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吃完飯後,趁著夜色,張二嘎就把從老家帶來的那隻火腿悄悄送到了王棟家裏。


    廠長這條大腿他可是要牢牢抱住的。


    別看人前人後王棟都不給他留麵子,時常嗬斥他,可他知道那隻是表麵現象,背地裏王棟還是把他當成是自己人的。


    自己的文化程度不高,可王棟照樣把自己提成了銷售科長。隻要有飯局,王棟肯定會帶上自己,現在自己在廠裏的關注度越來越高,明眼人都看得出自己是廠長的紅人,在這廠裏誰都不敢不給他麵子。


    他心裏有數,這一切都是王棟給的。


    以自己的能力,要不是廠長王棟在後麵撐著,銷售科長這個位置自己是坐不穩的。他現在就認準了一條道,在這個廠裏,隻要自己緊緊跟著王棟,那就不愁吃喝。


    要是讓自己動腦筋去謀劃一件事兒,那可比登天還難,反而是一字不落的照王棟的吩咐去辦,這樣既簡單,效果還好,每次都能討得王棟的歡心。


    眼下王棟交給他的這個差事,他可不敢大意,安排好家裏的事情後,他第二天就趕往江城找馬天明去了。


    馬天明從外麵迴到公司,見有個人提著個大包站在自己辦公室門口,他一開門,那人就跟著他進了門。


    他趕緊問道:“誒,你找誰?”


    來人正是張二嘎,他說:“馬總,我是竹林糖廠的銷售科長,我找你有事。”


    馬天明這下認出了對方,說:“哦,是你啊,見過見過,請坐,你有什麽事?”


    張二嘎把手裏的大包放在沙放上,這才不緊不慢地說:“馬總,我來就一件事兒,你把我們那批貨還給我吧。”


    馬天明見對方一進門那副大大咧咧的樣子就有些奇怪,心想:這人怎麽迴事兒啊?怎麽來我這裏倒像是去他自己家一樣,一點禮貌都不講!


    聽完了對方這句話以後,他更是奇怪了,說:“還給你?你說的是哪批貨?”


    張二嘎說:“馬總,你咋跟我裝糊塗呢?咱們之間總共就隻買賣過一批貨。”


    馬天明說:“你也知道咱們之間隻買賣過一批貨啊?這是我給你裝糊塗嗎?是你在跟我裝糊塗吧!哪批貨不是早就賣了嗎,我拿什麽還給你?”


    張二嘎說:“馬總,你別急啊,我都沒急你急什麽。你說貨已經賣了,那咋遲遲不給我們貨款呢?”


    馬天明說:“這個事兒我和你們廠長談妥了,下個月付款,你不知道嗎?你打電話迴去問你們廠長去。”


    張二嘎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擺擺手說:“你別拿廠長來壓我,我不管你和廠長怎麽說的,我就知道這批貨是從我手裏出去的,現在你不給我錢,就把貨還給我。你不還,我就不走了。”


    馬天明這時突然明白了,這事兒肯定是他和王棟串通好了的,不然的話,他一個銷售科長怎麽敢背著廠長搞這麽大的事兒。


    看來不來點硬的是不行了。他拉下臉來說:“你不要在這裏胡攪蠻纏啊,你要是再不走,我就叫保安了!”


    張二嘎聽了這話,嗬嗬一笑,身子往後一靠,翹起二郎腿,突然提高嗓音說:“你叫保安?好啊,你敢叫保安來,我就報警,讓警察來看看你欠錢不還該怎麽辦?”


    張二嘎的大聲嚷嚷在樓道裏傳得很遠,引得附近幾個辦公室的人紛紛探出頭來觀望。


    馬天明原本想這個張二嘎是鄉下人,沒見過世麵,自己叫保安來沒準就能把他嚇唬走。


    可沒想到張二嘎如此硬氣,反而大聲嚷嚷著要報警。


    這棟大樓裏有很多家公司,真要是鬧到警察上門,自己拖欠貨款的名聲傳出去,以後可是不好挽迴的,這生意還怎麽做。


    於是他走到門邊,把辦公室的門關上,有些無奈地說:“那你想怎麽辦?”


    張二嘎一見他這舉動,心裏更加認定了馬天明不敢把這事兒鬧大,就一臉委屈地說:“馬總,我剛才已經告訴你啦,你把貨還給我,我立馬就走。”


    馬天明說:“貨已經賣了,不可能還給你,隻能是到時間給你貨款。”


    張二嘎說:“付款也行啊,不過每噸貨的價格得加兩百塊錢。”


    馬天明一聽,冷笑一聲:“你這是坐地起價啊,憑什麽?!”


    張二嘎說:“就憑你把我們的貨拿去壓在倉裏等著賣高價,還遲遲不付款!你要是早點把貨款付了,那裏會有這些事兒?現在糖價漲了這麽多,你把我們什麽事都耽誤了。你要麽把貨還給我,要麽每噸再加兩百塊錢,不然你到哪裏我就到哪裏!”


    馬天明怒道:“我沒功夫跟你胡攪蠻纏,你愛怎麽樣是你的事兒,我還就不管了!”說完,他坐迴到辦公桌前,不再理張二嘎,心想:我不理你把你晾在一邊,過不了多久,你自己覺得沒趣了就會走了。


    張二嘎也不理馬天明,當屋內沒有別人一樣,找來幾張報紙,坐在那裏有模有樣地看起報紙來了。


    過了一會兒,馬天明嫌張二嘎坐在屋內自己打電話不方便,就說:“要不你到隔壁辦公室去,別在這裏妨礙我辦公。”


    張二嘎卻說:“不用,你去哪我就去哪,不妨礙你。”


    兩人就這麽僵持著,時間一長,馬天明有些內急,站起身往外走去。


    張二嘎一看,立刻起身跟了出去。


    馬天明有些惱怒地迴頭問道:“我上廁所你也跟著去嗎?!”


    張二嘎說:“我也要去上廁所啊。”隨即,他跟著馬天明一前一後進了廁所。


    張二嘎站在小便池邊,目光卻望向旁邊的馬天明。


    馬天明被張二嘎看得渾身發毛,一點也尿不出來。他瞪張二嘎一眼,說:“你看什麽?”


    張二嘎一臉怪笑地說:“你有的東西我也有,我看你的幹啥?莫非你的比我的大?”


    馬天明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身子往後一縮,拉上拉鏈,趕緊從廁所出來。


    在辦公室裏,他咬緊牙關又忍了半個多小時,膀胱都快憋炸了,不得不又起身往廁所跑去。


    見張二嘎緊隨在身後,他搶先一步,進了一個蹲坑,反身把門關上了。張二嘎緊跟過來,就站在門外,說:“馬總,你別著急,慢慢來,我在這裏等你啊。”


    想想就在門外靜靜聽著自己動靜的張二嘎,馬天明的水泵還是出了問題,雖然膀胱脹得要命,可還是一滴水也排不出來。


    擔心自己會憋出毛病來的他心情越發著急,經過十來分鍾的咬牙跺腳、吸氣唿吸,好不容易排水成功。卸下了包袱的他揉揉不再臌脹的小腹,這才一身輕鬆地開門出來。


    張二嘎跟在他後麵,用奚落的口氣說:“馬總,我看你這排水係統有點問題啊,平時可不能憋著,不然的話那閥門會出問題的,要麽是打開了關不上,要麽是關上了打不開,可得小心啊!”


    馬天明惱怒異常,可又不敢接他的話。你不理他,他都能自言自語地在你身邊嘮叨個沒完,你要是接他的話,那他還不煩死你!


    有了身邊這個像蒼蠅一樣嗡嗡叫,趕都趕不走的張二嘎,馬天明這一下午連上廁所都心有餘悸,口渴都隻好忍著,不敢喝水,別的事更是沒有心思幹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班,擔心張二嘎一步不離地跟著自己會引來大家異樣的眼光,等到樓道裏都已經空無一人了,馬天明這才起身離開辦公室。


    出了辦公樓來到車邊,馬天明迴身對張二嘎說:“現在已經下班了,我要迴家,你還跟著我幹啥呢?”


    張二嘎說:“我去看看你家在哪裏,萬一你跑了我好找你啊。”


    馬天明無奈地歎口氣,說:“這是單位之間的生意,又不是我個人欠你錢,我跑了幹啥呢?”


    張二嘎一根筋地說:“那我不管,我就跟著你。”


    馬天明一想,說:“這樣,你跟我迴去也行,我請你吃頓飯你就走,明天你再來公司找我,好不好?”


    張二嘎說:“行。”


    於是馬天明開車向家駛去。


    進了家門,馬天明的老婆在廚房裏聽見動靜出來一看,見剛進門的馬天明拉著個臉,緊跟在他身後提著大包進來的張二嘎也不打招唿,把大包往地上一擱,就目中無人地往沙發上一躺,儼然是迴到了自己家裏一樣。


    馬天明的老婆一臉疑問地看著馬天明說:“老馬,這位是?”


    馬天明也不知如何介紹,敷衍說:“糖廠的小張。”說完就不言語了,也不像往常那樣向來客介紹一下自己是誰。張二嘎也冷著個臉,並不理馬天明的老婆。


    馬天明老婆越發疑惑了,可又不知道該說什麽,對著麵無表情的來客點點頭,尷尬地笑笑,算是打了個招唿,然後又去廚房做飯去了。


    馬天明和張二嘎就這麽互相視對方為無物一樣地坐在客廳裏,一言不發。


    過了一會兒,馬天明的老婆擺好了碗筷,過來招唿兩人吃飯。


    張二嘎隨著馬天明起身坐在飯桌前,一點兒也不拿自己當外人,端起飯碗就吃,還不時點評著說:“你們家做菜怎麽不舍得放油啊,以後得多放油,不然菜沒味道。”


    馬天明老婆搞不清楚狀況,笑著解釋說:“老馬血脂高,不能多吃油膩的東西。”


    馬天明打斷他老婆的話,說:“吃你的飯!”


    馬天明老婆這會兒從馬天明的言語和神態中看出點問題來了,此後就低頭吃飯,再也不吱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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