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要是在以前,若不是涉及到了黃洪亮的切身利益,黃洪亮是不敢這麽大膽的。


    劉中舟聽倆人說完,這才慢條斯理地對薛晨誌說:“調資金也是有限度的,不會妨礙冶煉廠的生產。我測算過,因為大部分銅礦來自於集團控股的礦山,在充分考慮到原料和生產過程中資金占用的前提下,冶煉廠這邊把集團撥給的流動資金抽出三分之一來是完全有可能的。”


    薛晨誌驚訝地說:“要抽出這麽多啊?”


    劉中舟麵帶笑容地說:“我心裏有數的,這些資金調走後,肯定不會影響冶煉廠的生產的。”


    劉中舟說的是實話,他心裏清楚,薛晨誌手裏的資金是很充裕的,別看薛晨誌一臉的難色,那都是做給別人看的。這三分之一的資金收迴總公司後,絕對不至於讓冶煉廠的生產停下來。


    冶煉廠最大的成本開銷在原料采購上,其次是電費和水費。退一萬步說,就算一時資金緊張,也可以在銅礦的采上和礦山協商一下,推遲付款,這對於集團控股的礦山來說,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說完這句話後,劉中舟不等薛晨誌再辯解,轉過頭去對付黃洪亮去了。


    薛晨誌是劉中舟最大的勁敵,以前就在很多關鍵問題上和自己唱反調,對他今天這樣的表現劉中舟並不意外。


    可是這個黃洪亮,劉中舟一直當他是自己的親信,怎麽今天在關鍵問題上也跟著薛晨誌跑,和自己作對呢?


    這要是在以前,劉中舟會當眾給黃洪亮一點顏色看看,讓他知道南方集團現在是誰在做主。


    可是現在的情況有些不同,期貨上有那麽大的一個窟窿需要想辦法彌補,這需要黃洪亮和薛晨誌的支持,劉中舟不想小不忍亂了大謀。


    他對黃洪亮說:“你這邊的銷售公司我同樣做過測算,你的情況比冶煉廠還好,調三分之二的資金迴來一點兒問題都沒有。首先,你都是從薛副總的冶煉廠進貨,就算一時資金吃緊,貨款你可以銷售完了再跟冶煉廠結算。我估計這樣的情況都很少會發生,因為你還有第二個有利條件,那就是在現在這種情況下,你完全可以預收客戶的貨款,用客戶的錢做買賣。我說得對不對?”


    見黃洪亮不吱聲兒,劉中舟知道自己點中了黃洪亮的要害處,於是他又說:“所以我說你們這邊調三分之二的資金迴來是可行的。”


    不等薛晨誌和黃洪亮說話,劉中舟又繼續強調說:“我們大家要有大局觀,不要眼睛隻盯著自己那一畝三分地裏的收成。集團這兩萬噸的套期保值為的是什麽?當初就說得很明確了,為的就是集團下半年的產量有一個好的效益,這是大事。要是大家都隻盯著自己眼前的那一塊利益,誰敢保證下半年銅價不下跌?要是銅價下跌了,而且跌得很多,跌迴一年前的水平,那時候你那一畝三分地裏的收成誰來給你保證?是吧?”


    見大家都靜靜地聽著,劉中舟又說:“當前期貨持倉遇到了一些困難,這就需要大家齊心協力,共度難關,將來的利益不是哪一個人的,是集團的。”


    劉中舟這些話很切中要害,即使薛晨誌和黃洪亮心裏還有諸多的不情願,可是聽了這些話後,他倆也就都老實了。


    劉中舟的話說得很明白了,誰要是在這件事情上和他作對,導致套期保值的倉位留不住,將來銅價下跌造成的損失可就得由這個人來背鍋了。薛晨誌和黃洪亮有再大的膽子,也不敢在這個問題上造次。


    劉中舟原本心裏也有數,隻要挑明了利害關係,自己的計劃應該是可以通過的,隻不過需要費點口舌罷了。


    現在見薛晨誌和黃洪亮都默不作聲,他知道已經把他們拿下了,就問道:“其他人還有什麽意見?如果沒有不同意見的話,那就按這個計劃執行了。”


    鄭國瑞和李欣會前碰頭時商定,由鄭國瑞提資金緊張的問題,李欣來建議提前半個月平倉在八月份合約上的那些持倉。


    可是今天會議一開始,劉中舟就一直在說期貨賬戶上資金緊張的事,甚至還想出了鄭國瑞和李欣都想不到的解決辦法,這就了了鄭國瑞的一塊心病:他不用對劉中舟提別的建議了。


    此時聽了劉中舟的問話,鄭國瑞沒吭聲,他見沒有其他人說話,就悄悄地看了李欣一眼,對他使了個眼色,意思是我沒什麽要說的了,你提你的建議吧。


    可是鄭國瑞使過眼色後,遲遲不見李欣說話,鄭國瑞有點著急了,他不知道李欣是否已經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於是他又看了李欣幾眼,用眼神催李欣趕緊提那個建議。


    李欣一直密切關注著會場上的形勢,剛才一見鄭國瑞的眼神,他就明白了鄭國瑞的心思。


    他沒有立刻說出事前商定好的那個建議,也是因為劉中舟剛才已經做出的計劃。


    如果按劉中舟的計劃辦,資金情況就大有改觀了,在這種情況下,李欣在猶豫是不是一定要建議劉中舟提前平倉這部分倉位。


    畢竟要比預定平倉的時間提前了半個月,在這半個月的時間裏,銅價也有可能會跌下來的,那樣的話,提前平倉的建議就會造成一部分損失,如果要追究責任的話,提建議的這個人是脫不了幹係的。


    鄭國瑞不清楚這裏邊的利害關係,不了解李欣此時內心深處的感受,隻是一個勁兒的催李欣提自己的建議,可是李欣卻不能不考慮期貨賬戶上資金情況發生有利的變化後,自己這個建議到底是不是利大於弊。


    經過一番激烈的思想鬥爭,李欣最終還是在會上提出了那個提前平一部分倉位的建議。


    劉中舟專心聽完李欣的陳述後,問道:“你確定提前平倉八月份的合約是利大於弊嗎?”


    會場上眾人的目光全都齊刷刷地投在李欣的臉上,這個時候提這樣的建議,也隻有李欣有這個膽子,他們都想聽聽李欣怎麽迴答劉中舟的問題。


    在其它無關緊要的問題上說幾句模棱兩可的話也就罷了,反正將來沒有具體的數據做對比,對錯沒辦法量化,界限自然就很模糊。


    可是李欣說的這個建議卻是有據可查的,一點一滴都可以追溯迴去,什麽時候是什麽價格,平倉了多少,將來一做對比,到底是對是錯,可以一目了然的。


    要是李欣估計錯了,按八月份這個合約上四千噸的量計算,這個時候買入平倉的價格要是比半個月後的實際價格高了一百元,總額上就會多虧損四十萬元。


    這還是隻按一百元的價差計算,要是價差更大的話,這個建議造成的損失就更大了,劉中舟是可以秋後算賬的。


    正所謂軍中無戲言,這涉及到資金結算的事兒,一分一厘都可以被算得很精確,來不得半點兒虛假。


    會場上的很多人都想不通李欣為什麽要去惹這種麻煩。


    鄭國瑞一直在催李欣說出自己的建議,一是因為這樣的建議隻有李欣想得通其中的利害關係,別人不懂這些,看不到這一點。


    二是這樣的建議隻有李欣敢提,別人就算能看出來,也不敢去擔這種責任。


    第三點,這種關於期貨業務上的建議,別人說了,劉中舟可能根本就不會當一迴事兒。可是李欣說的,劉中舟就不能不想想。李欣在期貨業務上的水平,集團內部無人可比,即使是目空一切的劉中舟也不得不承認。


    在這一點上,鄭國瑞比別人看得更清楚。


    就說眼前這種困局,要是當初聽李欣的建議,別做賣出操作,現在也不會深陷在泥潭中,虧一億六千萬元。


    李欣在期貨業務上屢次跟劉中舟的意見相左,在會上當眾反對劉中舟,開始的時候劉中舟龍顏震怒,要把李欣撤職,可是後來經過實際檢驗,證明李欣的話還是很靠譜的,所以劉中舟也不得不再次啟用李欣。


    這要是換做別人的話,早就不知道被劉中舟貶到哪裏去了。


    這一切,恰恰說明李欣在劉中舟眼裏的重要性是不一般的。


    鄭國瑞知道李欣既然想到這樣的建議,一定有他的理由。在這件事情上,鄭國瑞本能地認為聽李欣的話更靠譜一些。所以他希望李欣能說出自己的意見來,這些期貨倉位實在是讓他頭痛,他巴不得劉中舟能聽李欣的建議,把倉位逐步降下來。


    在投向李欣的眾多目光中,有不解的、有期待的、也有敵視的。


    薑華的眼光就是敵視的。


    半個月前,他用李欣一千噸的多頭持倉就計算出李欣賺了三百多萬,那個時候他的心裏就很不是滋味了。


    現在,如果李欣還沒有平倉的話,那三百多萬就已經變成八百多萬,這讓薑華嫉妒得要發狂了。


    他時時刻刻期待著李欣一步踏空,從洋洋得意的高台上跌落下來,那樣的話,他的心裏才會好受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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