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在天最先從強敵在側的恐懼中恢複過來,甚至他似乎已經忘了喪弟之悲之痛,轉而在一瞬間恢複了前所未有的平靜。不然的話,他的轉身動作做不到如此的渾然天成,不留任何的破綻給他人。


    張殘也是從龍在天的目光所向,才知道樸寶英身處在自己的正後方。而且,他覺得自己已經透明了一般,被龍在天的目光直接穿越而過,映射在了樸寶英的身後。


    “姑娘尊姓大名?”龍在天用一種異乎尋常的平靜口吻,詢問著樸寶英。


    下一刻,張殘心中一動,他的手,已經被一隻柔軟細膩的小手給牽住。


    樸寶英越來越恐怖了。


    張殘已經聚精會神,但是無論是他過人的敏銳感官,還是他神乎其神的精神力,都沒有窺探出樸寶英的所在,更不用說能夠捕捉到樸寶英的動作了!


    換而言之,若是樸寶英剛才對張殘突施冷手的話,張殘此時此刻已經稀裏糊塗的去見了閻王爺了。


    一聲嬌笑之後,樸寶英才故意展示了一下她和張殘的手牽手:“小女子樸寶英,乃是張郎的愛妻。”


    隨後,樸寶英眨著她那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寶英未說錯吧?”


    最早的時候,樸寶英確實說過,要張殘娶她,然後讓張殘隨她永遠活在高麗,並且,今生今世也不得再踏入中原半步。甚至,她還開出陰陽仙師會親自教導張殘半年武功這樣的優厚條件,來吸引張殘。


    當然,到了後來,張殘就了然了樸寶英的如意算盤。


    樸寶英,甚至是高麗的大部分人,都在忌憚著天生百脈俱通的琴星雅。


    因為當時的琴星雅,根基未穩,卻偏偏對張殘生出了一點的情愫。樸寶英正是希望借著和張殘成婚,以此來打擊琴星雅,勿要令她永生都無法達到武道的大成。


    琴星雅也明白這一點,甚至琴星雅為此還差點出手殺了張殘。


    現在,又經樸寶英舊事重提,張殘不由就是微微一笑:“寶英莫不是又在星雅手上吃了什麽虧吧?”


    就這樣,虛無縹緲的樸寶英,忽然“現形”了。


    她再不是不可捉摸,被張殘一句話所引所破,她的心神,也出現了一絲鬆動。


    如張殘所料,琴星雅應該又有了不小的突破,使得樸寶英大為忌憚之下,也隻能故伎重演,舊事重提。


    這個間隙裏,龍在天暴喝一聲,燎原槍法轟然而至。


    同一時間,張殘反手一扣,擒龍手可謂是撚之則來一般,輕易的扣上了樸寶英的脈門。


    叫你沒事牽老子的手!老子的便宜,哪是那麽容易讓人占得!


    然而擒龍手卻再次無功而返。


    之前不服全葬破了張殘的擒龍手,兩人也不過是五五開,各有所損。但是這次擒龍手被破,卻堪稱一敗塗地。


    一股並不浩瀚,卻如霧如雲,看似實質卻仿佛並不存在的內力,竟然不著痕跡的將張殘的擒龍手彈開。而且後勁十足,緊隨著又侵入了張殘的奇經八脈之中。


    張殘頓覺經脈錯亂,全身酸楚麻痹,更被這種古怪的內力給震得彈飛了出去。


    被厚厚的雪層埋沒之前,張殘看到了龍在天以螺旋勁氣催發出來的燎原槍法,那杆長槍的槍尖,爆出尖銳的唳聲,以貫穿天地之勢,刺向了剛剛擊退了張殘的樸寶英。


    等到張殘下一刻用鯉魚打挺,從雪堆裏跳出來的時候,龍在天卻在半空中噴出了一口鮮血,倒飛出去足有十丈之遠,繼而也摔落在雪層裏被埋沒。


    龍在天絕不會如此不濟,連樸寶英一招也接不住。他應該是和張殘一樣,吃了這種古怪內力的暗虧。


    其餘的七八名海盜,難得的義氣,根本沒有一個人逃命,反而刀槍劍戟盡出,悉數朝樸寶英攻去。


    張殘心叫不妙:“不可!”


    樸寶英身負陰陽真氣,又豈會害怕被群而攻之?兼且她的武功本就高明得可怕,根本不是這些海盜所想。所以,這些海盜越是群攻,反而死得越快。


    因為每一個海盜所要麵對的反擊,不隻是來自於樸寶英一個人,更得加上他其餘的七名同伴。


    陰陽真氣,本就是一種借力打力的無上神功。


    張殘根本無法辨別出,他聽到的,究竟是一聲還是幾聲的慘叫,他隻能看到這幾名海盜以快若閃電般攻向樸寶英,又以更為迅速的速度倒飛了出去。


    八條血線在空中拋灑出八道紅龍,不知為何,讓張殘想到了一個名叫張衡的奇人。


    而樸寶英隻是白裙素衣的轉了一個優美的圈,衣袂飄飄,如仙如幻。


    雪地上的那張笑臉正麵對著張殘的驚駭,美得驚心動魄,美得歎為觀止。


    下一刻,張殘忽然消失。


    樸寶英雖然輕挑了一下修長的秀眉,但是笑顏卻並未消失,反而抿嘴一笑:“捉迷藏嗎?夫君真是調皮!”


    萬千刀影,重重疊疊,可謂漫山遍野,入眼皆是。


    隨後,風雲突變,這些刀影築成了一把巨大的苗刀,卷起近百米高的雪粉,足以斷山截流,毫不客氣地朝著渺小的樸寶英當頭而下。


    這一刀,張殘自問,或許能夠和開天辟地的那一斧爭豔。


    樸寶英迎著刀鋒而立,黑發白衣,不住的翻滾。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裏,根本見不到半點的慌張和驚詫,依然是一片動人心魄的美麗笑意。


    隨後,隻見她信手拈花一樣,漫不經心的伸出兩根潔白如玉的手指,輕輕地,點了一下。


    隨著她的輕輕一點,忽然之間,張殘覺得,天地變了。


    他感應到一種莫可匹敵的巨大能量,蘊藏在他四周的空間之中,摧枯拉朽般震碎了他的刀鋒和刀氣。


    這根本不是人力可為。


    樸寶英,似乎已經超出了人類的桎梏。


    兩根潔白如玉的手指,穩穩地夾住張殘苗刀的刀尖,那張笑臉的主人,正眨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輕聲笑道:“焚經訣!請夫君點評!”


    隨後,一股如霧如雲般的古怪內力,以苗刀為媒介,侵向張殘的經脈。


    張殘哪敢去硬接這種既玄奧又詭異的內力,不得已下,隻得將苗刀放手,又退了數步,如臨大敵的望著正不可一世的笑著的樸寶英。


    在此之前,樸寶英絕沒有如此恐怖的實力!看來,確實她修習焚經訣,已有了不小的進步。


    看來,焚經訣確實如傳說那般,擁有著“但有小成,足可白日飛升”的神奇。


    它似乎已經不是一種武學,而是能夠調動天地元氣為我所用為我所驅的法術!人類,又怎麽可能對抗得了?


    樸寶英沒有理會張殘的驚懼,反而細細的看了苗刀一眼,轉而輕笑道:“此刀雖然神奇,卻不能發揮出夫君劍法的全部威力呢!若是夫君有一把好劍,寶英肯定無法勝得如此輕易。”


    事實上,幻影劍法分為“分”與“合”。


    張殘之前一劍化萬千,便是幻影劍法的“分”。


    而幻影劍法的“合“,卻直到他炸裂了淩菲的長劍時,才徹底大成。


    然而大成之後,卻又有了一個讓人哭笑不得的難題:尋常長劍,根本無法承載他張殘的劍勢與劍意!


    淩菲的長劍,也算得上難得的寶刃了。但是即使如此,張殘以之練劍之時,依然不堪負荷,從而被炸成了粉身碎骨。


    反正,無論是劍還是苗刀,都無法達到幻影劍法“合”的要求,都無法將幻影劍法“合”的精要施展出來,所以,張殘這麽久以來,幹脆拿著百煉成鋼又無比鋒利的苗刀,死馬當作活馬醫,權當遊戲去施為。


    除非有一天,張殘能擁有一把,能承載得住張殘的劍勢與劍意,從而能發揮出幻影劍法全部威力的曠世神劍。


    “夫君似乎並不意外哩!莫非夫君已經知道了自己的不足之處?”樸寶英笑吟吟地問。


    張殘不置可否,望著龍在天的方向:“張某能否先看看龍兄的狀況?“


    “皇上吩咐寶英,留他一條狗命的,夫君無需擔心。”


    張殘嘿了一聲:“娘子真好,賢淑端莊。”


    雖然這是張殘的明朝暗諷,但是樸寶英卻似乎聽到了最動聽的情話一樣,美目泛起動人的絲絲異彩:“夫君真會說話!那咱們現在就趕迴京城,拜堂成親吧!最好再賜予寶英子嗣,那就再完美不過了。”


    張殘終於收拾了笑容,轉而冷笑道:“樸寶英,你是有多害怕琴星雅呢!”


    樸寶英越是急於逼迫張殘,就越代表著她對琴星雅的忌憚。


    不過她依舊沒有動怒,依舊眨巴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夫君信也好,不信也罷!至少在寶英的眼裏,目前的琴星雅,還不具備令寶英忌憚的資格。”


    “原來是未雨綢繆,防患於未然啊!不過可惜,寶英即便殺了張某,也休想得到張某冰清玉潔的身體。”張殘微笑著說。


    “夫君未免太過天真了,也未免太小看焚經訣的威力了!寶英有一百種方法,令你如狗一般匍匐在寶英的腳下搖尾乞憐,不過是念在以往的情分上,寶英才破例給你保留自我選擇的尊嚴罷了!”


    “嗯,那寶英不妨試試,有沒有生擒張某的實力,讓張某在自裁之前,不落入寶英的手中。”


    張殘依舊微笑。


    焚經訣的恐怖,張殘已經見識到了一二:那不是人力可以戰勝的。如果說將來有誰具備擊敗樸寶英的實力,一定非琴星雅莫屬。無論是夜染塵,荊狼,乃至於傳天,要想勝過焚經訣,在張殘看來,已經成了一件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中原武林的未來,還是得靠琴星雅。


    如果琴星雅再出了什麽差池,等樸寶英再度踏上中土,就真的肆無忌憚,所向披靡,無人可治了。


    所以,張殘寧願死,寧願自裁,也絕不能淪為樸寶英用來打擊琴星雅的工具。


    別說是樸寶英了,就算是陰陽仙師親臨,麵對麵的情況下,恐怕也不可能生擒得住如今的張殘。而張殘“寧死不屈”的毅然決然,也令樸寶英一時之間,莫可奈何。


    然而對峙了不到普通人三個唿吸的時間,隻聽吱呀一聲,張殘聽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心中不由一緊。


    果然樸寶英咯咯笑道:“感謝夫君處處留情,總愛給人留下可乘之機。”


    樸寶英的身影快到張殘根本捕捉不到任何的蹤跡,但是張殘卻心知肚明,她一定是奔著燕兒去了。


    “呔!”


    張殘發出了一聲輕喝。


    吸收了月之神石後,不僅僅他的精神力有了不可思議的進步,甚至他的一言一語之間,也充滿了某種淡淡的玄妙。


    此時的低喝,當真有如當頭一棒的暮鼓晨鍾一樣,恐怕天下最狠辣無情的鐵石心腸,聽了之後也要聞之動容,一時忘我。


    樸寶英那鬼魅般的速度,終於在張殘的低喝聲下,慢了一線。


    張殘也如離弦之箭一樣,借著樸寶英留下的氣流的迴凹,後發先至,拇指的指尖嗤地一聲,點向樸寶英的後肩。


    她顯然還未從張殘的低喝聲中,完全的走出來。因此她的行動雖然依舊行雲流水,然而卻再不是無跡可尋。


    隻見她再度一個曼妙的轉身,白裙圓張,黑發斜舞,掩蓋住了她的豐挺的鼻梁和如火的紅唇,隻留小半張俏臉給張殘。


    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卻若隱若現,乍一看上去,好似其中還透露著一種幽怨似的嗔怒。


    她隻是用白玉般嬌嫩的修長食指,簡簡單單的畫了一個圓。


    就那一瞬間,張殘再次感應到了天地之間,某種浩瀚又龐大的神奇力量,透過她的指尖而出,迎上了他所修煉的號稱“專破內家真氣”的一指頭禪。


    那種如霧如雲般的古怪力量,再一次侵入了張殘的奇經八脈之中,根本無從抵擋。


    張殘一聲悶哼,不得不借著反震之力,倒飛而出,在倒飛的過程中,他的內力也在遊走周天,化解著全身的麻痹感。


    樸寶英黑白分明的美目中,也終於閃現出了一絲錯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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