國的民眾來說,是精神領袖,是任何人都不能違背的。  “你現在迴頭還來得及。”安妮的語氣變了,她希望自己喜歡的人能夠及時迴頭,然而對方對她視若無睹,經過時甚至連眼都沒抬。  方灼欣慰的拍拍莊續的手指,被莊續反手拎出來,“你不能老實點?”  “不能誒,我發現變小以後我的精力更充沛了。”方灼問他,“你不跑嗎?”  莊續挑高了眉。  方灼兩條腿在半空晃悠,“那位小姐的父親,肯定知道她來這裏,說不定已經確定你就是艾倫,不跑等著被打出翔嗎?”  莊續:“什麽?”  方灼睜眼說瞎話,“誇你牛逼呢。”  莊續把方灼舉高了些,和他平視,“你留在房間,我出去一趟。”  方灼死死抱住他的手,“不行,你去哪兒我去哪兒。”  外掛正在傳輸,死都不能斷。  小人的手又小又軟,還沒有他的小拇指尖大,男人堅硬的心有又軟了一處,他略一思索,把方灼放迴口袋。  方灼兩手扒在口袋邊沿,露出一個黑色的腦袋頂,隨著道路街景變化,眉頭越皺越緊。  他努力伸手,好不容易才拽住莊續的袖子,“你來抓雞的??”當然也可能是抓鴨子的。  無論是兩旁的紅色招牌,還是站在街邊衣著性感的女人、男人,都在告訴他,這裏是他一直好奇,卻不好意思涉足的紅燈區!  莊續停在一家相對於其他,更加破敗的店前。  店裏的老板是個中年女人,臉上的妝容極不自然,皮膚黝黑,唇上口紅誇張,從方灼的視覺看過去,那可真是血盆大口。  “先生想點哪位啊?”女人刻意掐著嗓音。  莊續:“全部。”  方灼:“……”  大兄弟,看不出來這麽猛啊,好嚇人。  就在方灼想著自己要不要找機會變迴去,迴避迴避的時候,老板突然兩腳靠攏,神情嚴肅,“少將。”  這畫風變得太快,方灼有點懵,所以剛剛那句“全部”是暗號……怪是怪了點,不過應該很安全,畢竟沒有人上雞店鴨店敢這麽獅子大開口。  設計暗號的也是人才啊。  莊續跟著老板走入裏間,腳下的地麵突然陷落,緩慢降落。  一個和外界完全不同的空間暴-露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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