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後,葉子一家人圍坐在餐桌旁。葉子的大伯和哥哥風塵仆仆的都趕迴來了,李函洋拉著葉子坐在離餐桌稍遠點兒的位置。

    “瀚博,你看明天媽的告別會還用不用通知她老家的朋友參加?”葉子的大伯葉瀚林問。葉子的這個大伯葉瀚林和父親有著很大的不同,兩個人雖然是親哥倆,但葉瀚林的性格就比較中庸,或者說懦弱。葉子記憶中,大伯永遠是一個永遠都不會生氣的人,脾氣好的不得了,與父親比較起來,大伯明顯少了一份威嚴。而葉瀚林雖然是家裏的老大,但他似乎更習慣於什麽事情都聽從母親和弟弟的安排。現在退休在家的大伯跟隨他唯一的兒子,也就是葉子的堂哥葉南定居南方,幾乎很少迴來了。要不是奶奶去世這麽大的事情,恐怕葉子想見她這個南哥哥都不容易呢。

    “哥,通知他們幹什麽!再說了,告別會過後,葉子還是要護送媽的遺體迴葉赫古城的,到時候在當地辦個小型追悼會也不晚。”在和哥的對話中,葉瀚博似乎也習慣了以這種堅決式的口吻說話。

    “恩,也對。那我們就安排一下明天的事情吧。”

    “明天會來很多我和函洋單位的同事,所以我想雖然隻是一個簡單的告別會,但咱們還是要按照傳統的喪葬儀式辦,南南是我們葉家唯一的長孫,由他來給咱媽捧遺像。”

    “小叔,你說讓葉子送奶奶迴葉赫?她一個女孩子,能……”葉南對小叔這樣的安排很不理解。

    “這是你奶奶遺囑中明確指定的,任何人也改變不了的。”

    “哦,是這樣。”

    “那就先這樣,我們都早點休息,明天早上一起去殯儀館接媽。”葉瀚博首先站起身,拍了拍大哥的肩膀,示意今天到此結束。

    這晚,葉子和母親睡在了一起。迷迷糊糊中她感覺到奶奶坐著一隻美麗的白鶴迴來找她,無論葉子怎麽努力也看不清楚奶奶的樣子,唯一能清楚看到的,就是奶奶脖子上帶的那枚銅錢,和她手裏這枚一模一樣,上邊也寫著字。當葉子想要掙紮著看清楚缺失那1/3銅錢上的字時,奶奶坐著白鶴越生越高,她怎麽抓都抓不住!急得葉子不由得大喊:“奶奶,你等等!”

    “葉子!葉子!你做噩夢了?”

    葉子慢慢的睜開眼睛,耳朵邊迴響著媽媽熟悉的聲音,原來這隻是一場夢。

    “媽,現在幾點了?”

    “淩晨5點,你爸、大伯和南南哥已經出發去殯儀館了,你也該起床了。”

    “恩!”

    葉子以最快的速度打理完自己,換上了一套平日裏最素氣的衣服,跟著李函洋去布置靈堂了。

    早上8點,奶奶的遺體被安放在聖潔無暇的白色百合花中,葉南披麻戴肖的捧著遺像跪在靈堂中央!作為葉家唯一的男丁,他有這個義務,也責無旁貸。葉子和媽媽站在不遠處的家屬區招唿前來吊唁的客人。今天來了很多了,大部分都是丈夫葉瀚博分局的同事、領導和一些重要的朋友,所以李函洋不敢掉以輕心,生怕一個閃失,丟了丈夫的顏麵。而葉子,這個時候正出神的看著南南哥手裏捧著的那幅碩大的奶奶的遺像,照片裏是一張清麗脫俗、年輕貌美的臉,細細的眉毛、小而有神韻的眼睛,微微隆起的鼻梁,兩片大而性感的紅唇……葉子怎麽看怎麽像現在的自己,這難道是奶奶年輕時候的照片嗎?為什麽自己從來沒看到過呢?

    那枚銅錢!葉子突然發現,照片上的奶奶,脖子上正掛著那枚神秘的銅錢!雖然衣服領子比較高,包住了大半冰肌如雪的脖子,但那枚黃的發亮的銅錢被鑲嵌在一塊很大的翡翠玉牌上,由一根黃金鏈子牽引著,掛在奶奶的胸前。這是葉子長這麽大以來見過的最美的首飾,翠綠翠綠、沒有一絲雜質的翡翠牌泛著誘人的亮光,鑲嵌在其中的銅錢嶄新嶄新的,懸掛的圓形翡翠牌的中心,金屬的質感和玉石的光澤巧妙的糅合在一起,銅錢朝外的一麵正是一個威猛善戰的男人,騎在一匹高頭大馬上拉弓射箭的場景……葉子不由得摸了摸裝在自己衣服兜裏的那塊硬硬的東西,突然想到背麵還缺失一個字,於是又往前挪了幾步,幾乎就站在了南南哥的對麵。可是奇怪的是,葉子越靠近這幅碩大的照片,就越覺得照片上的奶奶越模糊,奶奶的臉像是在一團迷霧中,五官都若隱若現,惟獨隻有那張大嘴越來越清晰,顏色也由原來的朱紅變成了猩紅,而且嘴越咧越大,大到可以完全塞下胸前的那個翡翠牌!葉子仿佛在靈堂上空聽到了某種猙獰的聲音,她馬上順著那聲音望去,由一邊的牆角望向另一邊,那聲音好象就浮遊在天棚上,形成一股強烈的旋渦,直擊葉子的耳膜,進入她的大腦中樞神經!葉子開始感到一陣眩暈,她不敢再追隨那蹊蹺的聲音,害怕被那莫名的魔力侵蝕大腦。葉子下意識的捂住耳朵,在這種極端恐懼的心理戰麵前,她像一般人的反應一樣,緊閉起自己的雙眼!

    幾秒鍾過後,那擾亂人心的聲音漸漸遠去了,葉子開始嚐試著慢慢睜開雙眼。她的後背一陣陣的冒冷汗,總覺得背後有一雙眼睛在盯著自己看,一雙流著血的、沒有眼眸的眼睛,就像那次貓眼兒裏看見過的。葉子的腦袋像一團糨糊,她不敢貿然迴身,她害怕看到她不願意看到的某些“髒”東西。整個房間裏的熱鬧和喧囂在這一刻都仿佛是無聲電影一樣,隻能看見人在走動,卻聽不到一點聲音,葉子此刻的聽覺世界裏寂靜的出奇!她想快步走到母親的身邊,但她發現無論自己多努力的想要移動,那雙不爭氣的腳就像石頭一樣紋絲不動。葉子別無選擇,她此刻隻有選擇轉身,去看看背後到底是什麽。正當她鼓了十二次的勇氣準備迴頭的時候,一隻手忽然搭在了她肩膀上……

    “媽呀!”葉子全身的寒毛都豎起來了。

    “你是想看看銅錢後邊到底缺失了什麽字?”一個遙遠而空曠的聲音從後備傳來,這聲音仿佛要穿透葉子的靈魂,葉子覺得這個聲音是那麽熟悉,恐懼開始一點一點的離開了身體。

    “奶奶?”葉子轉過頭。沒錯!真的是奶奶!

    “葉子,不要把銅錢給任何人看!一定要把它妥善的保管好!”

    “奶奶!奶奶你真的迴來了!銅錢為什麽缺了1/3,你為什麽要留它給我?為什麽不能讓別人知道?我爸、媽也不可以嗎?”

    “有太多的人對奶奶的這個寶貝虎視眈眈,葉子,記住奶奶的話!保住了銅錢,才能保住你的命!”

    “保住我的命?難道有誰要殺我嗎?”

    “很多事情來不及解釋,千萬要保護好這枚銅錢,它是我們祖孫將來能否見麵的唯一機會!”

    “我們還能見麵?奶奶,你這話是什麽意思?你說清楚啊!”

    “葉子,你瞎喊什麽呢!葉鋒和蒙蒙來了!”李函洋引領著葉鋒和吳蒙蒙朝裏邊走過來。

    “媽!你怎麽那麽討厭!我正和奶奶說話呢!奶奶迴來了!”葉子對李函洋突然打斷她和奶奶的對話很氣憤。

    “你奶奶?我的寶貝女兒,你可別嚇唬媽!”李函洋的臉刷的一下煞白,她很擔心女兒的精神狀況。

    “阿姨,你別擔心葉子了,這裏有我陪著她,你快去忙吧。”吳蒙蒙很善解人意的說。

    “好,蒙蒙,你好好陪陪她。葉鋒,你手裏拿的什麽啊?”

    “哦,沒什麽,給葉子的。”葉鋒並沒有解釋手裏拿的正是奶奶留給葉子的那幅奇怪的畫,而李函洋也沒再追問,轉身去接待其他客人了。

    “葉子,你說你見到奶奶了?”李函洋一走,葉鋒迫不及待的問。

    “我也說不清楚,好象是的。”

    “葉子,你太緊張了,傷心過度出現幻覺了!奶奶已經走了,怎麽可能迴來跟你說話?”吳蒙蒙憐惜的拍拍葉子的肩膀。

    “恩,也許吧!葉鋒,去見奶奶最後一麵吧。”葉子指著靈堂正中的一副很大的氣派棺木,對葉鋒說。

    “恩,是要見的。”

    吳蒙蒙不明白葉子為什麽單單對葉鋒說見奶奶最後一麵,也不明白葉鋒為什麽像死了自己親人一樣的傷感。在葉鋒走上前的一瞬間,吳蒙蒙也跟了上去,不知道為什麽,葉子見吳蒙蒙跟著葉鋒,她也跟了上去。三個人並排趴在了高高的沒有蓋棺木的棺材板一側,吳蒙蒙因為個子稍矮,還努力的翹了翹腳。突然,葉子把頭轉向葉鋒和吳蒙蒙,略帶興奮的問:

    “葉鋒,蒙蒙姐,你們看到了嗎?”

    “看到什麽啊?”吳蒙蒙非常的不解。

    “葉鋒,你看見了?”葉子從葉鋒煞白的臉上似乎讀到了一些信息,葉鋒向後退了幾步,聲音微顫的說:“奶奶……奶奶她衝我笑!”

    “我可看見了!看來奶奶真的找過我,不是幻覺!”葉子倒顯得很興奮,證實了自己剛才看到的真的是奶奶。

    “你們都瘋了吧?我怎麽什麽也沒看見呢?”吳蒙蒙看看葉子,又看了看葉鋒,一臉無辜的說。

    “葉子,你過來一下。”正當三個年輕人互相交流著剛才趴在棺木上看到的神奇一幕時,門口的葉瀚博高聲叫女兒過去。

    “來了!爸!”葉子拍了拍還沒迴過神的葉鋒,示意他別露聲色,然後朝門口跑去。

    “這是你眉阿姨,爸爸的同事,你應該見過的。”葉瀚博指著身邊的女人,殷勤的給葉子介紹。

    葉子看了看眼前這個女人,高挑的個子,苗條勻稱的身材,幽雅的氣質……如果父親不介紹說這是他的同事,葉子還以為是哪個模特公司的模特呢。唯一與這完美身材不相匹配的就是這個女人居然長了一張娃娃臉,圓圓的臉盤上長著一雙大大的眼睛,眼睫毛忽閃忽閃的,透著一股子天真,雖然這個女人據葉子目測最少也得有三十七、八歲了。

    “哦,這就是葉局的女兒啊!都長這麽大了!真漂亮!”這個女人的聲音很好聽,細細的、柔柔的那種,葉子想,這聲音一定很勾男人。雖然葉子今天早上已經聽過很多父母的同事誇她長的漂亮,也知道是大人們的逢場應酬,但葉子覺得這個女人的誇讚很真誠,像是發自內心的,所以她很受用。

    “眉阿姨是吧?”在得到父親的確認後,葉子很有禮貌的說:“眉阿姨你好,你也很漂亮。聽我爸說,我以前見過你?”

    葉子本來是禮節性的誇讚一下眼前的這個女人,認為她雖然漂亮,但比自己的媽媽還差很多,最起碼這個女人沒有母親身上的風韻和貴氣,但這個女人聽到葉子這簡單的稱讚幾乎激動的掉下眼淚,這讓葉子覺得很滑稽。

    “你小時候我還抱過你去過公園呢!我們還拍了很多照片呢!”這個女人眼睛裏居然放射出母性的光輝!神經!

    無論葉子怎麽努力的翻弄腦海中的記憶,都不記得有這麽一位姓眉的阿姨曾和自己有任何的關係,更不記得家裏的相冊上有任何一張照片是自己和這個女人的合影,但出於禮貌,葉子並沒有反駁她。

    “哦,是嗎!你和我爸是同一個部門的?”葉子不想在小時候的話題上糾纏,因為她實在想不起來,怕尷尬。

    “我是你爸爸的助手,你爸爸也是我的老師,我警校一畢業就是你爸爸帶我的!我能有今天的成就,還真要感謝你爸爸的栽培,所以我一直想找機會報答他。”這個女人說話的時候,葉子發現父親用那種溫柔的眼神注視著她,嘴角還掛著笑,這是自打奶奶去世後,父親難得一見的笑。葉子內心中隱隱約約感覺到父親很欣賞這個女人。

    葉子剛要繼續這種她不太感興趣但又沒辦法的交際,母親不知道從什麽地方衝過來,一把拉開葉子,把她拽到了自己的身邊。葉子很奇怪,平日裏端莊大方的母親,為什麽這個時候像一隻低俗的鬥雞,乍開翅膀,隨時做爭鬥的準備。難道爸爸真的……?

    “你來這兒幹什麽?這裏不歡迎你!”李函洋當著丈夫和女兒的麵給這個眉姓女人難堪。她的這一舉動明顯惹的丈夫葉瀚博的不滿。

    “函洋,你這是幹什麽?今天媽的追悼會,眉麗也是過來幫幫忙。”原來這個女人叫眉麗。

    “洋姐,我……”

    “我請你現在馬上離開,我不想見到你!我婆婆也不想見到你!”李函洋毫不客氣的下達了逐客令。

    “那好,對不起洋姐,打擾了!”眉麗轉身離開了,沒有和李函洋爭辯一句。

    “函洋你!你太過分了!”葉瀚博氣憤的甩下一句話,向靈堂裏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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