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細看,涇渭分明。


    幾個腳夫團在一起,瑟瑟發抖,麵如土色的看著張殘等人。


    還有五個華山派裝束的子弟根本沒有半點遲疑,便朝著剛剛立穩的張殘等人,一擁而上。看這個情形,若非地上還有三具華山派子弟的屍體的話,張殘甚至覺得被偷襲的,反而是他們這一行人。


    一抹劍光朝著張殘眉心而來,其實剛才張殘根本就沒有殺一個人,卻不想反而會是被對方反擊的第一人。


    要是以往的話,張殘或許還會叫上兩句:“老子隻是不明真相的吃瓜群眾”。但是對於華山派的人,就根本沒有這個必要。


    間不容發的躲過這一劍,貼麵而過的劍身上寒氣四溢,讓張殘臉上都隱隱感覺冰寒的發麻,可想而知這個人的心中,充斥著多麽大的悲哀與憤慨。


    華山派的劍法向來以險、迅著稱,雖說張殘知道眼前此子,遠非自己對手。但是也依然謹慎,根本不敢讓他把劍法施展開來。別說是張殘了,就算是夜染塵、樸寶英這種級數的高手,也不可能隻守不攻的情況下,在華山派淩厲的劍法中全身而退。


    張殘使出拈花指法,五指劃過曼妙而又神秘的軌跡,不偏不倚正好點在劍鋒邊緣。


    那華山派弟子哪想到會被張殘如此輕易,便衝破了他的劍網,還沒想好怎麽反擊,下一刻一股澎湃而又霸道的真氣,隨著長劍侵入他的經脈。他又哪裏經曆過,蘊含著真龍之血的狂暴真氣。


    那可憐的倒黴人,被張殘的真氣給震得噴出了一口血,張殘此時飛起一腳,狠狠提在他的小腹的丹田之上。一聲慘叫,那人倒飛了出去,最後重重趴在地上,自然已經一命嗚唿。


    張殘還不忘加了一句:“打仗時衝的最前的人,一般都是死最早的。”


    而後張殘才發現,隨行的四個蒙麵人,個個身手不凡。


    他們放下強弓之後,使得全都是一尺長的彎刀。


    彎刀本就百變鬼出,令人防不勝防。張殘隻是一眼看過去,就知道這四個人所學的武功路數,並非中土武學。


    無所謂了,黑貓白貓,逮得住老鼠的,就是好貓。而且此刻天時地利人和皆具,華山派的子弟登時陷入無窮的困境。


    策略就是這麽重要,即使華山派的整體實力比之張殘這邊,還要高出一線。但是以有心算無心,便能戰勝實力在自己之上的敵人。


    不片刻,屠殺結束。


    張殘這邊,除了其中一個蒙麵客胳膊上被洞穿了一劍,其餘人等,毫發無傷。而華山派的子弟,盡皆伏誅。


    六個麵如土色的腳夫一個字都不敢說,隻是哆嗦著嘴唇,一臉乞求的看著張殘。


    “周兄覺得,他們應該怎麽處置?”韓芷柔微微歪著脖子,顯得有些俏皮可愛的看著張殘。


    或許是夜行衣太過色澤暗淡,便顯得韓芷柔的俏臉白淨的有如初雪。


    她叫張殘為“周兄”,那麽就算事後,這些腳夫把張殘等人供了出來,線索也會指向一個姓周的人。


    於是張殘笑著說:“這些人在你我廝殺之時,並未逃走,亦並未做出任何反抗。那麽按照武林規矩,我們該放他們一條生路。”


    張殘這話一講出來,幾個腳夫都是感恩戴德,一個個跪倒在地:“多謝好漢饒命……”


    韓芷柔也是點了點頭:“周兄說的有道理。”


    “不過——”韓芷柔話鋒一轉,微笑著說:“可惜我們並非中土人士,便無須遵循中原武林的法則去行事。”


    緊接著四名黑衣人手起刀落,天空中六顆腦袋以血線相連,排成了一線。


    張殘當即勃然大怒:“韓姑娘莫非是在消遣張某!”


    根本不怪張殘如此暴怒,你韓芷柔真的不想放過這些人,直接下手殺了就是了。那麽張殘最多有些對於普通人無奈的感慨,其餘的倒是沒什麽。但是現在,你韓芷柔明明征詢了張殘的意見,而且在張殘表達出了自己明確的看法後,偏偏又無視了張殘,要反其道而行。


    說句難聽的話,張殘現在就覺得,自己剛才所說的話,感覺就像是放了個屁一樣不名一錢,張殘又怎麽可能做到無動於衷。


    韓芷柔抿嘴一笑,輕聲道:“張兄在華山派的弟子身上出了一口氣,芷柔還以為張兄會感激芷柔呢。”


    張殘哼了一聲,轉身離去。


    沒走多遠,隻見剛才的所在濃煙滾滾,想來是韓芷柔將這些屍體一並焚毀了。


    剛好洗漱完畢,剛好周處命人來尋張殘。


    就像是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張殘坐到了周處的麵前。


    周處皺著眉,略帶不滿地說:“張兄是否該把戲做全套,這幾日連家父的靈前都未曾踏進一步!”


    張殘打了個哈哈,然後一本正經的說:“周兄肯定又遇見了什麽煩心事,直說就是了,何必拐彎抹角先數落張某一通?”


    周處歎了一口氣,也不否認,隻是默然了片刻,才開口道:“明天便是家父下葬的時日了,不知為何,周某總覺得心裏七上八下,總是莫名有些不詳的預感。”


    “擔心令尊會詐屍?要不我現在就去找點黑狗血?”張殘關切的說。


    周處苦笑了一聲:“拿已故之人開玩笑,是否不太地道?”


    張殘哈哈一笑:“史書上落墨了不少大奸大惡之徒的卑鄙行徑,也沒見到書寫者曾有片刻的不得安寧。”


    周處又是一陣失神,緊接著搖了搖頭,似乎欲將所有煩心事都排至腦外一樣:“席哲告知張兄的事情,張兄考慮的怎樣了?”


    所謂的事情,就是讓張殘“扮演”他們已經死去的張師叔,返迴昆侖派,揪出昆侖派可能存在的內奸。


    張殘訝然看著周處:“怪不得周兄看起來愁眉不展的,哪有你這樣,把所有難題一股腦兒的擺在眼前,妄想三下五除二的全部解決掉,這也太貪心了吧!”


    周處歎道:“我也不想的!不過古人說的‘屋漏偏逢連夜雨’真有道理。不出事還好,怎麽一出事,各種事情趕著事情接踵而來,真是讓周某喘不過氣來。”


    張殘笑著說:“張某上不上昆侖,等大同府的事情解決之後,再做打算吧。”


    周處不好勉強張殘,當下便不再繼續這個話題,站了起來說道:“張兄請隨我來。”


    兩人並肩而行,一直走出大同府,朝著張殘剛剛趕過來的那個方向走去。張殘心知,這是周處要帶著自己去“接貨”了。


    “待會兒會有華山派的一批好手趕來,他們並不知道張兄現在戴著麵具,自然不會和張兄起什麽衝突。不知張兄可否看在小弟的薄麵上,也不要去故意為難他們?”周處看著張殘,很誠懇的說道。


    張殘的心裏自然在憋笑,這種情緒上的波動異常,自然瞞不過周處。不過周處這幾天確實承受的壓力太大,以至於他還以為是因為聽到“華山派”這幾個字,張殘的心裏在別扭呢。


    張殘又是打了個哈哈,笑著說:“周兄的麵子,張某自然是要給的。張某大人有大量,不和他們一般見識,也不會暗中給他們使絆。”


    周處點了點頭,神色間抹過一絲感動:“多謝張兄。”


    怪不得那麽多人喜歡做個“惡人”。因為這種明明把對方給坑慘了,但是對方卻偏偏還給你一副感恩戴德的神情,實在太他媽爽了。


    在入城的必經之路上,兩人停了下來。


    從早上,等到中午,又等到下午。周處的眉頭從一條直線,慢慢下垂,最後擰成了一個倒八字。


    張殘裝模作樣的說:“他們和周兄約定的就是今天麽?”


    周處的神色已然有些失去了耐性,不過更多的還是疑惑和焦慮:“確實是今天!他們本該早上就到的。”


    “啊——可能是迷路了,要不,咱們往前迎迎?”張殘提議。


    周處其實早有此意,此刻又經張殘一說,當即點頭應是。


    兩人雖然並沒有提縱運氣,但是腳下也比之普通人快得多。走了十數裏地,遠遠的,看見了那個峽口的輪廓。


    周處忽然鼻子一抽動:“不對勁!”


    言罷之後,連招唿也沒有和張殘打,徑自一個提身,朝著峽口飛奔而去。


    雖然從黎明到午後,中間數個時辰這麽長久。但是焚燒的味道依然殘留,根本瞞不過周處這種感應異常靈敏的高手。


    等到張殘隨後趕來,就見周處孤零零的背影,正麵視著滿地的焚燒過後的漆黑狼藉。


    張殘自然不會故意去裝傻,開口道:“應該有十七具屍體,在這裏被焚毀。”


    周處沒有說話,隻是呆呆的站在那裏,雙眼中又是憤怒,又是絕望,又是空洞。事實上,張殘根本難以形容周處現在的眼神,反正,那絕不是什麽陽光和樂觀的眼神。


    “我們走。”


    陰鬱著臉的周處,吐出這三個字後,又折身而迴。


    “大同府裏,好像又出現了一個我們根本不為所知的、了不起的勢力。”周處一臉陰晴不定的說。


    “此話怎講?”


    周處長出了一口氣後,說道:“現在大同府裏各個幫派有任何風吹草動,都瞞不過我們萬利商會的耳目。要想圍剿華山派的諸位兄弟,勢必要大動幹戈,勞師動眾。然而我們沒有收到任何有大規模行動的消息,結果……”


    張殘亦真亦假的說:“說不定是負責收集消息的人,故意漏去,以蒙蔽周兄的耳目。”


    周處點了點頭:“確有這個可能。但是周某實在想不出,誰人有背叛我萬利商會的動機。而我也不願將懷疑的眼神,投在一個個值得信任的人的身上。”


    張殘這個是很有經驗的,騙人之時,最難偽裝的,就是眼神。而對於高手來說,他們的感應何其靈敏,如果周處隨便懷疑手下的話,必定會把萬利商會鬧得風聲鶴唳,草木皆兵。從人性方麵來說,就算被懷疑者最後證實是清白的,但是心中的那根刺,絕非一朝一夕可以磨平,甚至一輩子都不可能忘掉。


    “走一步算一步吧。”張殘寬慰道。


    周處蒼涼的一笑:“張兄真會說笑話,這個時候了,竟然勸我走一步算一步!”


    “那周兄有何高見?”張殘反問。


    周處停下了腳步,連頭都低了下來,過了好久,才抬起頭,整個人似乎都一下子蒼老了很多:“張兄,如果萬利商會折墮在我的手裏,家父會不會死不瞑目?”


    張殘看著周處的樣子,有那麽一瞬間,就想將全盤一股腦兒告知給周處。


    “我想,令堂更在意的,是周兄快快樂樂的生活,而不是為了某些不必要的責任而撞得頭破血流和不成人形。”


    周處頹然道:“大丈夫建功立業,又談何快樂。”


    張殘確實不怎麽會安慰人,想了良久,方說道:“世俗人的眼裏,才會因你的權勢或者財富對你青睞有加。但是在至親如父親母親的眼裏,他們絕不會因你所處的位置,對你投以不同深淺的目光,也不會缺失半點深似瀚海的愛。”


    周處自嘲的笑了笑,轉而認真的看著張殘:“周某絕不接受萬利商會折在自己手中,我將與它生死與共!”


    不等張殘說話,周處續道:“如果真的有那麽一天,張兄可否放過心樂一命,別讓周家的血脈,就此斷送?”


    張殘見周處態度堅決,想了想後,點了點頭:“張某會記得周兄的話。”


    “大,大事不好了兩位少爺……”


    一個小廝結結巴巴的看著周處和張殘,一臉的惶恐。


    “說。”周處就這麽一個字。


    “剛才小姐執意出去散心,卻被人給擄走了!”


    周處聞言,臉色煞白,身子一顫,險些栽倒在地。好在張殘眼明手快,及時搭在了他的肩頭,才沒有使他當眾出醜。


    可以說,現在的周處就是整個萬利商會的脊梁骨,他要是倒下,整個萬利商會的軍心,不攻自破。


    “嗯,我知道了。放心,我有主意。”周處淡淡地說。


    那小廝見周處淡然如水,疑慮不定的神色也有所緩和。待他離去之後,周處悶哼了一聲,一臉煞白上沁滿了汗水,沙啞著聲線失聲道:“張兄,我該怎麽辦,幫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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