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先申明,我想,段公子也知道,這件事和蘇家一點關係也沒有。”她慢慢說著,從他的眼神裏知道他是贊同的,“我看到了我的侍女淺影。”


    段玉裁神情一變,猛地站起來:“她在哪兒?”


    “就在……”


    後方突然響起腳步聲,霜冷氣喘籲籲的跑過來,一臉驚慌:“小姐,有件事……”她看了看段玉裁。


    蘇慕站起身,和她走到一邊。片刻後迴來,她開始覺得不對勁,有些遲疑地說:“淺影不見了。”


    “她什麽時候走的?”


    “你來的時候,有人還看到她去端茶。”


    段玉裁轉身大步往外走,眨眼功夫就踏出了院門,蘇慕小步前趨,“等等,等等——”


    他迴過頭,眼神淩厲,轉眼間和剛才那個有些靦腆的青年成了兩個人。


    “這到底是怎麽一迴事?”


    “你不知道?”之前追查時還在旅館碰到過她,又說什麽這事和蘇家無關,他以為她知道。但現在沒時間詳細解釋了,“她是陸家反賊。”又匆匆往前走了兩步,突然轉迴來,“她也許還在府裏,加上窩藏賊子的嫌疑——通知蘇樾,封鎖府邸,等清查過後,有關他的處置,就看他的表現了。”


    蘇慕簡直不敢置信,看著他離開的背影一瞬間有種失重的感覺,身子前後晃了晃,在霜冷的驚唿中往下墜,跌在她的懷裏。


    陸家,又是陸家!


    就沒有別的壞人了嗎?永遠都是陸家!


    蘇慕有種噩夢重演的窒息感。有幾霎那,眼前的人影都是重疊的,腦子裏持續響著一個單調的噪聲,好一會兒才看清霜冷的臉。


    霜冷極度驚慌,雖然她一直比小姐要年長,然而從很久以前起,小姐就一直是一個樣子,永遠成竹在胸,永遠讓人看不透她。霜冷私下裏想像過她變色的模樣,一邊覺得不可能一邊有些暗爽,但當現在真的看到了,她隻覺得天都要塌下來了。


    好在蘇慕很快就恢復過來。


    “我們先去找王昭。”


    她沒意識到自己的稱唿出了差錯。


    “你說什麽?”蘇樾顯得極度震驚。


    王昭顯得極為尷尬,她轉頭看蘇慕,蘇慕迴以不明所以的眼神,她隻好自己再說一遍,充當報喪鳥:“段指揮使上門,名為來為之前十四的腳傷致歉,實則其實是來找一個叫淺影的侍女……”


    “而這個侍女和陸家有關係?”


    “呃……據說是這樣。”


    “她是怎麽進府的?”


    “是王管事選的人……我沒有注意,那段時間我要給安兒找先生,你知道的……”王昭聲音越來越低。這件事她躲不了,王昭隻得在心裏對王管事道了聲“對不住”,他是她陪嫁過來的人,一直很得用,但現在她也是自身難保,隻能棄車保帥了。


    蘇樾忍著破口大罵的欲望,狠狠吸了口氣,現在重要的是對策而不是處置這個愚婦,“下去吧。”


    蘇慕跟著王昭走出門,迎麵走來大伯母和兩個男人,她沒有多看,兩方匆匆打了個照麵就擦肩而過了。


    真俊秀……原來蘇秀長這樣啊……


    迴到屋裏,王昭就呆坐著不動了。蘇慕在她對麵坐下,看著她這樣喪魂落魄的樣子,心裏也不舒服。這倒不是因為她對她有什麽感情,純粹是因為這樣灰暗的情緒讓人不暢快,就好像看到無家可歸卻又身體健全的流浪者時的感覺,既然還有一搏之力,為什麽要放棄呢?


    門開了,蘇安從外麵探進來一個頭,眨眨眼,有些受驚似的:“娘,她們說你闖了大禍……這是怎麽啦?”


    王昭嘴唇動了動,猛然撲過去抱住自己的兒子,她想到他父親已經不在了,想到自己又一時疏忽,眼淚止也止不住,“兒啊,我苦命的兒啊……”


    蘇安懵懵懂懂,但在母親極具感染力的哭聲中也跟著哭起來了,聽到小孩子哭,所有人更加覺得不幸,伺候的侍女們也紛紛低頭抹淚。一時間滿屋子哭聲大作,一副天崩地裂之後的場景。


    蘇慕強烈地意識到了自己是多麽格格不入。留在這裏一時想不出什麽更好的對策,反而會提醒王昭,要不是為了給她選侍女,是不必牽連進這樣的事情的,到時候遷怒就不好了。應景地捂著眼睛告辭,又被王昭叫住。


    王昭像是抱著一線希望:“那個叫淺影的,和誰關係比較好?”又想起來,“她們不是都很聽你的話嗎,你知道她的下落嗎?”事已至此,她反而希望這些侍女對蘇慕投誠的強度再大一些,這樣就可能抓到淺影。


    蘇慕想起淺歌曾經提起過的,淺影在府裏有個關係埋得很深的人(淺歌懷疑是幹哥哥或者幹脆就是情人)。


    她聲音低低的,似乎還有鼻音,“我也不知道,她們埋伏的這麽好,我才來了多久,哪裏能知道這些呢?”話鋒又一轉,“娘也是受害者,一切都是他們的陰謀,朝廷查了這麽久他們都沒有落網,我們不過是後宅婦人,哪裏能弄清楚這些?段指揮使都沒有發現的事,難道我們就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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