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姑娘對薛晨誌說:“好的,您稍等,一會兒就來。”


    薛晨誌側身坐在椅子上,翹著二郎腿,左手搭在椅子背上,嘴角叼著煙卷,眯著被煙霧熏得睜不開的眼睛問黃洪亮:“最近怎麽樣?”


    黃洪亮被薛晨誌這句話問得有些糊塗,不知道他具體指的是什麽,可他也不方便反過來向薛晨誌問個究竟,於是就籠統的迴答說:“還那樣,馬馬虎虎唄。”


    聽了黃洪亮這一句含含糊糊的迴答,薛晨誌也發覺自己的問題有些不著邊際,於是就接著問道:“我一個多星期沒上集團這邊來了,沒有發生什麽變化吧,有沒有什麽特殊的事情?”


    黃洪亮一聽來了精神,問道:“沒有啊,是不是有什麽消息?”


    薛晨誌說:“沒有就好,我就隨便問問。”


    這時,點的菜陸續上來了。


    黃洪亮拿起茅台酒瓶,把自己和薛晨誌的酒杯倒滿,然後端起酒杯對薛晨誌說:“薛副總,我借花獻佛,敬您一杯,我幹了,您隨意。”說完一仰頭,把酒杯裏的酒一飲而盡。


    薛晨誌端起酒杯來抿了一口,用筷子指點著桌上的菜,對黃洪亮說:“慢慢喝,吃菜吃菜。”說完,他抓起一隻烤鵝腿,自顧自地啃了起來。


    薛晨誌啃完了這隻鵝腿,用餐巾紙擦擦嘴上和手上的油漬,裝作漫不經心的對黃洪亮說:“明年會是個什麽情況,你考慮過沒有?”


    黃洪亮從接到薛晨誌的電話開始,就一直在揣測薛晨誌找自己聊的話題會是什麽,剛才薛成誌那兩個不著邊際的問題不但沒有打消黃洪亮的疑問,反而更讓黃洪亮雲裏霧裏的,越發糊塗了,不知道薛晨誌今天晚上到底會和自己談什麽。


    他知道薛晨誌的資金也被劉中舟抽走了不少,莫非薛晨誌這次找自己是為了談貨款的事?


    現在薛晨誌的這句話,跟之前的那兩個問題有些不同,似乎讓黃洪亮感覺到了一些腳踏實地的東西,慢慢開始揣測出薛晨誌問題的大致方向了。


    於是他說:“明年會是個什麽情況,我現在是兩眼一抹黑呀,我也不怕說句得罪人的話,薛副總,今年這個年關該怎麽過都是個問題!”


    薛晨誌聽了一拍桌子,說:“真人麵前不說假話,你說的這個正是我所擔心的!你說說現在是個什麽局麵,我生產,你銷售,賺到的這些辛苦錢,現在全在期貨市場上賠得一幹二淨的,年關怎麽過?明年是不是還是這樣幹?要還是這樣的話,那還有什麽勁頭!”


    黃洪亮深有同感地說:“唉,到了這一步,咱們也無力迴天了,但願明年會好一點。”


    薛晨誌擺擺手,不以為然地說:“不是這個問題,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現在的關鍵問題是:明年是誰帶著幹,要還是他帶著幹的話,不會有什麽好結果的!”


    黃洪亮一聽,放下手中的杯子,小聲問薛晨誌:“薛副總,是不是有什麽人事變動的消息?”


    薛晨誌說:“我真沒有什麽消息,但是有些事情是明擺著的,大家是可以估計的,你說對吧?”


    黃洪亮若有所思的點點頭,眼睛轉了兩圈,沒說話。


    薛晨誌接著說:“你我都在南方集團多少年了,你就說這麽多年來,南方集團栽過這麽大的跟鬥嗎?半年就虧了三個億,這種情況要是說出去,上麵會允許他繼續幹嗎?”


    黃洪亮點點頭說:“這倒是,一下就把家底給敗了這麽多。”


    薛晨誌說:“這件事情到目前為止上麵還不知道,如果到年底之前,他有本事把虧損補上,那這事就像沒發生過一樣,明年他繼續幹沒問題。可是現在滿打滿算隻剩三個月了,且不說價格空間上可不可能跌下去那麽多,單說時間上可能性就不大了。我不知道你是怎麽想的,我敢保證,年底之前他肯定是賺不迴來的。那麽問題就來了,年底的這個報表怎麽寫?這個報表一旦出來以後,明年他是絕對幹不下去了,你信不信?”


    其實薛晨誌說的這些情況,黃洪亮自己心裏也有數,可是他沒有像薛晨誌想得那麽遠,壓根沒去想明年會不會是劉中舟繼續當董事長。


    此刻他聽了薛晨誌的話,心裏暗暗明白了薛晨誌心裏的某些想法,於是他就順著薛晨誌的話說:“聽您這麽一分析啊,事情還真就是那麽迴事兒。您說南方集團這麽一家冶煉、銷售為主的企業集團,幹啥去搞什麽期貨啊?要是沒有他這一出,今年這麽好的銷售形勢,一年就可以賺去年好幾倍的利潤,可現在弄得這麽個結果。唉,實在是不堪迴首啊。”


    薛晨誌說:“今年的損失確實是太大了,但是萬幸的是,咱們還沒有傷筋動骨,隻要今年這樣的損失不是常態,以後咱們的好日子還有的是。”


    黃洪亮說:“薛副總,您說的對,隻要踏踏實實做好本行,別去想那些花裏胡哨的東西,明年把今年的損失補迴來也不是沒有可能啊,那樣的話,咱們的效益依然是很好的。”


    薛晨誌說:“對啦,做好自己的主業,這才是賺錢的根本之路。你看看南方集團這麽多年來攢下的家底是怎麽來的,是不是?咱們按原來的路走下去,不是很好嗎?”


    黃洪亮迴想起了自己一筆就在期貨上虧損了幾十萬的辛酸往事,對薛晨誌說:“薛副總,要不明年您帶著我們幹吧,我聽您的!”


    薛晨誌聽了這話,心裏很是受用,可他卻擺擺手,言不由衷地說:“誒,你別亂說哈,沒有這種可能的,就算老劉下來了,什麽人來當董事長,還得由上麵說了算。”


    黃洪亮說:“那上麵也要考慮南方集團的實際情況啊,對不對?薛副總您在南方集團這麽多年了,要是論新董事長人選的話,還有誰比您更德高望重,更適合這個職位的?”


    薛晨誌模棱兩可地說:“其實都是為了工作,不在乎什麽職位的哈。”


    黃洪亮從這句話中清晰地揣摩到了薛晨誌的心思,他不漏一絲痕跡地說:“您說得對,可問題是,不管是誰來坐這個位置,賺錢才是硬道理嘛,除了您以外,還有誰能帶著集團賺錢呢?我們不說以後,就說老劉當董事長這麽些年,他靠的是誰?要不是您在冶煉廠給他撐著,他能當這麽久嗎?這些事情,集團裏上上下下都知道,我就不信上麵的人看不到這一點!”


    薛晨誌夾了一塊海參放進嘴裏嚼著,說:“誒,不提那些,那些都是該做的工作。再說了,這也僅僅隻是一種可能性而已,換誰來當這個新的董事長,咱們不是也得好好幹活嗎,對不對?”


    黃洪亮說:“那是那是,薛副總,來喝一口。”說著,他端起杯子,跟薛晨誌碰了一下,然後喝了一大口。


    黃洪亮現在猜透了薛晨誌的心思,知道了薛晨誌有意去爭奪董事長的職位,他的心裏暗暗高興。


    他在心裏暗暗分析,薛晨誌這樣的心思,應該不會告訴太多的人,說不定自己是唯一知道他這個秘密的人。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麽他倒希望明年劉中舟不當董事長更好,因為劉中舟繼續當董事長的話,跟以往相比,對自己沒有別的好處。


    可要是董事長換成薛晨誌的話,以他現在就跟自己交心的這種做法來看,將來自己絕對是他的鐵杆心腹。


    雖然說薛晨誌在副董事長的位置上已經好多年了,可一旦他被扶正,做了一把手,新官上任,還是需要一幫親兄弟幫他紮出陣腳,打出天地的,到時候自己就是新朝的重臣了。


    要說黃洪亮也是一個人精了,別的不說,他對自己的位置是很清楚的。


    他知道自己沒有資格去競爭董事長的職位,但是有一點,不管是誰來當這個新的董事長,黃洪亮都自認為新董事長缺不了自己這個銷售公司的總經理。


    如果這個新董事長像薛晨誌所想的那樣,就由薛晨誌來當,那一切自然最好不過了,以自己以前和薛晨誌建立的那種同盟關係,薛晨誌當董事長絕對對自己有利。


    退一步說,就算新的董事長不是薛晨誌,薛晨誌對自己的重要性也是不言而喻的。


    薛晨誌這個冶煉廠的廠長,對新的董事長來說,遠遠比自己這個銷售公司的總經理要重要得多。


    也就是說,隻要自己還在南方集團銷售公司當總經理,薛晨誌這個人對自己的重要性和新董事長是一樣的。


    新董事長可以是不認識的阿貓阿狗,而自己要麵對的冶煉廠廠長就隻會是薛晨誌。所以先不管薛晨誌將來到底是不是新的董事長,自己把他當成董事長來貢著是不會錯的。


    薛晨誌聽了黃洪亮這些話,心裏也很高興。他自認為明年自己當董事長的可能性是很大的,所以才提前找黃洪亮探探口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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