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大哥四弟一起去南京?”


    饒是張越事先如何設想,他也不曾料到最後竟是這樣一個結果。張赳身為大伯父張信的兒子,去南京是理所當然;張超在孫子輩中年紀最長,這前去跑腿的同時還能讓英國公設法謀一個軍中職司,卻也挑不出問題;可是,他去……


    這會兒諾大的正房裏頭就隻有顧氏和張越兩個。見張越麵露訝色,顧氏便輕輕咳嗽了一聲:“越哥兒,此次去南京,雖說是超哥兒最年長,但我已經對他說過,大主意你來拿,金錢上的事情也由你決定。至於赳哥兒人最小,又惦記著父親,也得靠你看著。我原本是打算讓你爹去,可今天接到南京急信,你二伯父得迴交趾,家裏也不能沒了你爹,所以……”


    沒有說出所以之後的話,顧氏又鄭而重之地囑咐道:“去了南京,外頭的大事情自有英國公,你多聽多看少說,但該表現的時候也不要謙遜。我讓管家高泉跟你們一同去,他是家裏的老人了,和英國公也見過,有些時候能幫得上你。這迴的事情一年半載未必能迴來,我看你身邊琥珀秋痕都是好的,也把她們倆帶上,再挑幾個精幹會武的小廝跟著。”


    張越心裏一陣嘀咕,心想祖母怎麽一心記掛著自己身邊的人,卻沒說都會讓什麽人跟著張超和張赳同行。好容易才尋著插話的機會,他連忙問道:“那咱們到了南京之後,是直接住在英國公家裏,還是先去大伯父的老宅?”


    “住在英國公那兒吧。”顧氏想都沒想就做出了決定,“老宅那邊也不知道多久沒住過人了,現如今你大伯父下獄,那起子下人指不定把家裏糟蹋成什麽樣子。英國公如今尚無子息,必定會厚待你們幾個,說不定還會有別的機緣。”


    張越思量著機緣兩個字走出房門,結果一眼就看到張超張起張赳兄弟正站在那裏。一向大大咧咧陽光豪爽的張超如今顯得有些消瘦,大約還沒有擺脫之前退婚風波的困擾;而張赳則是沒了往日眼睛長在頭頂上的傲氣,破天荒地率先走過來叫了一聲三哥。


    “祖母在裏頭,大哥和四弟一塊進去吧。”


    等到張超和張赳一同進了裏屋,見張起站在一旁生悶氣,張越心知他是因為被獨自留在家裏而不高興,眼珠一轉就上去安慰道:“二哥,這迴我和大哥四弟一起去南京,家裏頭就留了你一個,你擔子就更重了。二伯父不日就要迴交趾,我爹大約也顧不上家裏的事,祖母隻能指望你這個男子漢了,咱們的大後方也就全都靠你了!”


    張起和張超性格相仿,此番憋氣原本就是因為覺得自己受了忽視,這會兒聽張越這麽一解釋,他頓時感到自己責任重大,那股子失望和生氣立刻收了起來。他狠狠地點了點頭,然後在張越的肩頭重重擂了兩拳,很有擔當地撂下了豪言壯語。


    “三弟你放心,家裏有我呢!”


    張越等的就是這麽一句話,於是又打疊了一堆高帽子送上,眼看著張起再次恢複了往日那雄赳赳氣昂昂的模樣,他方才放心地出了正房。出門還沒走幾步,他便在那東廂房的門口停住了步子,麵上露出了惘然的表情,沉吟良久終究還是沒上去敲門。


    然而,就在他轉身想走的時候,那扇緊閉的大門卻忽然發出了吱呀一聲。他扭頭一瞧,見拉門出來的人赫然是琥珀,不禁有些奇怪。當初臨產的時候,他倒是把秋痕和琥珀都給塞了進去打下手,可後來還是把兩人都調了迴來,而剛剛他似乎也沒有差遣琥珀過來。


    “少爺!”琥珀頗有些心事重重,下了幾級台階方才發現麵前站著張越,頓時嚇了一跳,慌忙後退一步行了禮。一改往日的問一句答一句,此次她卻不等張越問話便解釋道,“是老爺讓人把少爺要去南京的事情知會了太太,太太不放心,所以叫奴婢過來交待幾件事。”


    張越這才心頭釋然,卻少不得在心裏埋怨老爹多事——母親正在坐月子的時候,眼下讓她安心將養,事後再說豈不是更好?他點點頭往前走,心知琥珀定然在身後跟著,可沒走幾步他就想起另一個問題,於是便停住步子問道:“娘隻叫了你,沒傳秋痕?”


    等了半晌沒聽到任何聲音,張越不禁迴過頭去瞧,卻見琥珀仍是呆呆愣愣地站在那台階下頭,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很是古怪。直到他提高聲音又叫了一聲,她才慌慌張張地奔了過來,絲毫沒有往日那種淡然若定的模樣。


    “少爺?”


    “算了算了,迴去再說吧!”


    盡管不甚明白母親究竟對琥珀交待了什麽有幹礙的勾當,結果弄得這個沉默寡言的能幹丫頭一驚一乍,但張越還是決定不再刨根問底。一路迴到了西院,他就看到幾個小丫頭拿著各式各樣的東西穿梭在上房和東廂之間,全都是腳底生風。不但如此,兩邊房間裏頭還能聽到一陣陣的吆喝聲。


    “鷫鸘裘,別忘了老太太上次給少爺的鷫鸘裘,南京冷著呢!”


    “上迴大老爺不是還送給了少爺兩把湘妃竹扇麽?趕緊找出來,夏天能用上!”


    僅僅是這兩句對話就把張越劈得五雷轟頂,就更不用說其他那些嘮叨什麽人丹,什麽耳挖子,什麽其他亂七八糟玩意的聲音了。他這迴是去南京辦事情的,不是去遊山玩水的,南京再冷能比這河南冷,還有用得著夏天的竹扇都要預備嗎?還不等他陰下臉來開腔,琥珀就快步越過了他去,上前衝著那幾個咋唿唿嚷嚷的小丫頭嗬斥了一番,好歹把人都趕了。


    進房之後,張越看也不看那收拾出來的滿屋子箱籠,對著秋痕一字一句地吩咐道:“冬天和春天的各色內外衣裳各準備四套,把杜先生當初送我那把劍帶上,其餘的除了必須帶的都不要,否則就是添亂了!帶著這麽多箱籠上路,耽誤時間不說,這到了南京別人會怎麽看?人家看到張家犯了事仍是不知進退招搖過市,到時候豈不會連累了英國公?”


    秋痕還是頭一次見張越用這樣嚴厲的口氣說話,臉上刷的紅了,站起身答應過後方才訕訕地答道:“奴婢也是剛剛去二太太那裏,見到丫頭們整理出了四五個大箱子,這才準備把所有能帶的東西都帶上,並不是有意給少爺添亂……”


    “二伯母?”張越頭疼地拍了拍額頭,旋即苦笑道,“你看著好了,隻要二伯父還在這家裏,明兒個咱們上路的時候,大哥帶的東西隻會比我少,絕不會比我多!按照我說的重新整理,東西越少越不引人注意越好。”


    ps:晚了一些……嗯,這是今天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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