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對單位還是有那麽一絲眷戀,但是此一時彼一時,李欣知道自己此時是再也迴不去了。他就這麽坐在沙發上悶頭抽了兩三支煙,漸漸地把心情平複了下來。


    而此時已經是上午11點了。


    到了這個時候李欣才突然發覺,因為今天早上這場變故,從昨晚就一直擔憂著的期貨行情自己到現在還沒來得及看一眼,他趕緊跑到書房去打開電腦,查看今天國內期貨市場銅價的走勢。


    上午9點,國內期貨市場上的銅價是以45720元的跌停板開盤的,這個價格跟上一個交易日相比大幅下跌了2920元,跌幅是6.0%。


    這個跌停板持續了5分鍾,到上午9:05時候,有一波買盤突然把跌停板打破了,短短的三分鍾之內價格就衝到了46120元的高點。


    可是這一波漲勢就像示波器上的脈衝一樣漲得快,跌得也快,在價格達到了46120元之後就開始了急速下跌,同樣是短短的三分鍾之後,上午9:11價格又被打在了45720元的跌停板上。


    此後在9:25和9:31的時候又有兩波逢低的買盤再次打開了跌停板,但是這兩波價格的上衝僅僅隻漲到了45750元就立刻又被洶湧而出的賣盤打在了跌停板上。


    上午9:42的時候,跌停板又一次被衝開了,可這一次的價格僅僅隻上衝到45730元,持續時間僅僅隻有十幾秒鍾,之後又被洶湧而出的賣盤繼續把價格壓在了45720元的跌停板上。


    從這樣的走勢看,逢低有人想要抄底,也有不少做空的人在低位獲利出場,可是卻有更多的多單想要出逃。


    這4次衝破跌停板的上漲一波比一波更低,說明一波比一波買盤的力量更弱,可上麵出逃多單的賣壓卻是一波比一波更強。


    等到李欣迴過頭來看倫敦銅價的走勢時,這才發覺今天早上倫敦銅價是以5404美元低開的,盤中也有三波快速的拉升,最高曾上漲到5689美元,目前的價格是5432美元,跌幅是2.5%。而那三波上漲的時間點和國內期貨銅市場衝破跌停板的那幾個時間點非常吻合。


    從這樣相似的走勢上來看,內外兩個市場價格互相影響的跡象是非常明顯的。


    國內期貨市場上銅價被壓在跌停板上的跌幅是6%,這個跌幅比倫銅目前2.5%的跌幅要大得多,而且下跌的趨勢更加明顯。這從另外一個側麵說明國內因為假期休市了一周的時間,銅價的跌幅遠遠趕不上國際市場上銅價的跌幅,目前正在補跌。


    李欣心想:雖然現在已經是第3個跌停板了,但從這樣的勢頭來看,跌勢還將繼續。


    就在他考慮這個問題的時候,夏小娜的電話來了:“你在哪呢?”


    “在家啊,還能在哪?”


    “那待會兒11:30下班了你到公司來接我好不好?咱們去外麵吃飯,吃完飯了迴家去,下午我開我的車來上班,要不下午下班我迴去還得打車多麻煩。”


    “行啊,我馬上就出門,我不進公司大院了啊,我11:35準時在公司門口的路邊等你。”


    “嗯。”


    李欣放下電話後趕緊開車出門,他一路上心裏很不是滋味:現在自己成了無業人員,要開車到辦公室門口接老婆下班,這種角色變換讓他一時間有些接受不了。


    來到公司大門口停下車等夏小娜的時候,李欣說不清楚是在擔心什麽,反正他有些害怕公司的其他員工中午下班出來看見自己,也許他內心深處還是把沒有職業看作是一件挺沒有麵子的事情的。可他這種擔心顯得有些多餘,且不說在夏小娜出來之前並沒有公司的其他員工先出門來。就說今天上午他辭職這件事情,除了上午那幾個人之外,到現在為止也就隻是集團人事科的少數幾個人知道。


    夏小娜的心情也有些複雜,她出門來坐上李欣的車後,有那麽一兩分鍾誰也沒說話,倒是李欣忍不住了問道:“中午你想吃什麽?”


    “隨便,我都不怎麽餓。”


    “那就去星雲酒家吧,那裏的菜還不錯。”


    “好吧。”


    又過了一會兒,夏小娜說:“你辭職的事兒薑華已經安排人在辦了,他準備把你的檔案送到街道辦去。”


    “哦,送就送唄,別的事情他們不上心,這件事情他們可是抓得挺緊的。”


    “你自己提出了辭職,人家不就順水推舟了。”


    “我聽你這話怎麽感覺有點怪我的意思啊?”


    “也沒有啦,不過我還是覺得你有些太衝動了。”


    “這件事情咱們就不再討論了,由它去吧!但是你自己工作的事情恐怕也得上點心啊,你不是說你爸可以把你調到他們設計院去嗎?要真是有這種機會的話趕緊走,南方集團是不能再呆了。不說別的,我這件事情之後他們肯定會給你小鞋穿的,在這裏的時間越長越不利。”


    夏小娜長歎一口氣說:“工作調動的事情哪裏會像你這樣一賭氣說一句話就能辦成的?”


    李欣聽夏小娜話裏話外還是非常明顯地流露出不希望自己辭職的意思,可事到如今已經無法挽迴了,他也不想再繼續跟夏小娜在這個問題上糾纏。恰巧這個時候車子來到了轉入星雲酒家的路口,他就一打方向盤,把車開到了星雲酒家的院子裏說:“到了,我們上樓吃飯去吧。”


    下午1:30期貨市場再次開盤以後,期貨銅的價格依然被壓在跌停板上,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下午3:00收盤。


    薛晨誌這一天都呆在辦公室裏,哪裏也沒去,除了打電話催促黃洪亮加緊時間趕快銷售倉庫裏的銅以外,他想不出來還有別的什麽事情可以幹。


    國內銅價三天之內連續三個跌停板,累計這麽大的跌幅,這是他在有色金屬行業工作了幾十年從來沒見過的情況,他知道此時大勢已去,銅價已經完全崩潰了,底在哪裏?他想都不敢想。


    財務部長鄭國瑞看著飛流直下的銅價,心裏也是一片淒涼。對南方集團經營情況的了解,以及今天早上李欣的離去都在提醒他:自己該找退路了!


    李欣今天早上在薛晨誌辦公室裏盛怒之下脫口而出的那些話,其實說出了鄭國瑞心裏同樣的感受:現在市場上的競爭是越來越激烈,薛晨誌、金昌興,劉中舟這些大佬經驗和資曆很深是毋庸置疑的,可是他們好像缺乏了某種東西,總是在關鍵時候掉鏈子。


    劉中舟倒是想借助期貨市場上的某些機製為南方集團謀利益,可他卻在不該做空的時候做空,拉開了集團巨大虧損的序幕。


    金昌興和薛晨誌好像吸取了劉中舟身上的某些教訓,他們遠離期貨市場,但卻沒能遠離市場風險。從某個角度上來說,他們倆人對市場的敏感度甚至遠遠不及劉中舟。


    他們三人的共同特點是隻唯上,而不唯真!


    在他們眼裏,隻有上級的話是可以聽的。這也許就是他們三人能混到董事長這個位置上最重要的法寶。


    可問題是現在市場的走勢自有它自己的規律,誰也說不準。它不會因為你是董事長或者是更高級別的人物就按你的意誌來運行,很多時候最真實的信息可能是來自最底層,就像李欣之前幾次三番在劉中舟和金昌興麵前說過的那些話一樣。


    鄭國瑞作為集團的財務部長,在這個位置上工作了很多年,他接觸過的人物和經曆過的重要事情也不算少。對一個大型企業集團的運營,他可以說是非常清楚的。


    其實從內心深處來說,他也不認為李欣這個毛頭小夥子能給南方集團帶來什麽根本的改變,因為他的資曆太淺了。可這一切就像瑕不掩瑜一樣,絲毫也不能掩蓋李欣目光的精準和敏感。如果手握大權的劉中舟,金昌興和薛晨誌等人能夠耐心聽聽李欣的意見,那南方集團現在可能會是另外一番景象。


    隻是這一切都是建立在“如果”的基礎上,而這個“如果”是再也不可能重來了。


    下午3點期貨市場收盤後,袁傑給李欣打一個電話:“在哪呢?”


    “在家。”


    “你已經迴來了?”


    “嗯。”


    “什麽時候迴來的?”


    “昨天。”


    “哦,已經三個跌停板了,你那些空單還不想出場嗎?”


    “現在還不想,我覺得這個跌勢一時半會兒是止不住的。”


    “那你向下看到多少?”


    “至少會到40000元。”


    “也是,金融危機現在是愈演愈烈了,國際上那些上百年的大企業集團紛紛破產,這種情況自30年代大蕭條以來就從沒見過。你也是趕巧了,節前賣出開倉的那4000手空單剛好碰見這麽一件事情,要不然的話,節後銅價的走勢還真的很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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