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思路已經很清晰的李欣對金昌興說:“我看將來恐怕是國內銅價影響國際銅價,而不是國際銅價影響國內銅價。”


    李欣這個迴答出乎金昌興的預料,他根本沒有想過這個問題:“這怎麽可能呢?”


    如果眼前站著的是前任董事長劉中舟,這個問題李欣可能隻用簡單說幾句話,他就能明白李欣要表達的意思。因為當初在銅價剛剛出現上漲勢頭的時候,在期貨市場上到底應該是做空還是做多,李欣和劉中舟展開過一輪激烈的交鋒。


    在那次爭辯中,李欣把做多的理由說得非常透徹。其中最重要的一條就是國內市場是全球最大的金屬銅消費市場,消費升級帶來的巨大需求將會嚴重影響國際市場上銅價的變化。


    而劉中舟恰恰就是因為不相信這一點,在期貨銅市場上做空才導致巨額虧損的。


    此時李欣再提這個理由,相信有切身體會的劉中舟會立刻警醒。


    可眼前這個人不是劉中舟,而是金昌興。


    對他,李欣就不得不多說幾句了:“表麵看上去,倫敦銅價格的走勢在國際上更具影響力。可實際上,如果考慮到國內市場才是全世界最大的金屬銅消費市場,基於這個原因,國內期貨銅價格走勢的影響力就不容忽視,甚至從某種角度上來看,它應該反過來影響倫敦銅價的走勢才對。”


    “你這麽說有什麽根據嗎?”金昌興見李欣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也想聽聽他這個很新穎的看法到底有些什麽根據。


    俗話說心有靈犀一點通,可是對沒有靈性的人來說,你就是把問題都已經告訴他了,他也明白不了。


    金昌興就是這樣的人。


    李欣剛才在那段話中其實已經把問題說得很明白了,因為國內市場是全球最大的金屬銅消費市場,國內市場價格的走勢才是全球範圍內權重最大的影響因素。


    可是金昌興卻沒聽明白。


    李欣隻好更直白地解釋說:“你試想一下,如果不是國內市場上的消費升級造成這幾年國內金屬銅的需求量跟幾年前相比大幅上升,會有國際市場上銅價這幾年翻幾番的情況嗎?”


    金昌興的眼珠滴溜溜轉了兩圈,李欣的這個說法跟他習慣的思維模式完全相反,他一直認為國際市場上的銅價變化才是最根本的主導因素,他需要認真考慮一下李欣這個說法到底有沒有道理。


    “可是很多時候,最大的市場往往不是最終的定價方。”金昌興說。


    李欣正在考慮怎麽迴答金昌興的這個問題,就在這時,董事長秘書俞紅在門口問道:“董事長,要不要給您打飯?”


    金昌興詫異地問道:“已經下班了嗎?”


    “是的,馬上就11:30了。”


    金昌興看看手表:“還真是,這時間過得太快了!”


    李欣這時也才意識到,倆人不知不覺中站在電腦前談論了很長時間。


    “你中午也在公司食堂吃飯嗎?”金昌興問李欣。


    “是的。”


    於是金昌興吩咐俞紅說:“那你到食堂去打兩份飯送上來。”


    “好的。”俞紅答應一聲,轉身下樓打飯去了。


    已經到了這個時候金昌興還不走,李欣不知道他接下來還會問什麽問題,趁著金昌興看電腦屏幕的時候,李欣提出了自己心中的那個疑問:“董事長,麵對未來銅價可能出現的下跌,公司做了什麽應對措施沒有?”


    自從上次金昌興把李欣叫到他辦公室去問了李欣對銅價的看法之後,這麽長時間內沒有任何一個人再來找李欣談過這方麵的問題。


    所以到目前為止,李欣根本就不清楚公司決策層對自己那個意見到底是什麽樣的看法。


    跟自己當初提出銅價會下跌時的價格相比,現在的價格已經下跌了整整4000元。要是他們采取了什麽舉措的話,避免的損失是非常可觀的。


    這個時候,金昌興也不瞞著李欣了:“公司現在的資金情況比較緊,除了在價格下跌之前趕緊加緊節奏銷售倉庫裏的產品以外,也做不了別的了。”


    盡管金昌興極力掩飾,但是他語氣中那種無可奈何的落寞還是被李欣聽出來了。


    李欣嘴上沒說,心裏卻暗暗叫苦:這樣的話,整個集團在即將到來的風險中,不就完全是一種裸奔的狀態嗎?


    迴答完李欣的這個問題後,金昌興再也沒說話。


    大概半分鍾過後,就像之前他突如其來地走進這間辦公室一樣,他沒打任何招唿,突然間又匆匆地走出了李欣的辦公室,扔下有些吃驚的李欣獨自站在那裏。


    金昌興剛走,俞紅就端著三個盒飯進來了:“董事長呢?”


    李欣用手指了指金昌興的辦公室,示意俞紅金昌興已經迴去了。


    俞紅走過來把一份盒飯放在李欣桌上:“這是你的。”


    “謝謝啊。”


    “別客氣,是董事長請你的。”俞紅做了個鬼臉,轉身到金昌興辦公室給他送飯去了。


    李欣剛坐在茶幾前吃了兩口飯,俞紅就端著她自己的盒飯迴來了:“董事長今天上午在你辦公室裏待了這麽長時間,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啊,他找你談什麽呢?”


    “說銅價的事。”


    “是不是價格又跌了?”


    “嗯。”


    “唉,這可咋辦呢?”


    “你操心這些幹什麽?”李欣說。


    “公司興亡匹夫有責好不好?”俞紅一臉正經地說。


    李欣笑道:“嗬嗬,你說的對,你說的對。”


    “怎麽?你不操心嗎?”俞紅笑著白了李欣一眼。


    “我倒是想操心,可他也得聽你的才行啊!”


    俞紅伸出一個手指放在嘴邊:“噓,小聲點兒,剛才我從董事長辦公室出來的時候他沒讓我關門。”說完她走到門邊,把李欣辦公室的門關上了。然後,她又迴來坐在李欣對麵小聲問:“現在公司的情況是不是已經很糟了?”


    “這個我不太清楚。”李欣說。


    “對我還打埋伏?沒意思了啊。”


    “我是真的不清楚。”


    “董事長找你聊了這麽一上午,就沒有給你透露一點內幕消息?”俞紅不相信地問道。


    “他做事的方式你又不是不清楚,隻允許他問你,不允許你問他。”


    “也是。”俞紅想了想說。


    “其實有些事情可能你比我知道得還清楚。”李欣說。


    “怎麽會呢?”


    “你想啊,你是董事長秘書,好多文件都要經過你的手,光是看這些文件你多少就能知道一點消息。可我呢?除了向他匯報價格方麵的事情之外,他是什麽東西都不會向我透露的。”


    “唉,說的是啊,你這董事長助理的職位啥時候恢複啊?”


    李欣嗬嗬一笑:“別想了,現在早就沒人還記得這個茬了。”


    俞紅說:“真不知道這些人是咋想的,能做事的人丟在一旁不用,像薑華這樣啥本事沒有隻會拍馬屁的馬屁精卻高高在上!”


    “是啊,我也想不通。讓有本事的人出來做事,對公司業務有好處,個人也有發展空間,這不是皆大歡喜的事嗎?他們怎麽就不願意幹呢?”


    “也許你那個人的發展空間對他們是個威脅。”俞紅說。


    “威脅?對薑華這種人也許是,可是對金昌興會構成威脅嗎?別說我根本就沒有那個野心,就算有,在這種論資排輩的環境下,他金昌興退休5年以後都輪不上我,他擔心什麽呢?這一點他應該看得出來啊。還有啊,我還是有自知之明的,別說金昌興那個位置不適合我,我幹不了,就是薑華那個需要溜須拍馬本事才能幹的位置也不適合我。最適合我的工作還是給人出出主意,當當參謀。可就是這樣一點工作他們都不打算讓我安安心心的幹啊。你說都這麽久了,他們就讓我這麽名不正言不順的呆在這裏,他們這是圖個啥呢,就不怕我起身拍拍屁股走人?”


    “你真想走人啊?”


    “看情況吧,反正我是不會像這樣一直和他們玩下去的。”


    “那你走了以後會去哪裏呢?”


    “嗨,我也就是那麽一說,都還是沒影的事兒呢。”李欣敷衍道。


    “還是你們好,想走就走,不用看誰的臉色。我們這些小老百姓可就苦了,糖業公司破產的時候就遭了一茬罪,現在沒準兒又得遭第二茬罪了!”俞紅神色黯淡地說。


    “你什麽時候給我委任過一官半職了,我不也是小老百姓嗎?再說了,什麽二茬罪啊?南方集團離那一步還遠著呢,你想多了。”


    “你是真不知道假不知道啊?”


    “怎麽啦?”


    俞紅說:“我聽高輝說,銅價要是再這麽跌下去,要不了多久,工資都快發不出來了!”


    “不至於吧?”李欣有些不敢相信。


    “你不是對銅價走勢最有發言權嗎?這裏邊的事兒你應該很清楚的啊。”


    “我知道的銅價也就是從行情軟件上和銷售公司那邊了解到的,其它的事情我就是想問,別人也未必會告訴我。不知道生產成本,光知道銷售價格有個毛線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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