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秋點在重錘之上的拇指,忽然間輕彈了一下。然後完顏傷頓時覺得一股根本不是人力所能呈現的力量,將他緊握在手的右手錘彈飛。最為驚險的,便是被彈飛的右手錘,以超越任何人想像的速度直飛衝天,並險之毫厘間,及時撞上了完顏傷勢大力沉的左手重錘。


    “鐺”地一聲巨響,張殘乍聞之下險些一個不穩坐倒在地。


    而根本無人在意張殘的狼狽,隻是看著江秋從容避過腦袋被砸得稀碎的可能後,以掌戳刀,直劈完顏傷腦門。


    由始自終,除了江秋的那隻右手,整個人不動如山,連他的發絲都未曾有過任何波動。看上去他完全就是輕描淡寫般,毫無任何阻礙便做到了由守轉攻。


    完顏傷此刻的一顆心,已然直沉到底。


    當他的右手錘不受控製地率先脫手時,已然被江秋的一指頭禪震得全身發麻,所以才會連累到左手錘的下落之勢有所緩和,因此才有江秋從容不迫的反擊。而當兩錘重重相撞的那一刻,被江秋彈飛且直飛而來的重錘之中,更包含著江秋那悍然有如狂風巨浪般的內力,輕而易舉地化解了完顏傷的攻勢,並侵入完顏傷體內的奇經八脈。


    也就是完顏傷硬氣,真氣渙散的難受以及宛如全身骨骼皆被震碎的疼痛之下,他依然沒有慘叫出聲。


    然而此刻麵對著江秋迎麵劈來的手刀,再無半點抵擋的力量。


    閉上眼睛,靜待死亡。他來時便知,再次挑戰江秋,江秋斷不會再給他任何活路。


    但是完顏傷依然來了,直至此刻也依然無悔。


    恍然間,看見了一道從天而降的嬌小身影,於落地之前翻了兩個跟頭。落地時,前身微傾,雙臂平伸,頗有故意顯擺的意味。然後她抬起頭,俏皮地笑著:“完顏哥哥!”


    索琳……


    掌刀觸及,卻聽一聲熟悉的驚叫:“前輩!”


    那是張殘的聲音。


    然後完顏傷感覺到江秋及時變招,一掌拍在自己的胸前。


    “哇”地一下,不住倒飛的過程中,完顏傷吐出一口鮮血,砰然倒地,失去了任何知覺。


    完顏傷剛好落在張殘身前,張殘趕忙抱起,一道真氣注入完顏傷體內,頓時便知道了完顏傷傷勢之可怕,能否活下來還是未知數。不過張殘卻並不如何擔心,他相信,既然剛才江秋明顯變招,又再一次給了完顏傷活路。那麽以他的高明,絕不可能會讓完顏傷因此而死。


    張殘誠心誠懇地拜了一下,然後趕忙將已然發軟的完顏傷帶到了八仙桌旁。盯著完顏傷緊閉的雙目,看著他嘴角溢出的血線,張殘不免仍然憂心忡忡。更可惡的是酒肉的香氣不住地往鼻子裏鑽,這樣饑腸轆轆的掛念著完顏傷,萬一一會兒他真的死了,自己沒力氣哭怎麽辦?這樣會不會太不夠朋友了?


    想到此處,張殘咕嘟咽了一口唾沫。


    此刻針落可聞,每個人的唿吸都幾乎被抑製,張殘這咽口水的聲音便顯得格外刺耳。


    要知道張殘現在正懷抱著完顏傷並且看著完顏傷,卻狂咽口水,於是葉斯便忍不住問道:“要不,我們先退下,給你倆騰出個位置?”


    還未等張殘答話,獨臂老叟又踏步而出,略帶不屑地道:“二十年來,你江秋依然隻能靠一指頭禪這樣的奇功傍身!”


    剛才張殘之所以緊盯著江秋的動作,便是想窺探一指頭禪的真諦。不過以張殘目前的功力和境界,還是看不出任何頭緒,也隻能暗歎一聲可惜。


    聽了獨臂老叟的話,江秋淡淡地道:“江某不殺人的技藝,隻一指頭禪和拈花指法。若獨臂前輩肯下場賜教,自會看到江某其他功法。請想清楚了!”


    獨臂老叟看來之前有過和江秋交手,並且應該在一指頭禪下吃過一些苦頭。他本想用言語束縛江秋,使得他肯放棄以神乎其神的一指頭禪神功應敵。哪曾想江秋此話一出,更讓獨臂老叟泛起了一絲猶豫:迴想之前雖然慘敗在江秋的一指頭禪神功之下,但是他確實處處留下有生機,也確實未讓自己體會死亡的威脅。倘若眼下自己上場,會否真的見識到江秋從未施展過的殺人技藝?還是說,江秋隻是危言聳聽,外強中幹?


    獨臂老叟以前覺得自己從不怕死,然則現在要用生命的代價去證明一件事情時,不免犯了猶豫。


    其餘如裴元和慕容兄弟,他們自知武功和完顏傷不相上下,既然完顏傷被江秋一招慘敗,自己再上去也不過是以卵擊石,自取其辱。


    是以一時之間,除了山風唿嘯,竟然無人敢話。


    正在此時,伴隨著一陣咯咯的嬌笑聲,張殘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是碧隱瑤。而碧隱瑤現在侍奉步靜左右,顯然步靜也必會仙蹤駕臨棲龍山。


    當真是眼前一花,一襲白衣的步靜便出現在江秋的身後、諸人的眼前。


    下意識般,所有人都不自覺地後退一步,不敢過分接近步靜,唯恐自己的庸俗,褻瀆了她的仙韻。


    “江秋你卻是越活越沒出息!你所處的那塊岩石,看似危險驚悚,實則卻是棲龍山陣法之陣眼。一念之下,便可借天地元氣為己用。有此倚仗,即便天罰亦奈何你不得,何須如此裝神弄鬼,大言不慚?”


    步靜清冷的話音一出,眾人皆是恍然大悟。


    難怪江秋能有如此實力,因為他十數年來,皆滯留在此,早已和此地天人合一。且他身為棲龍山陣法陣眼的優勢,餘人與他相抗,等同於在同整座棲龍山相爭。試想人力有限,何以撼動雄山?


    所謂天時地利人和,若無地利優勢,必會事倍功半。再舉個最簡單的例子,就拿張殘那次泰山頂上的遭遇來說。當時張殘滿身殺氣,卻長留泰山這樣道家清淨之地。若想不被征服,不被這份清淨所摧毀,張殘便不得不時時與整座泰山的內蘊相對抗。所以才會有無須任何人攻擊,張殘便率先吐血而傷,並趕緊夾著尾巴逃下泰山的那一幕。


    同樣的情形,也於臨安城外的那座寺廟中出現過,在此不做複贅。


    當眾人明白了此點之後,江秋再不是如想象中那樣可怕。


    然而這個念頭剛剛升起,江秋卻飄然從那塊凸出的岩石上,落至懸崖的邊緣。


    他驕傲的放棄了地利的優勢。


    諸人對此並未有何稱道,因為全都目不轉睛的看著他所處的位置。


    很明顯的可以看到,江秋的腳掌有一半已經踏空。即使以張殘的眼力,也清楚的把握到江秋現在站立的姿勢,使得他整個人的重心已經達到了臨界點。


    毫不誇張地來說,倘若換做是一個普通人如此站立的話,即使身後飄來一根羽毛輕觸,也會成為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其後果便是此人重心失衡,一頭栽下眼前的萬丈深淵。


    所有人都在瞠目結舌驚心動魄,而江秋依然背對著眾人,淡淡地道:“我就在這裏,誰人能推我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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