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中舟現在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他借著和鄭國瑞談話的機會,把心裏的這口惡氣給吐了出來。


    他剛才說的這些話,也許有一點為公司分憂的成分,可是更多的成分卻是幸災樂禍。


    他從旁觀者的角度來看,篤定了金昌興絕沒有膽子照自己說的這個辦法去幹。


    他心想:你不是把我排擠到什麽事情都沒有權利幹涉的地步嗎?那我就什麽事都不管,可是你總不能不讓我說話吧。


    我說得對不對那是另外一迴事,就算鄭國瑞把我的話轉告給你,你照不照著做做出來是對是錯,責任全在你,跟我毫無關係。


    下午下班迴到家以後,一進門,劉中舟就對在廚房裏做飯的老婆說:“今天做幾個好菜啊,再炸一盤花生米,我要喝點酒。”


    說完,他把手裏的包往茶幾上一放,就四仰八叉地躺在沙發上,一邊看電視一邊等著吃飯了。


    自從被降職以後,劉中舟不但在公司裏不和人接觸很少說話,就是迴到家裏也是悶悶不樂的。


    這段時間他也有喝酒的時候,可那都是自己到櫥櫃裏拿了酒瓶和酒杯,坐在桌前默默地喝。像今天這樣一下班迴到家就嚷嚷著要做幾個好菜炸一盤花生米給他做下酒菜喝酒的情況,最近還真沒有過。


    他老婆納悶地從廚房裏探出頭來看看他,問道:“今天這是怎麽了?”


    劉中舟眼睛都沒離開電視機屏幕,隨口答道:“好事兒。”


    他老婆一聽更加覺得好奇了,顧不得灶上的鍋裏還炒著菜,手裏攥著鍋鏟就出來了,問道:“什麽好事啊?是不是讓你官複原職了?”


    劉中舟最怕的就是別人提起自己被撤職這事,聽了老婆的話,他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說:“能不提這事嗎?不當那個官就過不下去了?”


    他老婆悻悻地說:“那你倒是說啊,到底是什麽好事?”


    劉中舟說:“你著什麽急呀,一會吃飯的時候一邊喝酒,一邊慢慢跟你說不行嗎?”


    他老婆一聽,也不想現在就壞了劉中舟喝酒的興致,趕緊說:“好吧,你看著電視,飯菜一會兒就得了。”說完,她樂滋滋地進廚房做菜去了。


    三十多分鍾後,飯菜做好了,他老婆問道:“在廚房裏吃還是在客廳裏吃?”


    劉中舟說:“來客廳裏吃吧,邊吃邊看新聞。”


    他老婆端著菜從廚房出來說:“我就知道你會這麽說。”


    以前劉中舟一喝酒,這飯就能吃一兩個小時,她和女兒都吃完迴客廳看電視去了,劉中舟還一個人坐在桌前自斟自飲。到後來,劉中舟一個人在廚房裏也呆不住了,往往就又端著酒瓶酒杯來客廳裏一邊看電視一邊喝酒。


    他老婆其實挺煩劉中舟借酒澆愁的,可是又不敢直說。今天見劉中舟難得高興,又說有好消息要宣布,就索性順著他。


    畢竟在一起過了大半輩子了,劉中舟的喜怒哀樂也就是她的喜怒哀樂。劉中舟被降職以後,她也覺得在人前人後很沒有麵子,今天這個好消息能讓情緒低落了幾個月的老公都喜笑顏開的,沒準今後自己也能揚眉吐氣了。


    女兒從臥室裏出來,一見桌上的油炸花生米香氣撲鼻,忍不住就伸手抓了幾顆放在嘴裏。他老婆用手打了一下女兒說:“沒大沒小的,你爸還沒動筷子呢,你就用手抓,洗手了沒有啊?”


    女兒聽罷做了個鬼臉,轉身跑進廚房洗手去了。


    劉中舟見老婆拿來的是葡萄酒和高腳杯,就說:“去拿茅台酒和小酒盅來,油炸花生米做下酒菜喝紅酒能有什麽滋味?”


    他老婆說:“白酒喝多了傷身體,喝紅酒軟化血管,對身體有好處。”


    劉中舟不耐煩地說:“哪有那麽多講究,拿茅台去!”


    女兒甩著手上的水從廚房出來說:“爸,我看你這脾氣和酒量都見漲啊,我媽說得對,這酒你還是要少喝點,你看你隔三差五的就要喝一頓,整天被酒泡著,不成蛤蚧了嗎?”


    劉中舟問道:“什麽是蛤蚧?”


    她女兒說:“爸,你可真是老外,連這都不懂?不過也難怪,你看你喝的都是茅台,高高在上的,一點都不親民,怎麽會知道那東西啊。告訴你吧,蛤蚧是一種四足爬行動物,跟蜥蜴差不多,平頭百姓喜歡拿它泡酒喝,說是有滋補的作用。”


    劉中舟聽到這裏才知道女兒把自己比做酒裏泡著的那東西,兩眼一瞪就要發火。


    他老婆見狀趕緊嗬斥女兒:“你這丫頭越來越沒規矩了,怎麽跟你爸說話呢?你爸今天有好消息要宣布,你別掃他的興啊。”


    女兒一聽,嬉笑著問劉中舟:“爸,是什麽好消息啊?是不是你又升官了?”


    劉中舟老婆聽了女兒的話,趕緊使眼色讓她住嘴。女兒見了莫名其妙,不知道今天這是怎麽了,母親怎麽一再地打斷自己的話。


    不是說有好消息嗎?怎麽還這也不讓說,那也不讓說的。以前父親悶悶不樂的時候,母親巴不得自己在飯桌上多說話打岔活躍氣氛,讓臉上難得見到笑容的父親高興高興,今天怎麽就不一樣了呢?


    女兒不說話了,飯桌上的氣氛立刻壓抑起來。他們一家三口悶頭吃了一會兒,劉中舟的老婆忍不住了,問道:“老劉,你不是說有好消息嗎?怎麽不說給我們聽,隻顧著喝酒?”


    劉中舟剛才自己把氣氛搞得很壓抑,在大家都不說話的時候宣布自己的好消息,顯得有些上趕著。


    正在他找不到合適的機會開口的時候,他老婆這句話就來了。於是他端起酒盅“吱”地喝了一口茅台酒,又夾了一片粉蒸肉填進嘴裏,這口酒菜咽下肚後,他才不慌不忙地說:“我今天賺了四十八萬元錢,你們說這算不算好消息?”


    他老婆聽了還沒來得及說話,她女兒就不以為然地說:“爸,你這話說得有些模棱兩可的啊,到底是你們公司賺了四十八萬元錢還是你自己賺了四十八萬元錢?要是你自己賺的那還差不多,要是你們公司賺的,那就不值一提了,那麽大一個公司賺四十八萬元錢算個啥啊!”


    劉中舟說:“誒,還真讓你說著了,這錢就是我自己賺的。公司賺不賺錢關我什麽事?不過話又說迴來了,他們要是像我這麽幹,豈止是賺四十八萬元?一百個四十八萬元都迴來了!”


    他老婆一聽,連珠炮似地問道:“你真的賺了這麽多錢啊?錢呢?你怎麽不拿迴來?”


    劉中舟說:“看你那財迷的樣子,錢放在銀行卡裏還能跑了不成?”


    他女兒說:“爸,你真的這麽神勇嗎?快說說看,你怎麽做到的?”


    劉中舟得意地說:“我在股票市場上賺的。”


    他女兒問道:“什麽時候的事啊?”


    劉中舟說:“就這幾個月的事,在西部銅業這一支股票上賺的。”


    他女兒說:“爸,你可真沉得住氣,有這樣的好事也不說一聲,不然我也跟著你買一點。”


    劉中舟說:“你不懂這些別跟著瞎起哄,我賺的還不就是留給你嗎?”


    他老婆說:“我聽你的意思是說公司裏沒聽你的建議,沒賺到這筆錢,是嗎?”


    劉中舟說:“是啊,金昌興不聽勸,讓他別買礦山他不聽,現在怎麽樣?不但股票上沒抓住機會,新買的礦山到現在虧得都停產了。”


    他女兒說:“上麵的人也太沒眼光了,怎麽讓他來當董事長?”


    劉中舟說:“山中無老虎,猴子稱霸王唄!”


    他老婆勸他說:“你這麽好的賺錢機會真該跟他們好好說說,要是公司也跟著你賺錢了,沒準他們讓你官複原職也說不定啊。”


    劉中舟用筷子指指他老婆說:“這個事我是再也不指望了,你們也別想了。我還就不信了,不當這個官我照樣比他們賺得多!”


    他老婆說:“行,都聽你的。賺錢當然是好事,不過你也別跟他們鬧得太僵,免得金昌興給你穿小鞋。”


    劉中舟說:“切!我還怕他不成?現在我和他是井水不犯河水,他愛怎麽幹就怎麽幹,我就當沒看見。他就算是掉進河裏去淹死也跟我沒有半毛錢的關係。其實這樣也挺好的,好事跟我不沾邊,壞事也找不到我頭上!”


    自從劉中舟被金昌興排擠到什麽也不能管的地步以後,這口惡氣在劉中舟心裏已經憋了很久了。


    雖然今天借著賺了一筆錢的底氣在鄭國瑞麵前炫耀了一番,可是嘴上卻還是有所保留的,不敢說得太過分。


    可現在在老婆和女兒麵前就不一樣了,可以敞開心扉吐露心聲。


    他也曾經是大權在握的人,知道江湖上的險惡,以自己曾經犯過的大錯,就算自己有心東山再起,可金昌興之流會給自己這樣的機會嗎?


    自己現在就隻是個副總了,手上沒有任何實權,金昌興都還前後堵截,巴不得自己盡早灰飛煙滅的,可見此人的心思有多麽歹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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