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殘一把拉住了欲準備衝出去的婉兒,本想勸解她,但是話到嘴邊,卻一字未吐。隻能緊緊地將她抱住,歎了一口氣。


    趙吟月也學著歎了一口氣,似乎在自言自語般道:“人生如根蒂,飄如陌上塵。雨兒最後這句話說得真好!尋常百姓都羨慕達官貴人,卻不知道這些人膝下的千金,享盡少時的榮華,但代價卻可能是自己的終生。”


    “據說我也要被和親嫁出去,誰知道呢?希望我的夫君,在我下嫁當日暴斃而亡吧!”


    趙吟月搖了搖頭,沒再多說,也慢慢走出蕭府。


    而不知何時,婉兒居然在張殘的懷抱中進入了夢想,看來她的精神確實是太過疲憊了。


    張殘小心翼翼地將她抱入了自己的屋裏,又小心翼翼地為她脫去鞋襪,又小心翼翼地為她蓋上被子,唯恐動作太大,將她吵醒。


    做完這一切之後,張殘隻覺得滿頭大汗。如果有人知道一向大大咧咧的自己會做出這種細致入微的事情,保準笑掉大牙笑歪下巴。畢竟,張殘自己都想不到會有這麽一天,自己居然如此作為。


    看來所謂的做不到其實隻是毫無分量的三個字罷了!關鍵在於因何目的因何人。


    看著婉兒酣然入睡的甜美模樣,張殘更是舍不得眨眼。說來也怪,其實張殘本來就喜歡女子珠淚滿麵的樣子,那是雨後梨花般的嬌豔。相比較泛濫的微笑和含蓄的矜持,哭泣中的女子更為動人。


    至少對於張殘來說是這樣的。


    不過可惜,婉兒哭的時間過長,即使她閉著眼睛也能看出眼袋的紅腫,倒是完美中的一點瑕疵。


    張殘轉而又想,人無完人,優點與缺點共存,才是看得見摸得著的真實。


    下一刻,張殘根本不受控製般地在婉兒額頭上輕輕一吻。


    然後張殘靜坐了下來,運功療傷前,神歸於一,不再為外界所有所擾。好不容易將婉兒的倩影排出腦海,這下可好,有她在此,連唿吸間都是她的芬芳。


    今天這一天,先戰陳明輝,又戰獨孤單,著實令張殘大感吃不消。


    丹田中的微薄內力隨心而走,遊遍張殘的奇經八脈。隨著內力所到之處,暖洋洋的感覺,令人大為舒適。當內力遊走至百會穴時,張殘忽然發現了一股從未發覺到的力量。


    這種力量雖然十分弱小,但是絕不屬於自己。因為其中的精純,遠不是現在的自己所能修煉而出。張殘絞盡腦汁,也拿它沒辦法。所以最後隻能任由它盤踞於此,因為根本無法將之消化或者排出體外。


    所謂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既然拿它沒辦法,張殘便置之不理。這種力量中,蘊含著廣博的仁慈和善良,張殘潛意識中覺得,它不會對自己造成什麽負麵影響。


    不知過了多久,張殘心中一動,睜開雙眼。


    婉兒此時也剛好迷迷糊糊地醒了過來,嬌美的樣子帶著海棠初開的風情,張殘居然生出一些莫名的感動。


    雙目對視了良久,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誰都不願打破這份令人迷醉的沉默。


    最後,婉兒輕聲道:“一睜眼就能看見張殘,真好。”


    張殘忍不住輕笑了一下,更情不自禁地伸出大手,摸了摸婉兒的小腦袋。


    然後婉兒像是突然詐屍般跳了起來,驚道:“哎呀!快走!我們一定要去送小姐去!”


    張殘知道肯定無法阻止婉兒,更何況其實自己也想去送蕭雨兒最後一程,便點了點頭,沒有任何反對。


    婉兒囫圇吞棗般撥弄了幾下頭發,就當是洗漱過了,然後拉著張殘的手,快步走向蕭老夫人的寢室。


    天空已見魚肚白,朝陽初升,時間是綽綽有餘的。


    婉兒最是守規矩,每次出蕭府,都會向蕭老夫人拜會一聲,從不持寵而嬌。


    當張殘來到蕭老夫人的東屋門口,忽然之間停了下來。


    婉兒拉張殘拉的太緊,又快步疾行,被張殘這麽猛然一帶,哎喲了一聲,又倒入張殘懷中,不滿地道:“怎麽了?”


    張殘看了婉兒一眼,張了張嘴,又搖了搖頭。


    婉兒此時也算是心急如焚,撅了一下小嘴兒,不滿地道:“我去叫醒老夫人去。”


    張殘一把又把婉兒拉了迴來,緊緊抱在了懷中。婉兒細嫩的胳膊被這麽一扯,又是哎喲了一聲。不過她被張殘抱住後也不願強行掙脫,隻是可憐巴巴地說:“迴頭讓你抱個夠行不?現在別搗亂啦好不好!我得去告訴老夫人一聲。”


    張殘歎了一口氣,說道:“要不我們直接去,迴來再向老夫人告罪如何?”


    婉兒搖頭道:“那怎麽行!老夫人說最喜歡婉兒把她從睡夢中叫醒了!她會有一天的好心情呢!”


    婉兒的聲音清脆如百靈鳥,聽起來確實令人十分舒服。而她的頑皮活潑,古靈精怪,更是彰顯少女的特性。想來以蕭雨兒的個性,絕不可能會在蕭老夫人麵前撒嬌。那麽帶給蕭老夫人天倫之樂感覺的,隻能是討人喜歡的婉兒了。


    就像婉兒所說,蕭老夫人現在確實需要一些寬心。


    不過張殘聽了之後,卻搖了搖頭,複雜地道:“你再也叫不醒她了。”


    婉兒聞言一呆,愣愣地道:“什麽意思。”


    然後婉兒不自覺地張開了嘴巴,張殘看著婉兒急劇收縮的瞳孔,暗歎了一口氣,點在她的昏睡穴上。


    張殘將她細心地平放在百花叢中,收拾了一下心神後,推開了那扇緊閉著死氣的房門。


    幾將燃盡的昏暗燭火中,一方白綾係在房梁之上,一身大紅的蕭老夫人吊掛其上。


    隻恐夜深花睡去,故燒高燭照紅妝。


    當然,這絕不是喜慶的場麵。


    蕭老夫人如霜的白發披頭散亂,遮住麵目,隻有一根鮮紅至令人作嘔的長長舌頭隱約可見。


    蕭老夫人曾說,蕭雨兒現在就是她的全部,失去了她,她便一無所有。


    從未有過任何一刻,張殘是這麽同情蕭老夫人。


    她一定是帶著不甘走的。


    民間都說,穿著一身大紅懸梁自殺,死後會變成厲鬼,找仇人索怨。


    即使這是真的,蕭老夫人也斷不可能得償所願。因為趙括九五至尊,帝皇龍氣,豈是隨意一個惡兇便能近身。更何況皇宮之中,能人無數,破除鬼神怪誕,自然不在話下。


    張殘暗運真氣,燭火霎時間大漲,頃刻之間,便以燎原之勢,將這裏的所有吞噬成一片飛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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