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卦臉上泛起的是譏諷,是苦澀,是可笑,是種種不可能在素卦臉上看見的神色,他的目光落在祈祭身上,“你也瘋了?”

    越連搖頭,“除了你,我沒有別人,除了我,你也沒有別人,不是麽?”她突然冷笑了起來,“你和我的感情,都在祁連山上瘋過了,用完了,所以即使別人如何關心,都無法響應,即使別人如何愛你,也都無法關心。我不想無情至死,你也不想,是不是?”

    素卦眉宇間閃過的是淒厲的驕傲,“我是不是會無情至死,不關你的事。”他丟下祈祭就走,不想聽見,有關於當年的任何一個字。

    當年當年,當年的已經足夠了,如果要牽扯一生,那要有多少的感情,多少的痛苦來承擔?過去的就忘記吧,這樣苦苦的記著,苦苦的掙紮,是想要證明什麽?得到什麽?本來——她和他就什麽也得不到,什麽也得不到不是麽?祈祭愛的,不是人,而是那一種——美麗,和虛無的感覺,不是他,也不是她。所以無論他和她明裏暗裏付出多少感情,那也是活該,誰叫——都被祈祭當年的邪魅和張狂——迷惑了?

    素卦眼裏的是驕傲,唇邊的是自嘲,他要走,但是越連攔住他。

    “我想嫁給你。”越連堅持,她的笑是苦的,“因為——我不想瘋狂——你把祈祭留下,我不知道,我會做出什麽事情來,也許,像他當年對你一樣,我會把他關起來,以防他隨時不見了,也許,我會帶著他逃走,以防你治好了他,他立刻離我而去,也許,我說不定會殺了他,因為我恨他,也許——”

    “不要說了。”素卦打斷她,口氣,一點點起伏不定。

    “我,是和祈祭一樣的女人,他做得到的,我也做得到,我也會發瘋,我也會不顧一切,我——”越連深深緩了口氣,“你知道我為什麽可以在這裏待了五年?因為這裏,有明華約束我,因為他會關心我,所以我不會寂寞,因為他對我有希望,我就會盡力做一個他希望的女人,因為是我欠他的,但是我始終忘恩負義,我趕走了他,不是麽?沒有人再來約束我,我——”

    “不會瘋狂的越連,就不是越連。”素卦僵硬的迴答,“所以我在街上看見你的時候,你是假的。”他終於,伸手,微微有些顫抖的觸摸上他頸上的傷口,觸摸那個包紮的紗布,“你也許會瘋狂,但是,那也必是一個人的瘋狂,你自己的瘋狂。”

    越連搖頭,披發四散,“我想要安定。”她眼神裏有絕望的一點光,卻明亮得出奇耀眼,“我不想

    瘋狂,我想要安定,一個人一輩子,瘋過一次就夠了,不是嗎?”她現在的笑是虛弱的,“我想要一個人關心,想要一個人約束我,想要有人給我安定,我不要愛,我隻是——想要被縛住不會離開,想要有人管住我,讓我,真的可以安定下來。”

    素卦的指尖停在頸上的傷口上,“安定?”他近乎疑惑看著她,慢慢的問,“你希望——在我身上,安定下來?”

    “我不要感情,”越連定定的道,“我不要你愛,因為,你愛不起,我也愛不起。”她那一點絕望的光在擴大,但明亮在黯淡,“我要安定,如果我要安定,要嫁給一個人,那麽,除了你,我還可以嫁給誰?”她看著素卦,重複了一遍,“除了你,我還可以嫁給誰?”

    素卦的眼睛也黯淡了下來,“明華,你可以追上去,他一定會留下你。”

    “明華?”越連的聲音拔得很高,“我想過的,我真的想過的,如果你不來,如果祈祭不出現,如果沒有屠鎮的事情發生,我會嫁的,但是,這一切都發生了,不是他不可以接納我,而是我,我自己做不迴五年來的越連了,我也不想,帶給他一個響亮的名字,說他娶了個真正的妖女,還是會法術的鬼怪。”她搖頭,“這對明華來說,是不公平的,他娶我,是災難是災難,我是個怪物,嫁給誰,都是怪物,不是麽?”

    “你不是怪物,”素卦的防守一步步被她的淒哀崩潰,因為他明白這種哀慟,他懂得這種苦——“你隻不過個,修過道,沒有感情的,瘋狂的女人——”

    越連笑得淒然,“是啊,所以,除了你,我還可以嫁給誰?”

    素卦的眸光在變幻,“嫁給我?”

    “是,嫁給你,”越連張開雙手,“畢竟,我們是一樣的怪物,我明白你,你也明白我。我們都是一樣自欺欺人的人,假裝過得很完美,卻根本,根本不知道什麽叫做安定,什麽叫做快樂!”她開始笑,“而且這樣的苦,全都是自找的,全都是自己不放過自己,全部都是——活該!所以根本不需要同情,根本不值得被同情,我們也根本不要同情,不是麽?”她慢慢的道,“不值得被同情的痛苦——哈哈——”

    一個——和他一樣驕傲,和祈祭一樣瘋狂的女人。素卦看在眼裏,這就是祁連山上,兩個師兄,所教出來的,一個妖異的少女。

    “不必笑,”素卦冷冷的道,“如果有足夠的驕傲,就不必笑,不要別人同情,自己就不必覺得自己可悲,這是——我們的選擇,不是麽?”

    她問了一句“不是麽?”素卦也迴答了一句,“不是麽?”

    越連不笑了,定睛看著素卦,“說的很好。”

    素卦冷冷的看著她,“要嫁給我,你就跟上來吧。”他站在被點了穴道,正在掙紮快要清醒的祈祭旁邊,“你要現在嫁,還是——”

    他還沒說完呢,越連搶口,“現在嫁,就在祈祭麵前嫁,他——”她一口氣不停的說下去,居然說得心平氣和,“他給我們主婚。”

    “好。”素卦眼裏有淡淡的讚賞,真是一個心狠手辣的女人!對別人狠心,對自己也狠心。

    然後就迴越連家,一路上遍地屍體,官府還沒來得及清理,因為聿修可能還在迴去的途中,他是追著兇手來的,雖然來晚了,但是當地的官府卻還沒趕來,因為古通鎮,畢竟隻是個小地方,衙門,在三十裏地外的縣城。

    祈祭被再次點了穴道,這一次他被點了麻穴,隻能看,不能出聲,也不能動。

    越連在房間裏找了半天,找出了她為嫁人準備的嫁衣,那本是本月十八,她要出嫁穿的,如今,是初三,嫁衣就已經穿在身上了,而且,穿得很好。

    她慢慢的梳妝,素卦本是不喜歡沾染塵埃的人,他站著,站在她家的中堂,負手,看著堂上的古畫。

    祈祭瘋狂的眼睛,怨毒的眼神,就惡狠狠的瞪著素卦,而素卦渾不介意,他用他當年看蓮花的眼神,靜靜氤氳的看著古畫。

    那也不是什麽絕世奇畫,畫的,是百子賀壽圖,一百個玲瓏可愛的孩子,百種姿態活靈活現,煞是動人。

    他這樣看著,誰也不知道,他心在想著什麽?是羨慕?是向往?還是冷漠?或者,冷笑?

    “格”的一聲,越連綰好了頭發,上了胭脂,換了嫁衣,推開房門走了出來。

    堂裏,是素卦負手看畫的情境,看在眼裏,突然有一種無端平靜的心情,因為,開門出來,看著自己要嫁的男子,如此專注的看著家裏的圖畫,是一種安定,她要的安定,其實,隻是如此而已,不需要猜測他在想什麽,隻需要,帶給她這樣平靜,和安全感。

    她的要求其實不多,不要愛,隻要,一個可以相互舔傷的人,然後,可以不要偏激不要寂寞,慢慢的,慢慢的,無聲無息的,過一輩子。

    她愛的太狂熱,所以帶來的,都是傷害,而不是溫暖。

    她現在祈求平靜,是不是,還來得及還值得

    蒼天寬恕?嫁給素卦,是一時的衝動,也是一種決心,決定無論如何,不顧一切的,安定下來。

    她是個狠毒而自私的女人,她隻為了她自己,而不為素卦,但是,他是如此的倔強驕傲,根本——也是不需要她在乎關懷的,憂悒的素卦,如月如蓮的男子,其實,骨子裏深刻的是要強好勝,還有絕不容許任何人同情的驕傲,也就是他當年,為什麽一定要從籠子裏逃出來的原因,即使,他其實並不想離開,即使,其實他也許是——愛著祈祭的——嫁了一個驕傲的男人,一個永不說愛的男人,一身的月,和蓮花的氣質。

    她推開了門。

    素卦聽見了她開門的聲音,轉過頭來,看見了一個紅衣的女子。

    然後就拜堂,以祈祭做家長,以祈祭主婚。

    一切,就像一個笑話。

    一切,就是因為,相同的痛苦,相同的感情,相同的驕傲,因為越連愛得太瘋狂,她需要一個理解她感情的人,來棲息來矯正,來讓她安定,給她安全感。

    她隻是突然之間感情的爆發,需要一塊擇生的浮木,一根救命的稻草,而素卦,恰恰就是那唯一的一根,可以救她不會瘋狂的稻草。

    她要嫁給他,可能理由隻是,她以為,她認為,他和她一樣,都對著祈祭,有著瘋狂的感情,所以他應該理解她,她是不愛他的,她也不需要他愛,隻不過,希望有人了解,有人——可以依靠——這就是她所謂的安定?

    他是愛祈祭的嗎?

    這一句話,越連五年前問過他,他沒有迴答。

    他不是沒有問過自己,隻是,每當想起的時候,他還有一個問題,祈祭,是愛他的嗎?為一個人瘋狂,就表示,他是很愛很愛他的?

    不是的。他很清楚,祈祭看的,不是素卦,是月,和蓮花的氣質,那個氣質,不是素卦啊!他其實——並不溫柔,也並不憂悒,他隻不過驕傲,所以他從來沒有解釋過,蓮花和月,不是素卦,素卦也不是蓮花,更不是月。那是很簡單的道理,坐著看一個人,看到的,永遠隻是外表,而無法了解心,何況,素卦本就是不問不會迴答的人,祈祭愛的,是他心中想象的素卦,而不是他。

    但是被一個人如此執著的關注著愛戀著,他即使清冷明白如是,心裏,不免的偶爾會有錯覺,偶爾會浮蕩,偶爾也會迷茫——愛——祈祭嗎?

    他不是不願迴答,是無法迴答。

    但是他清楚,祈祭

    愛的,不是他,這便足夠了,不是麽?愛還是不愛,沒有人,比正在愛和正在被愛的人清楚,越連不清楚,因為她一開始,就已經付出太多,愛得太深,所以不清醒,不理智。

    而他是太清醒太理智了?如果真的足夠清醒理智,為什麽,他也是會感到痛苦的?

    當年的祁連山上,大家,都太瘋狂了,所以即使他清醒,也是——瘋狂的清醒——“師兄,”越連和他拜完了堂,“你為什麽不揭我的蓋頭?”

    素卦微微一震,看了她一眼,他也是一時傲氣,娶了她,就這樣娶了她——因為——她太激烈,他明白那種瘋狂,也明白那種驕傲,所以他——是憐憫了嗎?他不清楚,因為他不知道,什麽叫做憐憫的感覺。

    他揭開了蓋頭,因為越連在等,然後看見一張女子的嬌顏。

    原來越連是個很美的女子,他與她同門十幾年,到現在,才發覺。

    揭開了蓋頭,他沒有說什麽,看了一眼,就很直接的棄去了那個紅綢子,他已經看過了,不就是越連,穿得再不一樣,畫得再精細,那不還是越連?有什麽好看的?

    紅綢子落地,沒有絲毫新婚的美麗,與旖旎,無情無聲的落地,所謂的新郎官轉身離開,隻看了新娘一眼。

    沒有甜蜜,自然也就沒有洞房花燭,對於素卦來說,娶了個妻子,就像修成了一樣道術,是越連要求的,他因為驕傲,或者憐憫,所以他沒有拒絕,拜過了堂,就像完成了一件他並不喜歡的任務,做完了,就完了,沒有了。

    越連看著被素卦一手揭落在地上的紅綢布,緩緩眨了一下眼睛,素卦,依然是如此無情。

    “我要迴開封,找一個人。”素卦拜了堂,連坐也沒有坐一下,就打算離開。

    這樣的丈夫,也算是丈夫嗎?

    “我和你一起去。”越連堅持,“我現在是你妻子。”

    “你和我一起去?”素卦似乎有點詫異,他似乎完全沒有想過,要帶著越連迴開封,或者和越連一起生活。

    “我當然和你一起去,畢竟,是為了祈祭。”越連堅持,很堅持。

    她決定,要安定,不要瘋狂,所以她無論如何,要一個人綁住她,絕不——給了她發瘋的機會去!

    無論,素卦是願意,還是不願意,是無所謂,還是排斥她跟著去,反正,她就是要跟著去,絕不一個人在這裏守候,迴想著,被今天這麽多事情所撩撥起來的,本已

    經被沉澱的很好的記憶,就像已經熄滅很久的火,再次燒起來了,就特別,特別的熾熱,特別,特別的痛。

    素卦沒有拒絕,也沒有反對,他隻是抱起祈祭,往前就走。

    “要嫁給我的話,你就跟上來吧。”

    她依然是追逐著某個人背影的女人嗎?越連眨了一下眼睛,沒說什麽,追了上去。

    祈祭——和素卦,都是,永遠都是,那一種飄浮不定的男子,一個邪魅狂放,一個——驕傲,而寂寞——她要在他們之間尋找安定,安定,真是,一個徹徹底底的笑話!

    但她是不認命不聽勸阻的女人,她知道,她就是知道,嫁給素卦,是一種決裂,是對於祈祭感情的決裂,血淋林的——把過去從她身體裏麵,撕裂了去!

    很痛,但是,也許隻有極痛之後,才有不瘋狂的轉機,才有——認真活下去的,又一次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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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開封其實說實話岐陽很驚奇,他已經很久沒有看過神經科的病人了,而這個人顯然就是一個標準的——精神病患者!

    這是一種偏執狂,很明顯的,這個病人隻對月和蓮花感興趣,而且愛屋及烏對另一個長得很像月和蓮花的男人也感興趣,這可真是一種不良的嗜好。

    抬起頭來,這個目前就讀m大醫學院大三的不良學生岐陽同學,借著國際五一勞動節的假期,通過一個很好玩的“門”,穿越時空,跑到這邊大宋太平興國七年來看他的內定老婆神歆,隨便處理他溜迴去考期末考期間所欠下的一大堆事情。他這個太醫,做的實在也太瀟灑了,當然裏麵有很多其它成分的水分在裏麵,嘻嘻,例如,有某個知道他底細的某人,自願幫他渾水摸魚啦——而這個人當然絕然必然就是丞相府的聖香大少爺。

    不過他素來和素卦這個巫師沒什麽交情,他本來就不信什麽道術玄學那一套,而且素卦沒事從來不出門,鬼知道他在院子裏做什麽?他忙得很,根本沒心情去注意,但是自從上一次素卦到名醫山莊救了他一次,算是救了他一次吧,他就欠了素卦一個人情,素卦從不求人——更正,素卦從來不理人,所以他來請幫忙,這個忙,自然是非幫不可!

    目前這個看起來很入夢的男子,就看著他,身邊還有一個據說是他妻子的

    女人,用一雙看起來似乎很純雅,但是怎麽看都心裏發毛的眼睛看著他。

    “咳咳!”岐陽幹咳了兩聲,“誰是他的家屬?哦,不,誰是他的親戚?”

    素卦遲疑了一下,越連開口,“我是。”她的眼睛是很清楚的關切,“他怎麽樣?可以治好麽?”

    “他的問題比較複雜,”岐陽敲了敲身前的桌子,“我要問清楚,他有沒有其它兄弟姐妹?如果有,他的兄弟姐妹是不是也是這個樣子?或者,有沒有這樣得傾向?”

    越連錯愕了一下,“你的意思是說,祈祭他是——天生的瘋子?而不是——而不是——”她沒說下去。

    但是岐陽懂,嘿嘿一笑,看了素卦一眼,“我的意思是說,他可能存在著某些天生的這裏的問題,”他伸出手指在太陽穴旁邊輕輕劃了幾圈,“但是,那並不是他變成這樣的主要的原因,很少有人會突然變成這樣的,他原來並不是瘋子,對不對?他也許存在著變成瘋子的某些這裏的問題,然後遇到刺激,突然之間就——”岐陽聳聳肩,很不客氣也很老實的說,“完蛋了。”

    “他不是瘋子,”越連堅持,“他不應該是瘋子。”

    岐陽點頭,“他不應該是瘋子,誰也不希望他變成這樣,但是他已經是這樣了,我也沒有辦法。”

    他說的話像繞口令,越連卻聽得很清楚,“無法——挽迴?”

    岐陽沉吟,“我不是——”他想說,我不是精神科的專家,但是轉念,想了想,“有一個辦法。”他一拍手,“如果你們有耐心,就有辦法!”

    “有!”越連很肯定。

    但是素卦一直都沒有說話。

    岐陽就當作他不存在,有種經常被批判的說法,“存在即被感知”,但是目前至少現在很適用,岐陽也就假裝忘記當年考試的時候如何批判它的錯誤性,而暗暗讚美這句話說的有道理。

    “辦法就是,我給你們一種藥,叫做β-阻斷劑,你也不必記得它叫做什麽,反正就是一種藥就是了,他如果發狂不能自製,那就可以用藥物來控製,但是,最好還是不要吃藥,否則吃上癮了沒藥就會發瘋。”岐陽難得身上就帶著這個藥,因為他本來是要帶聖香控製心動過緩的藥,一不小心拿錯了,拿成了控製心動過速的藥,反正這個藥本來就是用來治精神病的,拿去應急也好啊。岐陽素來就是個好人,他也非常承認這一點。

    “他會好過來嗎?”越連隻關心這個。

    岐陽想了想,“不知道。”他迴答,“這要看,你有多大的耐心,他有多少的毅力,以及他自己清醒的程度。”他補了一句,“不過我看他是完全不清醒的,他從剛才到現在,就像看仇人一樣,就看著你老公,你不覺得很奇怪嗎?”

    越連的眼光一刹那冷了起來,她很輕,很輕的說了一句素卦很常在眼神裏說的話,“不關你的事。”

    岐陽瞪大眼睛,他好心好意在這裏說了半天,就換來一句,“不關你的事”?厲害,這夫妻倆個,都厲害!無情無義!自私自利!他在心裏感歎了半天,反正他早就知道素卦是這樣的人,卻不知道越連也是這樣的人,嘿嘿,絕配!外加一個瘋子!這三口之家,還真是新鮮熱辣,充滿新意。

    “那我就不管了,反正,所有的瘋子,隻要你有耐心有愛心,”他強調了一下“愛心”兩個字,嘻嘻一笑,算是小小的報複了一下,“都是有希望的。”

    他說的是真心話,所以越連沒有反駁,她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喜怒無常脾氣不定,沉默了一陣,她說,“對不起。”

    對不起?岐陽沒有看見她為祈祭擔憂驚恐,但是看見了她心情不定,這樣妖異的女人,也會為了某個人,心神不定麽?他歎氣,“我沒怪你,真的。”

    “我感激你,真的。”越連正色對岐陽說。

    素卦沒有說話,隻是在這個時候,他把手,輕輕的,也很溫暖的,放在了越連肩上。

    素卦一直都不是溫暖的,但是這一刻的溫暖,越連記住了很久,很久。

    這是她做錯事情的時候,素卦給予的,一種似有心,似無心的支持。

    即使,那一種溫暖,是她自己——假像的關懷——但是畢竟對她來說,有。

    她記住的,她會記住的,即使後來素卦的無情,祈祭的瘋狂,都傷害了她很多很多,但是,她記住了祈祭曾經的瀟灑,記住了素卦偶然的溫暖,所以,她無論如何都無法釋然放手,都注定了,無論是多少的傷痛,都一意孤行的,走下去。

    她是偏激固執的,但是那固執,不是來自無情,而居然是,來自於,她太多情了,簡單的感覺,就可以感動她很久,很久——她是個多情的女人,因為多情,反倒是,顯得她太無情了,她用無情的方式,追求她多情的結局。

    那結果,當然是,不幸的。

    她和素卦住在古方院裏,道士,本是不可以成婚的,但是素卦本是以巫師的身

    份入住古方院,自然,也就無人可以管他,也無人敢管他。何況素卦平日也隻是穿著道袍,也沒有宣稱,他就是道士,他也沒有道觀管,皇上既然不管,誰也不敢管他,因為素卦,平日略顯的神通,已經讓很多人,都望而卻步。

    一個神秘而充滿神通的男人,孤意如月,憂悒如蓮,遠遠看著,都有一種莫名敬畏的感覺,即使他其實是什麽也沒有做過的,最多,手持著一朵蓮花,讓花開,讓花謝,如此而已。

    那時他的寂寞,所以花開,所以花落。

    但他現在有了一個妻子,一樣是很神秘,很奇異的妻子。

    “他人呢?”越連依然穿著她少女的衣著,也不做少婦打扮,名義上,嫁給了素卦,但她和他都清楚,說嫁的,是一種絕裂的決心,不是幸福,更不是,心與心的交付。

    “他一直在那裏。”素卦道袍微飄,靜靜的煮著茗茶,茶的煙,靜靜的升騰,迷蒙了他的眼睛。

    越連迴頭,看著癡癡望睡蓮塘的祈祭。她手裏拿著一件衣服,是披風,是給祈祭的,看了祈祭一眼,“他今天很安靜。”

    素卦拿著沸水,輕輕提起來澆茶壺,聞言,淡淡的道,“他喜歡蓮花,今天,塘子裏有新的蓮花開。”

    越連本是要給祈祭披風的,一時沒有過去,微微側了側頭,“他今天沒有看你,”她低聲道,“我該高興麽?”

    素卦的手微微偏了一下,那沸水有些濺到了他的衣袖,他很快的放下了那個煮水壺,“他喜歡蓮花。”他重複了一遍,“今天塘子裏有新的蓮花——”

    素卦——是在逃避麽?

    越連看不出來,因為素卦的眼神有防備,警戒,不容許他人,窺探了他的心。

    他是有沒有愛過祈祭?越連猜測過有,但是,她證明不了,她沒有看到愛過的痕跡,看不見真心,隻看見素卦的寂靜,和寂寞。

    她也曾經以此恨過素卦,所以她到現在都不喜歡蓮花,雖然她也曾經,很刻意的想把自己打扮成,那一種祈祭欣賞的月和蓮,但是假的終究是假的,假的,都是沒有靈魂的。

    “啊——”祈祭在那邊大叫了一聲,整個人跳了起來。

    這讓這邊的兩個“夫妻”都駭了一跳,隻見祈祭跳了起來,他的身法很好,一躍而起,飄得很高,他一飄起來,立刻就撲了出去。

    前方是水塘啊!

    越連幾乎就要跟著他飄身而起,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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