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欣說:“好的,我這就過來。”說完,他放下電話就趕緊來到劉中舟辦公室的門口,推開門直接就進去了。


    “董事長,你找我?”李欣一進門就問道。


    劉中舟指了指房間中央的沙發,對李欣說:“你先坐吧。”


    接著,他又拿起電話說:“送兩杯咖啡進來。”


    以往劉中舟叫李欣進來安排工作,或者李欣進來找劉中舟匯報工作的時候,李欣都是站在劉中舟的桌前,劉中舟吩咐完了,或者李欣匯報完了立刻就走。劉中舟辦公桌對麵有一個專門給進來談事情的人坐的椅子,李欣都從來沒有坐過。


    所以現在劉中舟叫自己坐在沙發上,李欣心裏邊就有點疑惑,不知道劉中舟今天找自己進來是要談什麽事情。可劉中舟自己不說,李欣也不好問,就按照劉中舟的吩咐走過去坐在沙發上。


    一兩分鍾以後,劉中舟辦公室的門再次被推開了,俞紅端著兩杯咖啡走了進來。


    見俞紅進來了,劉中舟這才從自己的大班椅上站起身來,走到沙發旁邊,示意俞紅把咖啡放在茶幾上。


    俞紅把兩杯咖啡分別放在李欣和劉中舟麵前,見劉中舟不再說什麽,就轉身出去了。


    讓秘書給自己準備了一杯咖啡,又走到自己對麵坐下來,劉中舟這樣的舉動,讓李欣疑惑的同時,也讓李欣心裏也暗暗猜道:看來劉中舟還真是要找自己談什麽重要的事情,不然他不會這樣的。以劉中舟以往做事的方式來看,就算他找副董事長薛晨誌談話,頂多也就是給薛晨誌遞一支煙而已。


    這場突如其來的談話,讓李欣覺得疑惑和不解,可是內心感到不安和忐忑的,卻是劉中舟。


    因為架子問題,高高在上的劉中舟和李欣之間,以前不可能有相對平等的談話。


    因為虧損和麵子問題,劉中舟和李欣之間的這場談話,被劉中舟刻意拖延著,他希望找一個好一點的機會再來進行,可是事情的發展,已經由不得劉中舟再拖延了。所以今天這場談話,在時間上出乎了劉中舟的預料,突如其來的就這麽來了。


    其實給李欣打完電話之後,劉中舟就一直在設想,跟李欣之間的這個談話該怎麽開場,怎麽進行?該怎麽把握尺度?他擔心尺度把握得不好,會讓自己原來一直高高在上的形象受到損害。


    可是盡管他左思右想的,想在談話的進程當中,在言詞上盡量保持自己的尊嚴和姿態,可是他的舉動還是把他內心當中的有些東西給泄露了出來。


    正如李欣感覺到的那樣,劉中舟讓俞紅給李欣倒咖啡,然後他又走到李欣對麵的沙發上坐下來,這兩個舉動,其實在外人看來,已經把談話對象在劉中舟心目中的位置信息泄露出來了。


    而這一切,一直在考慮如何開口,如何進行談話的劉中舟卻沒有意識到。


    可即使是這樣,劉中舟應付這種場麵的經驗還是要比李欣老到得多。


    都說煙鬥是外交家絕好的工具,在無話可說,或者無言以對的時候,可以用煙鬥堵住自己的嘴,也可以把玩煙鬥,以掩飾自己緊張或焦慮的心情。


    劉中舟手裏的雪茄,現在就有這個功能,他把雪茄叼在嘴上,避免了在李欣對麵落座後那十幾秒鍾無言的尷尬。他鎮定下來後,把雪茄放在煙灰缸上彈了彈煙灰,看著對麵一臉疑惑的李欣,開始了談話:“現在的銅價走勢你怎麽看?”


    對這樣的技術性問題,李欣手到擒來,他不假思索地迴答:“應該是衝高迴落。”


    劉中舟哪裏會滿意這樣的迴答,他接著又問:“還會繼續上漲嗎?”


    李欣說:“這個不好說,看不準。”


    劉中舟說:“我聽說你上個月把多單全部平倉了,是嗎?”


    李欣說:“是的。”盡管他很驚訝劉中舟怎麽會對自己平倉的消息知道得這麽詳細,可臉上還是沒有表現出來。


    劉中舟說:“你平倉多單以後有沒有反手做空?”


    李欣說:“沒有。”


    劉中舟說:“那你這個心態有點矛盾嘛,你把多單平了,就意味著你不繼續看漲。俗話說行情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你平倉了多單,就應該反手做空,這才說得通,如果你不做空,那也就沒有必要平倉多單了。”


    李欣笑笑說:“也是,不過我還是覺得前期漲幅有點大了,對後市有些迷茫,看不清楚,所以才平倉的。”


    劉中舟聽完遲疑了一下,終於還是說出了今天這場談話的主題:“明年下半年期銅合約的價格,現在還在五萬八、五萬九左右,你覺得在明年下半年的合約上繼續做空可不可行?”


    李欣聽了心裏一驚,暗想:原來劉中舟心裏一直還在想著那個移倉的主意!可這事兒非同小可,明年下半年,也就是至少八九個月以後的事情,自己怎麽會看得清楚?要是自己看得清楚的話,現在也不至於空倉,不知道該如何做。


    這個問題太重大了,看劉中舟今天這架勢,肯定是要自己給他一個意見的,可是自己該怎麽說呢,說錯了,豈不是要釀成大禍?


    李欣快速地思考了一下,劉中舟剛才分析的也對,自己把多單平倉了,也就說明自己不敢繼續看多,那麽反手做空,應該也是一個相對合理的選擇。


    而且事實上銅價到六萬的高價以後,迅速下跌了五千元,後市還會不會繼續下跌?如果銅價真的就此展開一**幅下跌的話,那麽劉中舟在明年下半年的遠期合約上拋空的舉動就會帶來巨大的利潤。這是南方集團在期貨市場上反敗為勝的一個絕好時機,劉中舟此時這樣想,也是完全合理的。


    想到這裏,李欣問道:“董事長,打算賣出開倉多大的量?”


    劉中舟說:“三萬噸。”


    這個數字比今年賣出的兩萬噸還要多百分之五十,李欣聽完以後第一感覺就是:劉中舟這是在賭,他在賭這是一個大幅下跌的機會,他要借此機會把之前三億三千萬的虧損一把賺迴來!


    李欣不知道該怎麽迴答,他在內心擔憂的同時,也站在劉中舟的角度上想:如果劉中舟這一次估計對了的話,銅價從如此高位下跌,賣出三萬噸,隻要下跌一萬一千元,之前的虧損幾乎就已經全部補迴來了。


    突然,李欣想到了一個問題,問道:“董事長,明年賣出三萬噸,資金上可能不夠吧?”


    劉中舟說:“我大致算過,把11月、12月份的合約平倉以後,資金上是沒有問題的。”


    李欣說:“我的意思是,如果在明年下半年的合約上持倉的話,就會遇到一個歸還銀行貸款的問題,我記得我們今年貸款的這兩個億,在明年六、七月份就應該歸還銀行的,如果這兩個億的貸款和利息還給銀行以後,剩餘的資金賣出開倉兩萬噸都不夠,別說三萬噸了。”


    劉中舟眉頭一皺,問道:“是六七月份歸還銀行貸款嗎?”


    李欣說:“我記得應該是,要不打電話把鄭部長叫上來問問他?”


    劉中舟沒說話,李欣說的這個問題,他之前還真沒有考慮到,現在經李欣這麽一說,他心裏也是一驚:如此一來的話,資金的缺口就相當大了。


    他本想按李欣說的辦,讓李欣打個電話把鄭國瑞叫上來詳細的問問,那兩個億的貸款歸還日期到底是什麽時間?


    可是他轉念一想,這樣把鄭國瑞叫上來的話,自己找李欣談話的事情,又被第三個人知道了,這是他不願意看到的。再說了,以李欣辦事一向謹慎嚴密的風格來看,李欣說的這個時間,大概應該是對的,所以劉中舟就覺得沒有必要叫鄭國瑞上來了。


    劉中舟突然覺得很丟臉,自己思前想後的,不想在和李欣的談話過程中掉價、掉麵子,可沒想到還是犯了這麽一個低級的錯誤:資金都不夠,怎麽長期持倉?


    他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說,叼著雪茄沉默起來。


    李欣見劉中舟低頭沉思,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他端起茶幾上擺著的咖啡喝了一口。


    過了一會兒,劉中舟緩緩地說:“銀行貸款方麵,還舊貸新也不難辦。”


    這話剛說完,劉中舟像是突然想起什麽東西一樣,說:“誒,不對啊,我記得我們抵押貸款的是債券,還了這個貸款以後,這些債券兌現之後就遠遠超過兩億元啊,所以資金根本不成問題,不需要再貸款的。”


    李欣說:“是嗎?這個我就不太清楚了。”


    劉中舟說:“對對對,你不提這個事兒我倒忘了,就是這麽迴事兒,下一次開倉不用貸款,再加上這兩個多億的資金足夠了。”


    李欣裏想了想,說:“但是這些資金裏邊還是包括了從銷售公司和冶煉廠這邊抽調過來的流動資金,是吧?如果除掉了這兩部分資金以外,隻靠債券兌現後的資金,還是不夠三萬噸的開倉用,更別說遇見價格大幅波動的時候還會出別的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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