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峰一聽他這話就知道他已經知道了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於是他說:“我估計就是因為今年以來矽錳合金價格持續下跌讓他的廠資不抵債了,他走投無路才這麽幹的。就眼前這種情況,光是他原來那個老廠都扛不住,還別說他又投資了近三個億擴建了一個新廠。而那個新廠連基建設施都沒有全部建成,根本沒有生產能力,不把他拖垮才怪。”


    “這件事事前就沒有一點苗頭嗎?”


    “沒有啊,要是有苗頭的話,他還能跑得了嗎?”


    “那現在怎麽辦?他要是被逮住的話,那件事情不就曝光了嗎?”


    “我也正擔心這件事情呢,可是現在找不到他,我能有什麽辦法。”


    “能不能想個辦法把這筆錢還給他,免得將來惹麻煩?”


    “還給他?怎麽還?現在他人在哪裏都不知道。再說了,他現在被網上通緝,要是我們知道他在哪裏卻不報告,那我們也會被牽扯到其中的,到時候我們曝光得更快。”


    “這倒也是哈,那你知不知道他家裏人的聯係電話呢?可以把這筆錢還給他家裏人嘛。”


    “我也不知道他家裏人的聯係方式啊。還有,我聽說連他老婆都不知道他跑到哪裏去了。如果我們把錢還給他家裏人,而他又不知道這件事情的話,將來他被逮住了,把原來那件事情捅了出去,到時候我們還是得跟著遭殃,那我們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你傻啊,咱們不知道他的聯係方式,就算知道了也不敢跟他聯係,可是他老婆不可能不知道他的聯係方式。就算他老婆現在真的不知道他的聯係方式,可是他能一輩子不跟他老婆聯係嗎?咱們把錢還給他老婆,把話跟他老婆講明了,等將來他跟他老婆聯係的時候,讓他老婆把這件事情告訴他。隻要他知道咱們已經把錢退給他了,他應該就不會再提這件事了,畢竟他也不想自己再多一條行賄的罪名,你說對不對?”


    “對啊,這也是一個辦法。”


    “這是唯一的辦法,你趕緊想辦法找他老婆的聯係方式,把這筆錢還給他老婆,要不然將來會有大麻煩的。”


    “好的,我這就辦。”


    苟峰立刻又馬不停蹄地打電話給還在合金廠的汪經理:“你趕快想辦法跟周仁的老婆聯係上。”


    “苟總,現在找他老婆有什麽用呢?”


    “找到他老婆以後把那些東西還給她,然後讓他老婆將來有機會跟周仁聯係上的時候轉告周仁,要不然將來會惹麻煩的。”


    汪經理一聽立刻就明白了苟峰的意思,可是他緊接著又覺得很頭疼,因為他收的那些錢已經全部拿去買轎車去了。這一年多公司的效益不好,沒有其它外快,他現在手裏緊巴巴的,哪有錢還給周仁的老婆。


    苟峰聽著話筒裏沒有迴音,就問:“你聽見了沒有,怎麽不說話?”


    汪經理這才迴過神來,他趕緊迴答說:“好的,我這就想辦法去問問他們廠裏的人。”


    因為周仁現在被通緝,所以他和他家人的信息就顯得非常敏感,汪經理花了兩天時間,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編了好多謊話才好不容易從廠裏打聽到了周仁老婆的電話號碼,於是他趕緊打電話向苟峰匯報:“苟總,我知道周仁老婆的消息了,她帶著兒子迴娘家去了。”


    “她娘家在哪裏?”


    “在鄰縣的農村裏,距離這裏大概200多公裏吧,具體地址我不知道,但是我已經搞到她的手機號碼了,接下來怎麽辦?”


    “這樣,你先給她打個電話,問清楚她的詳細地址,然後去她家裏找她一趟。記住有些事情在電話裏不能明說啊,得去她家裏當麵找她談。”


    “好的。”


    汪經理掛斷電話後,立刻就給周仁的老婆打電話:“你好,請問你是周廠長的愛人嗎?”


    “你是哪位?”周仁的老婆非常警覺。


    “我是周廠長以前的朋友,找你有點事。”


    “我不認識你,你不要打電話來了。”周仁的老婆說完這句話就把電話給掛了。


    汪經理被噎得說不出話來,按照他的脾氣,他是再也不會打電話過去了。可是現在由不得他意氣用事,眼下隻有通過周仁的老婆才能解決這件事情,而且這件事情確實是十萬火急,就算自己四處借錢也得想辦法把這筆錢還上,要不然將來後患無窮。於是他又硬著頭皮再次撥通了周仁老婆的電話。


    電話一接通,不等對方說話,汪經理立刻就說:“嫂子,你先別忙著掛電話,你聽我仔細說,我真的是周廠長的朋友,找你有點事情。”


    周仁的老婆遲疑了一會兒才說:“你有什麽事兒?”她非常擔心這個電話是追債的那些人打來的,要是讓那些人知道了自己的住處,那自己和兒子的安全就沒辦法保證了。


    汪經理模棱兩可地說:“以前我跟周廠長借了點東西,現在想把東西還給他。因為沒辦法跟他聯係了,所以隻有托你轉交給他了。”


    “你到底是找他要東西,還是還東西給他?”


    “當然是還東西給他啦,你別誤會啊。”


    “什麽東西?”


    “電話裏不方便說,你看能不能把你的地址告訴我,咱們見個麵,我當麵把東西交給你。”


    “不用見麵了,我不會收你任何東西的,因為警察已經跟我說過了,跟周仁有關的任何東西都必須交給他們,否則的話我會涉嫌包庇和窩藏罪的。你要是有什麽東西真的跟他有關的話,你還是直接交給警察吧。”


    汪經理聽完嚇了一跳,這件事情本來就見不得光,要是被警察知道了,豈不是相當於自投羅網?他趕緊掩飾說:“不是不是,你別誤會,這跟那些事情沒關係,就是我跟周廠長個人借的一些東西。”


    “有沒有關係我不知道,反正我已經跟你說了,隻要是他的東西我都不能收,你要交就交給警察吧,再說我也不知道怎麽跟他聯係。”


    “好的,那就這樣吧。”汪經理越聽越覺得膽寒,他趕緊掛斷了電話。


    苟峰知道汪經理和周仁老婆的談話結果後也沉默了,他知道這條路徹底走不通了。


    周仁這一逃,把很多人都推到了風口浪尖上,這些人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惶惶不可終日,連睡覺也睡不安穩了。


    苟峰、汪經理和潘祥瑞就是這樣的人。


    汪經理提心吊膽了幾天之後,暗暗給自己吃了一顆定心丸:反正自己拿的錢也不多,大不了就把這筆錢交上去。都說天塌下來有高個子頂著,苟峰拿了那麽多錢都不怕,自己怕什麽?


    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心裏越來越不踏實。他在龍盛貿易公司工作了六七年,對苟峰的所作所為一清二楚。都說紙包不住火,苟峰幹的那些事情隻要有一件敗露,那就會帶來殺身之禍。於是他想到了辭職,他要趁現在自己陷得還不是太深的時候趕緊逃離這個是非窩。


    考慮了幾天之後,他走進了苟峰的辦公室:“苟總,我家裏有點事兒,不能在江城工作了,我想要辭職迴老家去。”


    苟峰聽了一愣,緊接著他立刻就明白了汪經理內心的真實想法,他連看都沒看一眼,立刻就把汪經理遞過來的辭職信推了迴去:“辭什麽職?你少來這一套哈,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裏那點兒小九九,沒門兒!”


    “不是,苟總,我真的沒有別的意思,我家裏真有事兒。”自己的心思被苟峰猜透了,汪經理覺得很尷尬,但他還是極力掩飾著。


    苟峰拉下臉罵道:“你tmd當我是傻瓜呢?想換工作可以,我不攔著你,但是你得把東西吐出來才行,不然誰替你背這個黑鍋?”


    “苟總,我現在哪有錢啊?過去這一年多咱們錳礦組的工資水平是啥樣你心裏最清楚了,這點錢除了應付平時的開支以外啥都剩不下,我拿什麽錢還給你。”


    “哎,打住,這錢不是還給我,你拿出來也不會留在我手裏。這錢去哪裏你應該知道的。”


    “我知道的,我不是那個意思,可我現在實在拿不出錢來。”


    “拿不出錢來就別走。”


    汪經理聽了,低下頭不說話。


    苟峰見狀立刻換了一種口氣:“事情沒那麽嚴重,你別自己嚇自己,好好繼續呆著,我不會虧待你的。你仔細想想,要是沒事兒的話也就沒事兒了,要是有事兒的話你跑到哪裏去都沒用,我說的對不對?”


    聽苟峰這麽一說,汪經理也發現自己情急之下想得太簡單了。這件事情還真像苟峰說的那樣,如果事情敗露的話,連周仁都跑不了,自己又能跑到哪裏去呢?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自己在這裏幹了這麽多年,最熟悉的就是合金銷售業務,就算出去了,也還得在這一行裏混飯吃。現在鋼鐵行業如此不景氣,出去了以後要想找工作是很難的,就算找到了,一切都得從零開始,那還不如就繼續呆在龍盛貿易公司,自己在這裏好歹是部門經理。於是他就把苟峰推過來的辭職信收了起來,裝進袋子裏說:“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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