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她沒想到的是,李欣的迴答依然是脫口而出:“有沒有聽過一個詞叫做劍膽琴心?”


    夏小娜是何等冰雪聰明的女孩,她一聽這話,立刻就明白了李欣的意思。


    就像夏小娜剛才在問題中說的那樣,江湖總是粗獷豪放的。


    夏小娜擔心李欣一旦去闖蕩江湖,要不了多長時間就會變成那種大碗喝酒,大塊吃肉的莽漢形象。


    那樣的話,就跟自己心目中期待的謙謙君子的形象相差太遠了,李欣真到那一步會讓自己失望的。


    可李欣這一句話就讓她緊蹙的眉頭立刻舒展開了。仔細想一下,夏小娜發覺自己之所以喜歡李欣,還就是因為李欣平時的所作所為正是符合劍膽琴心這個詞。


    看看他在糖業公司和南方集團頂著上麵的壓力說出自己的真知灼見時,沒有任何人能跟他的那份責任心和豪氣相比。


    在這一點上,別說是和他同齡的年輕人,就是比他年長很多的集團老總和管理層的高管都沒有膽識和能力像他這樣做。


    夏小娜說:“當然聽說過了,那是形容一個人既有膽識有豪氣,又不乏情趣,能文能武。在膽識和豪氣上一點也不輸給那些大碗喝酒大塊吃肉的莽漢,而要是論情趣和修養,又遠在文弱書生之上。這才是真正的男子漢!”


    “就是嘛,所以我說闖蕩江湖的人多了,縱橫四海的人也不少,可我跟他們是不一樣的。”


    夏小娜說:“劍膽琴心是中國人的說法,西方人還有一句詩來形容你說的這種情況。”


    李欣問:“他們是怎麽形容的?”


    夏小娜說:“心有猛虎,細嗅薔薇。意思是說一個人即使有遠大的雄心壯誌,也應該能感受溫柔和美麗。人性中的陽剛與陰柔相濟才是最完美的結局,單獨強調任何一方都會有失偏頗。”


    李欣說:“知道知道,我也聽過這種說法,就是這個意思。不過我覺得形容闖江湖的心態還是中國人劍膽琴心的說法比較好,寓意更深刻一些。”


    “我覺得心有猛虎細嗅薔薇的說法也很好啊。”夏小娜說。


    李欣說:“沒說不好,我的話還沒說完呢。心有猛虎細嗅薔薇的說法也很貼切,我是猛虎,你是薔薇嘛,對不對?哈哈。”


    “去你的!”夏小娜臉一紅。


    李欣的話讓夏小娜猛然發覺事情可能會有另外一麵,以李欣的能力來看,也許他出去闖闖會更好?


    “那你今天帶電腦了嗎?”夏小娜突然間左右矛盾的心態使她不想再繼續談論這個問題,她擔心在這個問題上繼續談下去,李欣的思緒會離自己越來越遠。


    “沒有,今天不是說好出來玩兒的嗎?又不是出來考慮問題的,所以我就沒帶電腦。”


    “那你今天帶我去哪裏玩兒?”


    “不是說好看油菜花的嗎?”


    “隻看油菜花嗎?”


    李欣笑道:“看完油菜花再到山上去看野花,你想去哪裏我都帶你去,好不好?”


    “嗯!”


    轎車在蜿蜒的盤山公路上疾馳,又翻過了一座大山之後,突然間視線一下開闊了。遠遠望去,山下的田野間到處是一片金黃。


    “我們到了。”李欣說。


    “哇塞,那些都是油菜花嗎?”


    “都是,據說有好幾萬畝呢。”


    “太壯觀了,感覺像是誰把金黃色的顏料塗在了大地上一樣。”


    “你這個說法倒是很形象啊。”


    說話間,車子順著盤山公路下了山,這時候的路兩側全是金黃色的油菜花。路邊停的車也多了起來,到處都是各地趕到這裏來看油菜花的遊客。


    李欣選了個地方把車停下,他們剛下車,路邊的小販就招唿道:“先生,要不要帶點蜂蜜啊?”


    李欣問:“你這是不是真蜂蜜啊?”


    “看你說的,我們這是真正的油菜花蜂蜜,你要是要的量多的話,我可以帶你到蜂場裏去買,那樣你就知道我們的蜂蜜是貨真價實的了。”


    李欣看他說的不像是有假,就問夏小娜:“要不我們買一點吧?”


    夏小娜還沒說話,那個小販就問:“先生,您要多少?”


    李欣說:“要個五六斤吧。”


    夏小娜說:“要不我們待會兒迴來的時候再買吧,不然提在手裏挺沉的。”


    李欣一想也是,就對小販說:“我們先去看油菜花,待會兒過來再買。”


    夏小娜挽著李欣的胳膊邊走邊問:“就這樣在路邊看嗎?”


    李欣左右看看,說:“在公路邊看油菜花多沒勁兒,我帶你去看。”


    “去哪裏看?”


    李欣這時已經找到了路線,他一指不遠處的一條田埂說:“你跟我來,我們順著這條田埂走進去,到田裏邊去看才有味道。”


    說著他帶著夏小娜跳下公路,順著一條長滿青草的田埂向油菜花田深處走去。


    漸漸的,他們離公路越來越遠,路上嘈雜的人聲和汽車聲漸漸消失了,耳邊隻傳來春風吹過油菜花時發出的沙沙聲,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油菜花香。


    他們的腳步聲不時還會驚起藏在油菜花間的鳥兒,這些鳥兒撲棱著翅膀,驚慌地從他們麵前的油菜花田間飛向天空。


    “怎麽會有這麽多鳥兒?”夏小娜問。


    “它們正在吃午飯呢,是我們打擾到它們了。”


    “這田裏有什麽好吃的?”


    “當然有了,現在它們可以吃的就是油菜花瓣兒。”


    “油菜花瓣兒也能吃嗎?”


    李欣笑道:“當然可以了,你忘了上次我帶你吃過一道菜,金雀花炒雞蛋?那也是用花瓣兒做的菜啊,還有苦刺花豆米湯,也是用花瓣做的菜,對不對?”


    “那倒是,不過我沒想到鳥兒也喜歡吃花瓣兒。”夏小娜笑笑說。


    “其實現在鳥兒應該還不算多,等到油菜籽成熟的時候,來這裏吃油菜籽的鳥兒會更多。”


    “是嗎?”


    “嗯,田間地頭鳥兒多就是這個道理,因為這裏一年四季都有它們可吃的東西。小時候我爸他們單位周圍全是一片片的農田,我家的窗子一推開,下麵一米遠的地方就是稻田。等到水稻成熟的季節,那稻田裏密密麻麻的都是麻雀,它們在田裏專門吃長熟的稻子。種田的農民拿著長長的竹竿在田裏到處驅趕,這些麻雀從田裏飛起來的時候黑壓壓的一片,很壯觀。”


    夏小娜說:“難怪你小時候有那麽多逮麻雀的招數。”


    李欣不無遺憾地說:“現在是保護鳥類,不讓打鳥了,我們小時候打鳥、掏鳥窩,可真是其樂無窮啊。”


    夏小娜撐著陽傘,緊緊地依偎著李欣問:“你以前還幹過什麽壞事兒?老實交代!”


    李欣說:“撈魚摸蝦掏鳥窩逮鱔魚,把農民稻田裏種稻子的水給放走了不少,放學的路上摘地裏的蠶豆、西紅柿、刨紅薯吃,玉米還沒成熟就把玉米杆給折斷了當甘蔗吃。仔細想想好像還真幹過不少壞事兒,而且這些壞事好像都跟田野有關。到現在隻要一在田間地頭聞見稻花香、豆花香,我就會不由自主地迴想起以前小時候跟小夥伴們一塊兒在田間地頭幹的那些壞事。都說童年的迴憶無邊無際,現在想想還真是這種感覺。”


    夏小娜笑道:“迴不去的童年!”


    “對,就是這種感覺!有時候靜下心來仔細想想,小時候兜裏揣滿了石子,手裏拿著彈弓在樹下追著打麻雀的情景還曆曆在目,仿佛就像是昨天的事情一樣。那時候滿山遍野地跑一整天根本不會嫌太陽曬,也曬不黑,哪像你們女孩現在出去還要打陽傘。現在迴想起來都是陽光燦爛的記憶!”


    “不對啊,你們小時候也應該有陰雨天吧?”


    “肯定有,可奇怪的是現在迴想起來,記憶當中還都是陽光燦爛,萬裏無雲的模樣。對了,還真有陰雨天的記憶。”


    “是怎麽迴事?”


    “那時候我們去河邊釣魚,在水邊一呆就是幾個小時,經常會碰見陰雨天。你想想,在細雨蒙蒙的天氣裏,在河邊撐著一把雨傘一呆就是幾個小時,眼睛還得盯著水裏的浮漂看魚兒到底有沒有上鉤。不下雨的時候,魚兒上鉤時浮漂也就沒有多大的動靜。下雨的時候,雨點把水麵上的浮漂打得不停地晃動,就更難區分魚兒到底有沒有上鉤了。也就是那時候眼睛好,要是換作現在,根本沒辦法釣上魚來。”


    “那你不會等雨停了再去啊?”


    “嗨,小孩子一根筋,除非是下大暴雨根本沒法釣魚,不然的話去了就一定要有個結果才迴來。”


    “我也發覺了,你的脾氣真是挺強的,有時候是不撞南牆不迴頭。”


    “你也看出來了?”


    “嗯。”


    “你說這到底是好呢還是不好?”


    夏小娜想了想,說:“這好像不能一概而論,得看最後是什麽結果。”


    李欣若有所思地想了想,然後換了個話題說:“怎麽樣?走到田野間是不是跟在路邊的感覺不一樣?在這裏你閉著眼睛靜靜地體會一下,就知道什麽是田野的芬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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