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半個月裏,劉中舟就像是在煉獄裏麵度過的一樣,看著每天都在增加的虧損,他已經懵了,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到了這個地步,賬麵上累計虧損已經達到了一億六千萬,他隻能是按照原來的決定,根據實際銷售數據平倉每個月的期貨倉位。隻有這樣才能自圓其說。除此以外,他已經想不出任何對策來了。


    這樣做還有一個好處,期貨倉位可以一直持有到年底才能全部平倉完畢,時間上來看依然還有騰挪的餘地。


    劉中舟到了這個時候,心裏依然還抱有一絲幻想,萬一年底的時候價格跌下來呢?那樣的話,期貨上不是就不至於虧得這麽多嗎?沒準還能把虧損補迴來也不一定。


    手足無措的,還有財務部長鄭國瑞。


    現在,兩個期貨賬戶上的可用資金已經隻剩下了兩千多萬,這筆錢要是放在別處,怎麽說都是一筆巨款,可是要用這筆錢來養那兩萬噸的空頭倉位,就隻不過是杯水車薪罷了。


    黃洪亮和薛晨誌,這時卻把腸子都悔青了。


    半個月前,大幅調高的出廠價和銷售價,讓他們把廠裏的庫存基本上都銷售了一空。這半個月以來隨著價格快速的飆升,他們手裏邊可以賣的貨卻沒有多少,錯過了一波賺大錢的好機會。


    更讓他倆心裏窩火的是,這價格“噌噌噌”地往上漲,手裏沒有貨可賣,賺不到利潤也就罷了,期貨市場上那些持倉卻還在不斷地虧錢。這一進一出,半個月內損失的錢可是一個天文數字啊!


    可是到了這個地步,在這兩件事情上,黃洪亮和薛晨誌雖然背後急得罵娘,話說得很不好聽,可是當著別人的麵卻都不敢隨便亂發表意見。


    他們知道,銅價現在已經完全偏離了正常波動的範圍,下一步會怎麽走,誰也說不準了。


    現在期貨上虧了這麽多,早已經不能用騎虎難下來形容了,這兩萬噸的倉位什麽時候平倉,平倉多少?這是一個神仙都沒法處理好的問題,一招不慎,就有可能會惹禍上身。


    身處風暴中心的劉中舟卻無法置身事外,眼下最緊要的是必須盡快找到大量的資金來維持期貨上的持倉。


    在這件事上,絕不能再有閃失了,這幾乎是劉中舟反敗為勝的唯一希望了。


    劉中舟現在和黃洪亮、薛晨誌剛好相反,他們倆的心思放在生產和銷售上,對巨額虧損的期貨唯恐避之不及。可劉中舟呢,把生產和銷售的事完全甩給黃洪亮和薛晨誌,一門心思全放在期貨上。


    期貨上那一億六千萬的虧損是沒有任何人能幫他的,如果不能在期貨市場上把這些虧損降到最低,甚至反敗為勝的話,那自己這些年在南方集團的苦勞和功勞就都會化成泡影的。


    對這一點,劉中舟看得很清楚,所以他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做最後的掙紮。


    經過兩天的冥思苦想,劉中舟有了一個想法。


    這天,趁著薛晨誌來總部辦事,劉中舟召集集團管理層的人員開會,討論期貨持倉的問題。


    李欣不知道劉中舟開這個會議的目的是什麽,現在已經是七月中旬了,八月份那個合約離交割日期越來越近,交投量越來越少,在看不到明顯有下跌趨勢的情況下,在這個合約上的那些持倉繼續拖下去隻會越來越被動。


    可是劉中舟原來有話在先,必須嚴格按套期保值的流程平倉,所以李欣實在是有些不知道該怎麽跟劉中舟提這個事兒。


    後來,李欣有了個主意,會議開始前一個小時,他去了鄭國瑞的辦公室,對鄭國瑞說:“鄭部長,待會兒開會的時候,要不你跟董事長說說,在八月份這個合約上的持倉,恐怕現在應該平倉了,不能等到八月份再平倉。原因有兩個,等到八月份的時候,交投量會很少,我們的持倉要全部買入平倉,可能價格會越買越高,對我們來說極為不利。另外一個原因是,期貨的交割日是在上旬,可是黃洪亮他們銷售公司要到八月底才能把實際銷售的數字統計出來,時間上來不及。”


    關於期貨上的問題,鄭國瑞正有好多事要想和李欣聊聊,可是眼前這樣的局麵,又讓他抹不開麵子主動去找李欣,現在見李欣主動來找他,自然是喜出望外的。


    可是聽李欣說完後,鄭國瑞心裏卻盤算開了:原來你也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啊,一來就要我為你去出頭,這話你怎麽不自己去跟他說?


    鄭國瑞心裏這麽一想,剛才李欣進門時他臉上露出的那些笑容瞬間就不見了,冷冷地迴答說:“我何嚐不想早點平倉啊,可是我也不敢去出這個主意,要不還是你跟董事長去說吧。”


    李欣已經注意到了鄭國瑞臉上表情的變化,可他顧不了這些了,除了鄭國瑞,李欣也不知道還可以跟誰說這些。


    他解釋說:“我覺得還是你去跟他說,你就說現在賬上的資金情況已經很緊張了,這個合約上的倉位平倉後,可用資金狀況也會好很多,你這樣跟他提這個事情就顯得很自然了。讓我跟他說這事兒,可能適得其反。”


    鄭國瑞仔細一想,李欣說的也有道理,這件事正是自己最頭疼的事,這倒是一個解決燃眉之急的好辦法。


    他看看李欣的神情,似乎是很坦誠的樣子,不像是在拿自己當槍使,何況鄭國瑞也看不出來這件事這麽辦對李欣有什麽好處。


    於是鄭國瑞眼珠一轉,出了個主意說:“要不開會的時候我們倆都說一下各自的意見,我說資金不足的事情,然後你來提建議,提前平倉八月份的倉位,你看這樣好不好?”


    李欣也看出了鄭國瑞的戒心,他心想:以前自己在會上當著眾人的麵給劉中舟提反對意見時,鄭國瑞是唯劉中舟馬首是瞻的。現在這種情況下,對劉中舟說這些話自己都有些畏難情緒,鄭國瑞能答應在會上和自己站在一起,已經很難得了。


    死馬當活馬醫吧,這些話隻要劉中舟能聽到就好,誰說的就不重要了。


    於是李欣說:“行吧,也隻有這樣了。”


    像李欣和鄭國瑞這樣,在會議開始前私下碰頭交換意見的,還有黃洪亮和薛晨誌。


    他倆碰頭的時間要比李欣去找鄭國瑞的時間早得多。


    黃洪亮接到會議通知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劉中舟是不是要找茬?


    最近這段時間,黃洪亮自己都覺得自己的表現不佳,錯過了這麽好的銷售勢頭,怎麽說也是一個失誤,他一直在擔心劉中舟會不會因此找自己的麻煩。


    以往要是像這樣,送上門的好機會都抓不住的話,劉中舟是肯定不會輕饒的。


    所以在這麽個關鍵時刻,劉中舟突然召開會議,讓黃洪亮心裏很是擔憂。於是他第一時間就上樓去找薛晨誌,想從薛晨誌這裏探探風聲。


    薛晨誌此時正在自己辦公室的電腦上看電影。


    他每次上來集團總部辦完事以後都覺得無所事事,不像是在冶煉廠自己的辦公室裏那麽自在,總有一種陌生的感覺。


    黃洪亮來到薛晨誌辦公室的門口,見薛晨誌專心致誌地看著電腦屏幕,就在門上敲了兩下。


    薛晨誌聽見動靜抬眼一看,說:“是老黃啊,進來啊。”


    黃洪亮嗬嗬一笑,說:“薛副總,在忙啥呢,不打攪您吧?”


    薛晨誌把那部正看得津津有味的電影關了,說:“沒事兒,呆著無聊。你有事?”


    黃洪亮說:“也沒啥事兒,隨便聊聊。”


    薛晨誌一聽,就知道黃洪亮沒說實話。


    自己辦公室的門是開著的,可是黃洪亮進來後,第一件事就是反身把門關上了,就從這一點上看,他來肯定有事,而且還是不能讓別人聽見的隱秘事情。


    薛晨誌也不點破他,拿起電腦旁的香煙,抽出一支,隔著寬大的寫字台扔給黃洪亮,說:“坐下聊。”


    黃洪亮伸手接住薛晨誌扔過來的煙,掏出打火機,“叮”的一聲打著火,湊到薛晨誌麵前給他點上,然後這才迴到寫字台對麵坐下,自己也點上,抽了起來。


    薛晨誌抽著煙,也不說話,隻用略帶問詢的目光看著黃洪亮。


    黃洪亮一看這陣勢,知道薛晨誌在等自己開口,也就不繞彎子,開門見山地說:“薛副總,您看董事長今天開這個會議是什麽目的?”


    薛晨誌沒想到黃洪亮會問這個,這個問題他也有些說不準,可他完全沒把這當迴事兒。此時見黃洪亮如此關心這件事兒,看來他心裏是有些想法的。


    於是薛晨誌就說:“事前沒聽他說,不太清楚。怎麽,你覺得有什麽不對的地方嗎?”


    黃洪亮說:“沒有啦,我也就是瞎猜。”


    薛晨誌見黃洪亮話裏有話,吞吞吐吐的,就說:“跟我你還藏著掖著的?有什麽話就說唄。”


    黃洪亮於是說出了自己的擔心:“我的意思是,董事長會不會拿價格上漲來說銷售上的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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