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欣遲疑了一會兒,最後還是忍不住說:“苟峰這人的性格太暴躁,沒有風險意識,他根本不適合做一個決策者。即使是做一個執行者,他也要極大地提高素質和教養才行。真不知道龍運凱是怎麽想的,會讓苟峰來做龍盛貿易公司的總經理。”


    “就是啊,他的司機錢明跟我說有幾次出差迴來的路上苟峰想開車,就讓錢明坐到副駕駛位置上,他來開。接下來苟峰開車的時候一路瘋狂超車,根本沒有限速的意識。最誇張的是在彎道和十字路口的時候苟峰居然踩著油門加速過彎,錢明聽著輪胎和地麵發出的響聲嚇得渾身直冒冷汗,不知道車子在什麽時候就會失去控製。”


    李欣嗬嗬一笑:“我果然沒猜錯,他這個人連該快則快、該慢則慢都不懂,這樣來經營一家公司不出事才怪。”


    “你說的該快則快,該慢則慢是什麽意思?”


    李欣解釋說:“做生意跟打仗一樣,發動攻擊前要慢,要充分考慮各種不利的因素,確認所有條件都具備了再動手。可是一旦發起了攻擊之後就要快,要爭取在最短的時間內達到最大的戰果。還有,如果發起攻擊後進展不順利,情況發生了變化,一時間達不到預想的戰果,那就要盡快脫離戰場,不然的話當斷不斷必受其亂。就以他年初買的這30萬噸鐵礦石為例,買這批礦石之前他做的調研顯然不夠,要不然的話也不至於剛剛買入礦價就大幅下跌,這是該慢的時候不慢導致的。從3月份到現在半年多的時間裏就更奇葩了,他當初買入這批鐵礦石的依據已經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在這種情況下他居然拖了半年多都不止損,該快刀斬亂麻的時候卻拖拖遝遝的,這樣怎麽得了啊?”


    “這公司裏奇葩的事多了,以後你看見的會越來越多的。”


    散會後苟峰迴到辦公室就兩眼緊緊盯著電腦屏幕,盼望著今天大幅下跌的螺紋鋼價格能像8月9號那天一樣探底後再次迅速迴升上去。可是今天的價格走勢卻跟8月9號那天截然相反,價格在大幅下跌之後不但沒有迴升上去,反而越走越低。到上午11:30收盤的時候,價格已經跌到了4618元的位置上,跟上周五的收盤價相比,跌幅已經超過了110元。


    許東猜的沒錯,對這30萬噸鐵礦石到底該怎麽辦,苟峰自己根本沒有拿定主意。在下午的幹部會議上,苟峰沒有說自己的意見,而是把這個問題拋出來讓大家再次討論:“今天螺紋鋼又再次大幅下跌了,大家對鐵礦石價格的看法是怎麽樣的?這批鐵礦石現在到底該不該賣?”


    苟峰說完這話後看了孫東平一眼,明顯是想要孫東平發表一下他的意見。


    可是孫東平聽完苟峰的這個開場白之後卻不為所動,他依然端坐在他的椅子上,目光低垂,一言不發,就像是寺廟裏的泥菩薩一樣。


    參會的幾個人見孫東平和苟峰都拿不定主意,就更不敢在這麽重大的事情上隨便發表意見了,會場上一片寂靜。


    等了幾十秒鍾見還是沒有人發言,苟峰有點急了,他對楊雪鬆說:“楊雪鬆,別人說不出意見來還情有可原,這30萬噸鐵礦石可是你們鐵礦組的事兒,你總該說點什麽意見吧?”


    剛才還抱著觀望的態度想蒙混過關的楊雪鬆這下子被逼到了牆角沒有退路了,他猶豫了一會兒,然後說:“反正現在也是虧損,賣了也不劃算,我覺得不妨再等等看。”


    苟峰眼睛一瞪:“你這叫什麽話?虧損就不賣嗎?現在討論的就是萬一現在不賣,將來虧損會不會繼續擴大的事。”


    楊雪鬆趕緊解釋說:“苟總,我說的等等看是有理由的。”


    “什麽理由?”


    楊雪鬆說:“大家都知道在冬季來臨之前鋼廠一般都會集中采購一批礦石,這在業內稱為冬儲。現在已經是中秋過後,馬上就要進入冬季了,鋼廠冬儲的這一波集中采購已經是箭在弦上,這很可能也就是最近礦價相對鋼價更堅挺的一個重要原因。從鐵礦石普氏指數的走勢圖上大家不難看出來,去年和前年的最後三個月裏礦價一直是在上漲的。如果我們現在把鐵礦石賣了,萬一到冬季礦價漲上去了,那我們豈不是白等了這麽長時間嗎?所以我的意思是既然都等到現在了,不如再多等等看,萬一有翻身的機會呢?”


    黎文聽了眼前一亮,他心想:對呀,自己咋就把冬儲這件事情給忘了呢?於是他趕緊附和道:“我覺得雪鬆的意見有道理,全國那麽多鋼廠,冬儲采購的力度是非常大的。今年礦價的堅挺大家是有目共睹的,加上年底冬儲的采購力度,礦價漲到我們的成本價之上是很有可能的。”


    楊雪鬆接著又說:“早上會議結束後我又仔細研究了一下螺紋鋼價格的走勢,我發現跟去年和前年相比,今年螺紋鋼價格的底部已經抬高了很多。前年9月份的時候,螺紋鋼的低點在3700元左右;去年7月份的時候,螺紋鋼的低點在3900元左右。可是今年呢,螺紋鋼的低點是4558元,這個低點出現的時間是在8月初。這樣一對比我就得出一個結論:雖然目前的鋼價跟2月初的5230元相比已經下跌了很多,但是跟去年和前年同期的低點相比,目前4600多元的價格依然是高高在上的。光是從這一點來分析,我認為礦價大幅下跌的可能性都很小,因為高高在上的鋼價已經把礦價下跌的空間給封死了。如果再加上冬儲的采購力度,礦價漲到我們的成本價之上應該是不難的。”


    苟峰本來也沒有膽子在這個位置上止損,現在聽楊雪鬆這麽一說,他心裏突然有了一種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覺。經過半年多的折磨,他本來已經不指望這筆生意能賺錢了,隻要能全身而退,對他來說就已經是磕頭碰到天的好事了。可是現在一對比去年和前年年底時礦價的走勢,他突然間仿佛又看到了這30萬噸鐵礦石賺大錢的那一線希望,於是他說:“要不就再等等看?也許到年底的時候礦價真的會反彈上去?”


    苟峰這話雖然是疑問句,但在場的所有人都聽得出來他話語中的傾向性。


    財務部長奚晶遲疑了一會兒,然後說:“能賺錢當然最好了,那就再等等看吧。不過如果礦價真的出現了下跌的跡象,我們還是要引起重視啊。”


    苟峰聽了不滿地說:“怎麽不重視了?就是因為重視才在這裏開會研究呢!”


    奚晶被苟峰嗆了這一句,像啞巴吃黃連一樣有苦難言。他剛才的最後一句話是想說如果礦價真的出現了下跌的跡象,我們還是應該當機立斷,不能再猶豫了。可是如此明確的意見他又不敢直說,話到嘴邊又把當機立斷這個詞換成了要引起重視。這話講出來後連他自己都覺得有些別扭,難怪苟峰聽了會覺得不快。


    孫東平一看參加會議的7個人裏已經有苟峰、楊雪鬆、黎文和奚晶4個人同意再等等看了,所以他也就趕緊站在了多數人這邊:“我也同意堅持一下看看,畢竟隻要還有一線勝利的希望,我們就不應該放棄。”


    苟峰聽了孫東平這話後在心裏鄙夷地“切”了一聲,他心想:你tmd就是個老滑頭!要是你早知道不應該放棄的話,我剛才征求意見的時候你怎麽不第1個站出來發言?現在等大家都說完了你才跳出來蹭個熱度,這公司要你這個人有什麽用?


    錳礦組和爐料部的部門經理沒說話,他倆知道這件事情跟自己沒有太大的關係,輪不到自己來表態,苟峰也不會要求他倆發表意見,所以他倆正好可以置身事外,不去趟這趟渾水。


    楊雪鬆說他的這些意見時,剛好被從會議室門口路過的許東聽到了。許東迴頭看看沒有人注意他,就掏出手機來,裝作是在看手機,在會議室門旁邊待了幾分鍾,把會議室裏苟峰他們討論的內容聽了個一清二楚。


    迴到辦公室以後,許東對李欣說:“我就猜到苟峰不願意在這個時候賣這批鐵礦石。”


    李欣很詫異地問:“嗯?怎麽迴事,已經定了嗎?”


    “我剛才路過會議室門口的時候聽見他們說要再等等,等到年底的時候再說。”


    “為什麽啊?”


    “他們說冬季鋼廠冬儲的時候會對鐵礦石價格有一個拉動作用,也許那個時候才是賣這批礦石的最好時機。”


    “冬儲?有這個說法嗎?”


    “好像有的,這隻有業內人士才知道。從去年和前年的情況來看,最後三個月裏鐵礦石的價格都是上漲的,而且幅度還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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