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棟說:“誰說不是呢,我這廠裏那經得起這麽折騰,再這麽搞下去,我都周轉不起來了!”


    林立問:“你們當初就沒簽個合同嗎?”


    王棟說:“簽啦,但是我總想著大家都是一個係統內的兄弟單位,抬頭不見低頭見的,總不至於鬧到撕破臉皮打官司的地步吧。”


    林立說:“那倒也是,能協商解決是最好的,畢竟以後還要打交道。”


    王棟和林立聊完以後,馬上又給銷售科長打電話,說:“你去到輕工供銷公司後,一定要當麵見見馬天明,看看他是不是在公司。如果他最近都不在公司裏,那你馬上告訴我。”


    銷售科長說:“廠長,這筆貨款真的會出問題嗎?”


    王棟說:“但願不會有事。不過我總覺得有些不妙,反正你上去以後仔細一點就是了。”


    接了王棟的電話後,本來就心煩意亂的馬天明更睡不著了。


    最近他的心思全在蔗糖期貨價格上,每天除了看傳真過來的數據外,盤中還不停的打電話了解行情。


    可喜的是,價格現在已經逐步漲到了三千九百元以上了,離他自己的心理價位隻有一步之遙。


    到底是現在就賣掉,還是再等等看?他的心裏不停地打鼓。


    糾結這個問題的時候,他常常緊張得心好像是要跳出來一樣,不得不起身在辦公室裏來迴走走,以平靜一下過於緊張的情緒。


    現在王棟打電話來催要貨款,更讓他的精神壓力倍增。


    如果再等下去,價格繼續上漲還好辦,要是價格從此下跌,那賬麵上預計會有的利潤就成了一個泡影。這筆生意不賺錢的話,還糖廠的資金又有缺口了!


    迴過頭來仔細想想,這筆生意從一開始就不省心,到現在自己全部陷在裏麵,沒有心思管以往的業務,和南方集團的幾次接觸談判也都心不在焉。


    他在心裏設想過無數次,手裏這麽一大批貨,要是價格下跌,轉瞬間就可能虧幾十萬。


    前麵有吳斌的例子,他真的擔心自己一不小心也走了吳斌的老路!


    既然後市看不清楚,那就見好就收。不然的話,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他一軲轆爬起來,午覺也不睡了,顧不得老婆一臉的疑惑和追問,隻說了句:“有急事要去公司!”就出門開車直奔期貨交易所而去了。


    張瑾見馬天明急匆匆地走進來,起身迎接他,說:“馬總,今天有空過來啦?”


    馬天明對他點點頭,算是打了個招唿,然後在一台電腦前坐下。他著急賣出,見屏幕上顯示五月份合約的價格是3970,就對張瑾說:“我現在要賣出開倉,你幫我報個單子。”


    張瑾一聽,楞了一下,說:“馬總,你今天就要賣出開倉嗎?”


    馬天明說:“是的。”


    張瑾斟酌著語氣說:“馬總,您還沒辦理入金手續呢,賬上沒有資金,不能開倉的。”


    辦公室裏的其他客戶聽了他們的對話,紛紛迴過頭來看著馬天明。


    馬天明這才突然反應過來,自己一心想著賣出手裏的貨,卻忘記了該讓財務經理先把資金轉到期貨賬戶上來。他一拍腦袋,說:“唉,把這事給忘了!”


    他馬上拿出手機,打給財務經理,說:“你現在過來期貨公司辦一下入金手續,把資金轉到期貨賬戶上。具體需要怎麽辦,我把電話給期貨公司的人,讓他和你說。”說完把手機遞給張瑾,張瑾趕緊接過來,在電話裏告訴對方過來辦理手續的步驟。


    張瑾說完後,把手機還給馬天明。


    馬天明接過手機裝進包裏,問張瑾:“入金手續要辦多長時間?辦完了就可以交易了吧?”


    張瑾聽了,笑道:“馬總,怎麽這麽著急啊?入金手續十多分鍾就可以辦好,隻是銀行之間轉賬需要時間,交易所這邊也需要時間確認資金到賬。所以在資金到賬後的第二天才能交易。也就是說,您要開倉,最早也隻能是明天早上了。”


    他在心裏想,馬天明還真是個新手,對這些規矩不太懂。要是依自己的想法,也巴不得馬天明今天就能交易,可是有交易所的製度限製著,自己也實在是無能為力。反正他們的資金今天就進來了,交易是遲早的事。俗話說:好飯不怕晚,不著急這一天兩天的。


    馬天明一聽,很是失落,說:“怎麽這麽麻煩啊?”他心想,自己好不容易下定決心今天賣出,沒想到來了以後還有這麽多手續要辦,早知道的話前幾天就應該過來一趟,也不至於現在事到臨頭抓打不開。


    張瑾安慰他說:“馬總,別著急,明天一早就可以交易了,不要緊的。”


    張瑾是局外人,哪裏會知道馬天明此時的心情。


    馬天明已經被變幻莫測的行情和王棟的催款電話搞得有些像是驚弓之鳥了,他現在已經亂了方寸,就擔心價格會下跌。


    張瑾見他這麽急著賣出,就問道:“馬總,你對行情怎麽看,覺得最近會下跌嗎?”


    馬天明說:“這個不好說,不過已經漲了這麽多了,要是下跌的話估計幅度也不會小。”


    張瑾聽了點點頭,他知道馬天明賣出的貨是要交割的,那也就是說馬天明手裏已經有了貨,他敢在這個價位賣出,肯定是已經有利潤了,不然不會這樣。


    馬天明說要交割的貨有幾百手,那也就是幾千噸。這可不是一個小數。在看不清楚後市的情況下,已經有利潤了,先賣出鎖定利潤無疑是最穩妥的辦法。


    他不好問馬天明打算賣出的貨成本價是多少,但這麽一大批貨,每噸隻要隨便有幾十個點的價差,利潤總額也是很大的一筆了。


    馬天明看看手表,時間還早,既然今天不能交易,自己呆在這裏也是枉然,還被不斷變化的行情搞得無所適從,就有些想走。


    再加上他看見旁邊不時有人下單交易,也都是兩三手的量,應該是些小散戶,完全跟自己不在一個檔次上。


    這讓本來就架子很大的他更是坐不住了,就起身對張瑾說:“一會兒我公司的財務經理來了,需要怎麽辦你和他對接,我明天再來。”


    說完他就出門走了。


    財務經理過來辦的這些具體事務他是不屑一顧的。他覺得辦這些事的時候要是自己在場,讓外人見了很掉價,不符合自己總經理的身份。


    馬天明出去後,老趙問張瑾:“這是不是前不久過來的那個法人客戶?”


    張瑾點點頭。


    老趙又問:“是糖廠的嗎?”


    張瑾說:“不是,是一家貿易公司。”


    老趙說:“這貿易商都來期貨市場上賣糖了,看來這價格是到頂了!”


    老陳說:“這可不一定啊,這又不是普遍現象,你還見別的糖廠或貿易商在這裏賣貨嗎?就他們一家而已,說明不了什麽的。”


    老趙說:“從三千二百多一直慢慢地漲上來,累計漲幅這麽大,連個像樣的迴調都沒有,我是覺得有些危險了。”


    老陳笑道:“那你敢不敢做空嘛?”


    老趙想了想,沒有迴答他。


    就在這時,李欣走了進來。


    老陳把剛才老趙沒有迴答的問題又轉給了李欣:“李欣,你敢不敢在這個價位做空?”


    李欣剛坐下,還沒來得及看行情,就被這麽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他不解地說:“幹嘛這個時候做空?”


    老陳接過話頭解釋說:“老趙剛才見一家貿易公司準備在這個價位上賣出,就說行情快見頂了,所以我問你敢不敢在這個價位做空。”


    李欣一聽,警覺地問道:“貿易公司在這個價位做空?賣出多少?”


    老陳看著張瑾說:“大概有幾百手吧,是不是?”


    張瑾點點頭。


    李欣問張瑾:“有幾百手啊?數量也不少啦,是什麽公司?”


    張瑾說:“好像是叫輕工供銷公司,前不久開的戶。”


    李欣驚奇地問:“輕工供銷公司?在你們這裏開的戶?”


    張瑾見李欣這種表情,說:“是啊,怎麽,你知道這家公司?”


    李欣發覺自己有些失態,趕緊裝作輕描淡寫地說:“哦,以前好像聽說過。”


    接著他又問張瑾:“他們剛才已經開倉賣出了?”


    張瑾說:“還沒有,剛才倒是打算賣出,可他們賬上沒資金,一會兒來人辦入金手續,明早才能開倉。”


    李欣說:“哦,這樣啊。”


    老陳還想著剛才那個問題,又問李欣:“你覺得這個時候能不能做空?”


    李欣想了想,說:“我不做空,我覺得還會再漲一些的。”


    老趙這時插進來問道:“你說還會漲一些,這“一些”是多少?”


    李欣也不遮掩,說:“一兩百元吧。”


    老趙問:“你手裏的持倉還一直拿著?”


    李欣說:“對啊,我覺得還會再上漲一兩百元,所以不著急平倉。再說了,我手裏的倉位是九月份的合約,現在才四月初,時間還早。”


    在李欣看來,到了這個時候,行情已經走了大半,他已經不需要隱瞞自己的真實想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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