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欣說:“哦,那運到這裏成本真的很高啊。”


    龍運凱說:“是啊,這就是我們不敢大量使用進口礦的原因,地理位置不占優勢啊。東南沿海那一帶的鋼廠就不一樣了,國外進來的鐵礦到了港口,基本上就算到他們廠裏了,不像我們,還得鐵路運輸一千多公裏。他們用進口礦的比例大得多,劃算啊。”


    李欣點點頭說:“是這個道理!”


    李欣眼珠一轉,換了個話題問道:“龍總,依你看,鋼廠和銅廠哪個更難搞?”


    龍運凱問:“怎麽,你想搞個銅廠?”


    李欣擺擺手說:“沒有,我哪有那個本事啊。就是順便問問。這個問題一般人估計都不了解,你不是鋼廠老板嗎?問你正合適。”


    龍運凱說:“誒,你不就是在有色金屬行業嗎?剛才我聽你對銅價上漲的原因分析得頭頭是道的,對這個應該很清楚啊。”


    李欣說:“我也不是學這個的,在公司裏也就是打雜,不了解其中的奧秘。”


    龍運凱說:“這個我還真的比較過,建一個銅廠要比建一個鋼廠難得多。一是技術上的原因,煉銅比煉鋼的技術門檻高得多。二是原料問題,國內鐵礦儲量雖然也不算豐富,但是比起銅礦來說還是要好得多,這兩個原因決定了建鋼廠相對容易。其實你仔細想一下就知道了,省內大大小小的鋼廠少說也有十幾家,可是銅廠呢,兩三家而已。一噸銅的利潤是一噸鋼的十幾二十倍,銅廠這麽賺錢為啥還這麽少,還不就是因為門檻高嘛,你說對吧?當然了,鋼鐵需求的總量比銅的總量要大也是一個原因。”


    李欣點點頭,龍運凱的迴答讓他頗有些正中下懷的感覺。


    李欣剛才開車出公司大院的時候,薑華正好從外麵辦事迴來,倆人的車在門口擦肩而過。


    薑華在院子裏停好車後,看了一眼被李欣棄之不用的那輛車,突然心生一計。


    他上樓後,直接去了劉中舟的辦公室。一進門,薑華就對劉中舟說:“董事長,李欣那輛車他要是不用的話,幹脆收迴來好了,這樣閑著也是浪費。”


    劉中舟奇怪地問道:“怎麽迴事?”


    薑華說:“我看這幾天他都是開他自己的寶馬車,公司配給他的那輛車一直停在院子裏。”


    劉中舟說:“是嗎?”


    薑華見劉中舟有了反應,立刻接著說:“是啊,那天早上開完會,中午他就把車停在院子裏了。此後這麽多天時間裏,他就再也不用那輛車了,隻開他自己的寶馬車。他這是做給誰看啊?還不是對那天在會上董事長您的批評心懷不滿,這明擺著是跟您叫板啊。”


    劉中舟一聽,心裏有些不舒服了:看來李欣還是不低頭啊,他這脾氣也真夠倔的,整個公司上上下下誰敢這樣跟自己頂牛?真是反了他了!


    一直細心觀察劉中舟麵部表情的薑華,見劉中舟臉上有些變色,覺得機會來了,繼續進讒言道:“既然他這樣甩臉色給您看,不如就把車收迴來,讓他知道知道厲害。”


    劉中舟那天在會上確實對李欣很是不滿,也動過要撤換他的念頭,可是會後等他的怒氣消散以後,好像又覺得沒有必要立刻這麽做,所以如何處置李欣,他也還在猶豫之中。


    可是現在聽薑華這麽一說,劉中舟心裏的怒氣再次冒了出來,想要立刻懲戒一下這個桀驁不馴的年輕人。


    劉中舟的話都已經到了嘴邊,馬上就要脫口而出,吩咐薑華去發文宣布撤銷李欣職務和待遇的時候,他卻意外地發現了薑華從眼角暗中觀察自己的那一縷目光。


    薑華的那種目光既陰冷,又充滿了期待,有一種讓劉中舟很不舒服,卻又說不出來是哪裏不對的感覺。劉中舟突然想起來,薑華這種目光,就好像獵手看著獵物即將掉進陷阱時的目光一樣。


    劉中舟渾身一激靈,暗想:薑華這不會是在借自己的手除掉李欣吧?


    這讓劉中舟突然有一種自己被薑華當槍使的感覺。


    李欣的桀驁不馴,當然很讓劉中舟不爽,但那都是明槍,在劉中舟看來還算是光明正大的。可要是薑華真的有拿自己當槍使的心思,就更讓劉中舟心裏不是滋味了。


    薑華這是在耍陰謀啊,這讓高傲的劉中舟有一種被奴仆戲弄的感覺。


    劉中舟的心裏立刻就對薑華有了一種厭惡的感覺,他想:先不說處理李欣這事兒有沒有必要現在就幹,隻要幹了,肯定就先掉進薑華精心設計好的陷阱裏了。


    劉中舟決定停下來,他要想想自己這麽幹到底值不值得。


    薑華和李欣素來不和,從薑華剛才的話語中不難看出來,李欣這幾天的行蹤全在薑華的視線裏,他這麽處心積慮的,到底為什麽呢?


    薑華的心思似乎很明顯,剛才他已經說了,要自己下令收迴給李欣的配車。可這就是他要的全部嗎?不是的,這隻是一個幌子而已,他的潛台詞是要自己撤了李欣的職。


    試想,那輛車是給董事長助理的一個待遇,如果不撤銷李欣的職務,有什麽理由取消他的這個待遇呢?就因為李欣開自己的寶馬車上班?這個理由也太扯了,怎麽也拿不上台麵去。他開自己的車上下班,不是還節省了公車的磨損嗎!


    可就在剛才,自己聽了薑華的話,心裏所想的,不就是想要撤了李欣的職務,收迴相應的待遇嗎?這差一點就中了薑華的圈套了!


    善謀權術的劉中舟看透了薑華的心思後,現在開始琢磨既不上薑華的當,又能處理李欣的辦法了。


    在劉中舟看來,人事權和財權是他掌控南方集團的兩大法寶。這麽多年來,這兩大法寶讓他在集團內部屢試不爽,用得是爐火純青。


    任何敢於挑戰他、違抗他旨意的人,劉中舟要麽讓他挪個位置,要麽讓他在工作中得不到相應的資金支持。


    隻要劉中舟使出這兩大法寶中的任何一個,要不了多久,那個敢於違抗和挑戰劉中舟的人,要麽低頭臣服,要麽隻好走人了。


    可是對於李欣,劉中舟越是仔細想,越是覺得難辦,自己屢試不爽的這兩大法寶,用在李欣身上,很可能一點都不好使!


    從第一次和李欣接觸開始,劉中舟就看出來,李欣身上有一中寧折不彎的傲骨,這種特質在公司上上下下那些唯唯諾諾圍繞在自己身邊的人身上是看不到的。


    這固然讓習慣了手下低眉順眼的劉中舟心裏不舒服,但也讓他眼前一亮。


    最讓劉中舟印象深刻的是李欣懟其他高管的那句話:“你十年的工資收入,也不及我一個季度賺的錢多。”


    現在李欣把公司配給他的車丟在一旁不用,開著自己的豪華轎車上下班,很明顯又是那種傲氣的具體表現。


    在這一點上,薑華說得沒錯,李欣就是做給自己這個董事長看的。


    這要是換作別人,劉中舟動動指頭,就可以讓他為自己的舉動後悔不已。


    可是對李欣,劉中舟卻有些躊躇了。


    那天在會上,自己這種把李欣晾在一邊的舉動,雖然幾乎相當於已經把李欣給撤職了,但到底還是沒有正式發文宣布此事,目前此事還處於很微妙的境地,僅限於那天參加會議的集團高管們知道。


    現在要是自己下令把李欣撤職,把給他的配車收迴來,這又能怎樣呢?那不過是他在你收迴之前就早已棄之如敝履的東西。


    你那麽幹了,就把這種矛盾公之於眾,到時候公司上上下下所有人看到的是,你把給他的車收迴了,他李欣卻開了一輛比你劉中舟的車還豪華的車來上班。


    你把他的職務撤了,他每個月是少了幾百元錢的工資,但卻以一個辦公室小職員的身份,一個季度能賺十年的工資。


    從這一點上說,撤李欣的職毫無意義。


    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就是,李欣當時在會上說的話,不管劉中舟願不願意聽,至少會後這幾天又被李欣說對了,期貨價格的走勢對劉中舟不利。


    目前賬麵上一千兩百萬的浮虧,讓劉中舟開始有些憂慮了。此時處理李欣,似乎不是最好的時機,等到將來有一千兩百萬的浮盈時再做此事,也完全來得及。


    劉中舟想來想去,把李欣撤職這件事兒,現在還不能幹!


    這就好像你要拿一件別人根本不當迴事兒的東西去惡心別人一樣,到頭來不但惡心不了別人,還讓旁觀者覺得你自己的舉動外強中幹。


    劉中舟可不願意幹這種得不償失的事。


    何況從心底裏講,劉中舟就沒有要惡心李欣的意思,他不過是看李欣作為自己親手提拔起來的親信,居然在公眾麵前反對自己,想要敲打敲打他而已。


    真正想要惡心李欣的,應該是薑華。這一點,剛才劉中舟已經從薑華的眼神裏看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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