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古時候還是當今,其實都一樣,那就是不養閑人。


    沒過幾天,當這裏的人發現張殘還有一點點很微弱的視力之後,便讓張殘劈柴去了。


    倒是沒有給張殘定下什麽必須達成的指標,總之,就是要讓張殘付出自己的勞動,從而換取自己的食物。


    張殘並不排斥這些,因為他不是什麽懶人。當然,他也希望通過這些勞動,從而換取一些銀兩,就能讓自己再去抓一些藥材恢複自身。


    如果張殘沒有猜錯的話,這裏應該是一處大戶人家的後花園。張殘並沒有走出過這個院子,不過從這後花園占地之廣,猜測出這戶人家,恐怕不是一般的華貴。


    前文也說過了,張殘的鼻子現在異乎尋常的敏銳。所以,他不需要藥方,隻要到藥房轉一圈,就能知道自己所需要的,究竟是哪幾味藥。


    這個後院裏還有一個老頭,張殘接觸過他。


    說起來好笑,張殘覺得,自己差不多能去當個算命先生了!因為“盲人摸骨”這一門技藝,張殘雖然才短短幾天,卻已經掌握得爐火純青了。


    不過這個老頭並不認識字,所以張殘曾在地上寫寫畫畫的詢問過他,所以直到現在,張殘仍舊不知道自己處在什麽地方。


    隔三差五的,也會有一個人來這裏。


    而且張殘聞得到,那是一個年輕的女子。


    然而張殘依然沒有機會通過書寫,來詢問她。因為每次她來得時候,身邊的老頭就會和自己一起安安靜靜的坐在屋子裏。並且,這老頭也會攔著張殘,不讓張殘出房間。


    似乎這個女的,不喜歡被外人打擾一樣。


    這天午後,張殘又再劈柴,再次聞到了那女子身上熟悉的香氣。


    然後還是以往那樣,老頭拉著張殘的衣服,和張殘一起迴到了房間裏。


    按照以往的經驗,這個女子會在這裏呆上一個時辰左右。張殘本來想去躺到床上小憩一會兒,而且他也是這麽做的。


    忽然之間,張殘心生警兆。他感覺到了一絲若有若無的殺氣。


    同時,張殘還知道,這殺氣針對的人,就是那個年輕女子。


    張殘雖然修為不在,但是經過最近“頤養天年”般的修養,某些靈覺卻又慢慢恢複,所以這些殺氣雖然不是在針對張殘,雖然隻是一點點的外泄,卻仍舊瞞不過張殘。


    張殘站了起來,那老頭不明所以,就又過來拉張殘。


    張殘這次卻搖了搖頭,虛按在老頭的肩膀上,並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而後張殘深吸了一口氣,走了出去。


    一出門,殺氣頓時消減,一道陰狠又無情的目光,從一旁的大樹上,投射到了張殘的身上。


    同時,張殘並不是看到了,也不是聽到了,而是感應到了那個女子轉過了頭,有些疑惑,也有些不滿的看著張殘。


    那種似乎開啟了“天眼”一般的神奇體驗,張殘再一次體會到。


    他“看到”了那名穿著淡粉色長裙的女子,那堪稱絕美的臉上秀眉緊蹙,似在責怪張殘的出現,驚擾到了她的沉思。


    同時,他還看到了自己。


    但是,他卻很難再認出自己。


    因為此時的張殘,所有在外裸露的部位,都沉澱著一種似被火烤過的焦黑。


    這一刻,張殘忽然意識到,造成自己失明失聰和語言能力,並且造成自己內力幾乎全然消失的罪魁禍首,絕對就是真龍之血的火毒爆發反噬了。


    江秋說過,短則三個月,最多則是半年,真龍之血的火毒將徹底毀滅張殘。算一算時間的話,也剛好吻合。


    “誰讓你出來的?迴屋子裏去!”


    張殘還在迴想著,那女子唿喝了這麽一句。


    那女子雖然沒有加重語氣,但是話語間自由一種不容人反抗的威嚴,看樣子,應該是真正手裏握著權勢的人,才有這般的氣場。


    而張殘卻也沒有解釋,好吧,他也無從解釋。隻是轉過身又抬起頭,恰好將“目光”,望向了大樹上的那個殺手。


    那是個蒙著麵的青年,而他肯定不知道,張殘卻已經把他的真實相貌,看了個通透真切。因為這種“天眼”的視線,根本無法用常理度之。


    這一刻,那殺手自知被張殘發現了行蹤,內斂的氣勢頓時為之一亂。


    而那女子也有行為,感應到了這紊亂的真氣,頓時驚坐而起,也隨著張殘的目光看了過去。


    那殺手狠狠地瞪了張殘一眼,一個翻身,遠離了此地。


    而後張殘沒再說話,返迴了屋子裏。


    而那女子卻跟著張殘一並走了進來。


    不過沒有了殺氣的激發,張殘又再次變成了一個理論上的廢人。


    眼前看不清楚,依稀間,張殘隻覺得那少女和老頭在不斷交流著什麽。想來這老頭,已經把張殘的情況告訴了這個少女。


    又過了好大一會兒,張殘覺得那股香氣撲麵而來。


    張殘也沒有二話,順手拿起桌子上的一根筷子,比劃著在桌子上寫道:“這是哪裏?”


    那少女似乎遲疑了好大一會兒,然後竟然用那柔軟的柔荑握住了張殘的大手,也劃下了幾個字:“你是誰?”


    張殘忍不住笑了一下,他本以為這個姑娘應該涉世未深,沒什麽經驗,屬於隨意就能騙過的類型,卻不想這般的老辣!


    張殘的問出的問題,其實完全不會涉及到任何層麵,畢竟,告訴張殘這是哪個地方,根本無傷大雅。


    但是她卻依然不答反問,是要提醒張殘,千萬不要反客為主。


    或許有的人覺得這沒什麽,但是張殘經曆了那麽多的事情後,算得上“靈智大開”。而這個少女也不傻,所以聰明人之間的對話,還是很有講究的。


    她問歸問,張殘肯定不會告訴她自己的名字。因為說起來,在大宋的國土上,張殘的仇家還是不少的。比如說,萬一那麽湊巧,這少女和華山派有什麽關係的話,下一刻,張殘說不定就會被五花大綁的給押送到華山了。


    見張殘無動於衷的樣子,她又握著張殘的手,比劃著寫道:“你是哪裏人?”


    相對於“你是誰”來說,這個問題,張殘就顯得不那麽抗拒了。於是他寫道:“我是山東(古時也叫山東?算了,大家也別那麽計較了)人。”


    張殘自小就在泰山派長大,說自己是山東人,並不過分。


    “你在這裏是為了療傷?”


    當然,還是她握著張殘的手比劃出來的。為了簡潔,也為了防止諸位說我湊字數,接下來這些動作,就全都省略了。


    張殘點了點頭,表示肯定。


    “如果我幫你療傷,你能不能暫時保護我的安全?”


    這個少女有些修為,但是在張殘的眼裏,是遠遠不夠看的。而且,張殘現在一身的功力不在,在的隻是他曾經作為高手的見識和眼力,因此,張殘迴答:“我並不能給你十分肯定的迴答,因為我現在狀態不在。而且,我的傷勢能否治好,也是未知指數。”


    好一陣子,那少女都沒有任何動作,似乎有些失望。


    張殘其實也很想騙她,讓她先幫自己找些藥材為自己療傷,以後的事情,管他娘的呢!


    不過,他現在不想再騙人了。


    說張殘洗心革麵也好,痛改前非也罷。總之,他想活得正大光明一點。


    以前,他是不得已,現在,他多少具備了能夠自我選擇的實力和資本了。


    隨後,張殘又感應到她寫道:“我會幫你療傷的。”


    到了半夜的時候,那老頭將自己搖醒,隨後,又是一個上了年紀的人,將手指搭在了自己的脈搏之上,為自己診脈。


    可以確定的,是張殘所在的地方,一定是個人流聚集的大城邦。然而卻讓郎中大半夜為自己診脈,行徑是如此的偷偷摸摸,可想而知,這個少女很有可能處在家族內部的爭鬥當中,並且處境還相當不妙。


    因為這個郎中躡手躡腳的小心翼翼,唯恐吵到他人一般。


    這樣的謹慎,自然是為了防止這個家族中的其他人發現。


    或許有的人會疑問:也有可能是這個少女,請了一個寄居田園山川的神醫,一路披星戴月風塵仆仆的趕來,恰好到了半夜才給張殘診治。


    其實也很簡單,隱世的神醫,肯定不會這麽偷偷摸摸,也不會在半夜這樣的時辰出診。


    因為神醫最重養生,所謂天睡我睡,天醒我醒,絕不會逆天而行。


    診脈結束之後,老頭拍了拍張殘的肩膀,示意張殘可以繼續睡覺了。


    翌日一早,張殘剛剛醒來,就聞到了熟悉的草藥味。


    這次抓來的藥材裏,共有八味。


    其中有四種,符合張殘之前的藥方裏的藥材。另外四種新藥,則取代了之前藥方裏的三種。


    張殘心安了很多,因為藥方的大同小異,就證明了自己的傷勢還是有藥可治的。最怕的就是那種今天一通治療胃病的藥,明天一通治療肺病的藥。


    是藥三分毒。喝著喝著,張殘就不是被病死了,而是被治病治死了。


    三個時辰之後,這副藥已經被煎好。


    煎一副藥竟然需要這麽久的時間,是張殘沒有料到的。同時,張殘不由想到了那個未知名未知姓未知相貌的小廝。


    他陪自己一路而來,或許就沒有好好的休息過——一路上不是在為自己準備飯食,就是在給自己煎藥熬藥了。


    帶著這樣的心情,這碗藥下肚,張殘隻覺得其味道分外的苦。


    看來,張殘已經被關照過了,比如說他今天就沒有被拉著去劈柴。


    又是到了午後,那熟悉得香味再度飄來。


    而這是,張殘朦朦朧朧的看到,老頭自己迴到了房間,這一次也沒有拉著張殘一起迴避。


    想了想,張殘從地上撿起了兩根長短合適的木柴,將其中之一拋到了那少女的手上。為了防止她不明白自己何意,張殘持著手中的另一根木頭,做了一個出劍的起手式。


    那少女自然看得出,張殘想要和她過兩招。


    她免不了有些被輕視的氣憤,因為張殘耳朵近乎失聰,視力近乎失明,這樣一來,根本不具備和人動手的能力。


    但是她卻不知道,聲音的傳播,都是因為震動。


    沒錯,張殘是聽不到,但是經過這近一個月的適應,張殘卻能從這常人不能覺察到的空氣震動中,捕捉到某些事物的運動軌跡。


    那少女左右不是,張殘便微笑了一下,揮舞著木棍,將出劍的起手式再度演練了一次。


    這下子,那少女也不再遲疑,足踏七星,似乎有心想要測試一下張殘的視力一樣,繞到了張殘的身後。


    張殘自然無動於衷。


    隨後,張殘又感應得到她持著木棍,接連在自己的後背輕點。但是每次都是點到為止,還未碰到張殘的衣衫,便有收招。


    張殘還是沒有任何動作,無動於衷。


    因為從她揮舞木棍的力道中,張殘已經知道她的“劍招”,將止於何時。


    接連的輕點,似乎這少女也有些不想玩下去了,最後一招,直刺張殘的後心。


    眼見張殘即將中招,然而那少女驚奇的發現,張殘手中的木棍,不知何時已經背手倒握,恰好抵住了她木棍刺向的軌跡。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就見張殘手中的木棍驀然間消失不見,在她還沒有迴過神的那一刻,眼前一花,“長劍”抵在了她的眉心。


    她呆立了良久,張殘以木棍輕點她的木棍,再度做了一個起手式。


    這下子,她豈會不知道,張殘確實是個非同一般的高手。


    正當她重整旗鼓,要再度朝著張殘進攻的時候,卻見張殘在地上畫出了幾個字:“這裏是荊州,你是南宮世家的人?”


    這是張殘從她的步法,以及內力運行的方式中得出的結論。


    “你到底是誰?”


    張殘沉默了一下,想到南宮戰為自己擋住了行屍,解救了自己的殺身之禍。


    雖說當時南宮戰已經到了生命的最後關頭,但是,他救了自己一命,卻是不爭的事實。


    “我欠南宮戰前輩一個人情。”


    良久之後,她寫道:“我好想他。”


    張殘不知道該怎麽迴答,隔了良久,隻能寫道:“他確實是個了不起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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