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中舟說:“你我都認可現在的銅價是高處不勝寒,對吧?而且下半年麵臨著大幅下跌的危險,既然如此,咱們何不趁現在的價格高,把下半年的產量提前賣掉,這樣不就抓住利潤了嗎?”


    薛晨誌一臉疑惑地說:“沒生產出來的東西怎麽賣啊?”


    劉中舟說:“在期貨市場上賣啊,到時候拿產品去交割就可以了。”


    薛晨誌一聽劉中舟要在別的市場上賣貨,心裏咯噔了一下,一種不祥之感從腦海裏飄過。他從來沒有接觸過期貨這東西,就問:“這樣行不行啊?”


    薛晨誌對在期貨市場上賣產品這個事情沒有什麽概念,不知道裏麵的玄機,所以不敢輕易表態。


    他隻知道,要是照劉中舟說的那樣,下半年生產出來的產品全都拿到期貨市場上去賣的話,那對他自己那一畝三分地裏的收成影響可太大了,這幾乎相當於全部把自己手裏的銷售權繳了械。


    這樣一來,自己手裏最大的財路可就被斷了,每個月隻靠那點死工資,這冶煉廠廠長還有什麽幹頭?


    他在心裏暗自猜想:這劉中舟說得好聽,表麵上是趁價格高賣貨保利潤,沒準兒他是想靠這一招來架空自己,把冶煉廠的銷售大權收迴在他自己的手裏。


    薛晨誌自己心裏也有數,冶煉廠每年產那麽多銅,其中有很大一部分的銷售權在他自己手裏,以什麽樣的價格賣給誰,都是他說了算。


    再加上這兩三年銅價飛漲,自己私底下靠這個權利可是得到了豐厚的迴報。這一點估計明眼人心裏都清楚,隻是不說而已。


    這麽大的一塊蛋糕,自己都把它當成是寶貝一樣,輕易不肯鬆手讓別人來染指,可想而知覬覦的人自然也不會少。


    別人覬覦這塊蛋糕薛晨誌可以不當一迴事,以他副董事長的身份,誰也奈何不了他,隻能看著幹瞪眼。


    可是如果劉中舟也垂涎這塊蛋糕的話,那就另當別論了,劉中舟是董事長,薛晨誌還沒有能力和他抗衡。


    薛晨誌心裏暗自罵道:你劉中舟是董事長,集團下屬那麽多產業,哪一塊你沒有染指過?每個地方你隨便扒拉一點,匯集起來的好處都比任何人的多,你還不知足?還要來奪我的飯碗,這tmd也太不仁義了!


    劉中舟一門心思地在和薛晨誌討論自己的想法,他哪裏知道薛晨誌心裏此時有那麽多彎彎繞。


    他聽了薛晨誌的話,仔細想了想,肯定地說:“這種操作肯定是沒有問題的,隻不過這還隻是我的初步想法,到底要不要這麽做,我們倆先溝通一下,統一意見後,找合適的機會再拿到集團的經營分析會議上供大家討論決定。”


    表麵上不動神色,暗地裏卻為自己利益盤算著的薛晨誌聽到這裏,心裏稍微鬆了一口氣:看來劉中舟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也不敢獨斷,隻要他把這事拿到集團高層會議上去討論,薛晨誌就覺得還有翻盤的可能。


    這事明擺著,劉中舟此舉要是得逞的話,他侵占的可就不隻是自己在冶煉廠的利益了,其他很多人的財路也都被他斷了。


    別的不說,銷售公司的黃洪亮就是其中之一。


    薛晨誌心裏很清楚,同樣作為集團高管的黃洪亮,也一樣因為手裏的權利獲得了很大的利益。


    劉中舟這麽幹,對黃洪亮的威脅比對自己的威脅還大。因為就算劉中舟得逞了,把自己的銷售權剝奪了,自己手裏還有冶煉廠,原料采購和生產這兩大塊業務劉中舟不可能也拿了去吧?


    薛晨誌心裏有數,這兩塊業務劉中舟拿去了也玩不轉,由此帶來的後果就是動搖了集團最核心的命脈,短期內劉中舟是肯定沒有膽量這麽幹的。


    可是對黃洪亮來說可就不一樣了,劉中舟把產品拿到期貨市場上去賣,就等於是判了黃洪亮的死刑,斷了貨源,黃洪亮的銷售公司還有什麽存在的必要呢?


    黃洪亮肯定不會同意劉中舟這麽幹的,還有其他那些既得利益受損的人也一樣,心裏肯定也反對劉中舟的意見。


    到時候會上眾人都反對的話,劉中舟估計也不敢犯眾怒。


    想到這,薛晨誌說:“是啊,這麽大的事,以前又從來沒有幹過,到底有什麽風險誰也不清楚,還是得想清楚了,看看大家的意見再說。”


    劉中舟剛才隻顧說自己的想法,沒太注意薛晨誌的神情,現在迴過頭來一想,薛晨誌剛才麵沉似水,說得少,想得多,一副老謀深算的樣子,估計心裏是有很多想法的,可他不說出來,自己又不是他肚子裏的蟲子,哪裏猜得透他是什麽心思。


    劉中舟倒是完全托出了自己的想法,想要和薛晨誌這個二號人物仔細溝通交流一番,就算倆人不一定立刻就能統一意見,也要知道在這個問題上彼此的分歧到底有多大,然後才好在集團高管會議上討論。


    不然的話,當著眾多的手下,一二把手的意見南轅北轍,這會議還怎麽開?


    可他見薛晨誌話裏話外的意思完全沒有準主意,隻是把球踢到高管會議上,看來薛晨誌的潛台詞是不太願意幹這事!


    看看和薛晨誌也討論不出個所以然來,劉中舟隻好說:“那行吧,那就找個時間,把這事在會上說說,聽聽大家的意見。”


    薛晨誌出去後,劉中舟的神情有些暗淡。


    他走到寬大的落地窗前,看著遠處的風景,心裏悵然若失。


    這是他在心裏醞釀了很久的計劃,他自認為如果能順利實行的話,可以為集團保住很大的利益。


    可他萬萬沒想到薛晨誌這個集團的第二把手聽了以後居然不為所動。


    這頭石問路的第一步就是這樣一個結果,不由得讓劉中舟心裏對將來在會議上討論的結果也不敢掉以輕心。


    薛晨誌為什麽對此事如此冷漠呢?這在以前可是很少見的,以往自己的任何提議,不管事前是否和他商量過,薛晨誌都會讚同的。


    可為什麽現在這麽重要的一個提議,對集團的好處顯而易見,自己又首先征求他的意見,他怎麽就不置可否呢?


    就算是不同意,或者有什麽疑問,關起門來倆人爭個麵紅耳赤的也好啊,就怕他這樣什麽都不說,到時候會上出個什麽難題,那才麻煩呢。


    薛晨誌出了劉中舟的辦公室,心裏那份危機感越發強烈了。他越來越確定劉中舟此舉是為了削弱自己的權利,在這種情況下,自己可不能束手待斃,必須要做點什麽。


    自己一個人和劉中舟鬥,勢單力薄,必須要找同盟軍才行,而銷售公司的總經理黃洪亮自然是最天然的同盟軍,沒有比他更合適的人選了。


    他本來想這就到黃洪亮辦公室去,或者把黃洪亮叫到自己這裏來好好討論一下這事,可轉念一想,自己都會想到找黃洪亮私下商量,劉中舟在自己這裏沒有得到支持,他就不會去找黃洪亮嗎?


    要是讓他撞見了自己才出他的辦公室就和黃洪亮私下密談,劉中舟那麽精明,肯定會猜得到自己有和黃洪亮抱團取暖的打算,引起了他的警覺,這事就被動了。


    要是劉中舟先下手拉攏黃洪亮得手了,其他高管和自己又沒有像黃洪亮那樣緊密的利益關係維係著,麵對劉中舟這個一把手的壓力,自然不會選擇站在自己這邊,到那時候,自己可就真的被孤立了。


    不行,此事必須得快!


    他立刻給黃洪亮打電話:“老黃,你在哪裏?”


    黃洪亮說:“薛副總啊,我在辦公室呢,有什麽事,您說?”


    薛晨誌說:“我現在從公司迴酒店去,你也趕快過來,有要事要談。”


    黃洪亮說:“何必那麽麻煩呢?我這就上來您辦公室,一分鍾的事。”


    薛晨誌趕緊說:“你費什麽話!讓你到酒店去談自然是有理由的,你趕緊過去就是了。”


    黃洪亮一聽,立刻答應道:“好的,我這就過去。”


    薛晨誌打完電話後,立刻就下樓,讓司機送自己迴酒店去了。


    一路上,他仔細揣摩著要如何打動黃洪亮,讓他死心塌地的跟自己站在一起。這個時候,他突然發覺黃洪亮是一顆舉足輕重的棋子,不論是自己還是劉中舟,誰先得到他的支持,誰的勝率就大了許多。


    薛晨誌這兩天從冶煉廠來集團總部的事,黃洪亮是知道的,可他實在是想不出薛晨誌到底因為什麽事,為何不在辦公室裏談,而是要舍近求遠地跑到下榻的賓館裏去談。


    他看看手表,現在離下班時間尚早,就算是薛晨誌迫不及待地想要享受江城的夜生活,也不至於現在就去啊。


    盡管心裏有這些疑問,他還是不敢怠慢,薛晨誌對自己的重要性,他心裏很清楚,他還要仰仗這個靠山獲取更大的利益的,若是在細微之處讓薛晨誌心生芥蒂,那就因小失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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