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不會去賭。


    卻縱使是這樣,他依舊會怕,怕他守不住她。


    偏殿的床榻已是一片狼藉,晏長雲隨意係了件外袍,再取了衣物將她裹起,想將她一併抱出去洗浴,卻又一頓,猶豫了片刻,終是隻身一人走出了殿去。


    殿外守著的疏梅見門一開,便忙得跪了下來,外間候著的跳屍們紛紛也都跪了下去,齊聲問安道:「屍王尊上。」


    話落,疏梅偷偷往裏麵一睨,看到裏頭亂七八糟的光景,還有床榻上被折騰得昏睡過去的蘇小淮,她露出了一個姨母般的微笑。


    嘿嘿,甚好,看來這個徒弟她沒白教。


    晏長雲道:「備水,朕要沐浴。」


    「是。」一隻跳屍應聲而去。


    「疏梅,替她收拾一下。」


    說罷,他抬步而去。


    ·


    蘇小淮醒過來後,下意識側眸,他不在。


    他果然不在。


    沒有誰會願意跟自己的食物睡在一張床上。那是沒有意義的事情。


    蘇小淮翻身抱住了軟乎乎的被褥,八爪魚一般地扒在了上麵,看著空出來的另一半床榻,她皺起眉頭,撅了嘴。


    被褥早已換過幹淨的一套,她的身子也已經洗浴過,除去那處隱隱的不適,倒也沒了什麽異樣。她那時雖然迷糊,但卻也知道,這些都是疏梅幫她做的。


    她定定地看著身邊的空位,想起他狠厲而陌生的目光,心裏一澀,把臉埋進了被子裏。


    好一會兒,她緩和過來,去梳理眼下的情況。


    昨天……嗯,應該是昨天,司命入夢的事情,她大概已經糊弄過去了吧……


    她不知道他對她是怎麽想的,但至少他沒有殺她,那看來她對他而言,還是有一定用處的——純陰之體?還是血?無論那個都好,隻要能保住她的性命,讓她幫他渡完劫就行。


    司命在夢裏與她說,屍鬼幾乎是永生的所在,特別是他這一次轉世成為的屍王。可若是放任他自由發展,以神君大人的資質,必然會墮魔。若是他變成了魔物,先前的一切便都會功虧一簣。


    她必然是要救他的……怎麽救來著?


    蘇小淮揉了揉腦袋,將夢裏的事情勉力迴憶起來。


    飲下所愛之人的心頭血?


    蘇小淮僵了一下。


    若是放在先前的幾個異界,她可能會二話不說拿刀子捅自己心口……畢竟他以前還是歡喜她的,是吧?


    想到那些,她的嘴角便忍不住彎起。


    他會給她做飯,會照顧她的情緒,會在情濃時低啞地喚她名字,會在雲雨之後溫柔地抱著她睡到天明……


    這些都能證明他是歡喜她的,對吧?對吧!


    然而!


    然而現在,她可說不清楚……


    雖說他會與她交歡,可這對他來說,隻不過是汲取凡人精魄的一種方式。看他對她冰冷疏離的態度,她便該明白,她對他而言,無關緊要。


    加之,作為屍王的他,早已不知活了多少年了。


    她是因為有司命的幫助,遂才能通過通路,自由地去到不同的異界中不同的時間點。然而他不行,他是受天道懲罰下來渡劫的,所以必然會在每個異界中度過生老病死,再過黃泉。


    是以,對有著上千年年歲的他而言,有一兩段過去,或者是現在進行中的情感,委實是太正常不過的事情了……他指不定現在心裏想著誰呢。


    一想到有這樣的可能性,蘇小淮隻覺萬分不痛快,氣得牙癢癢,恨不得能往他身上咬上一口,就當戳了個私印。


    唉,可她又能怎麽辦呢?


    蘇小淮坐起身來,狠狠地拍了拍自己的臉頰,好教自己能清醒些。


    眼下當務之急,便是要打聽出他是否有所愛之人,若是有,那人是誰,是否還活著。倘若確確實實有這樣一個人,她便一定要將那人捉來生生燉——啊不對,采了心頭血,給他喝。


    倘若他沒有,又或是歡喜的不是人,而是屍鬼的話……那就麻煩大了。


    蘇小淮嘆了一口氣,越是細想,便越覺得這事情難辦。


    不過眼下想那麽多也無用,車到山前必有路,她還是走一步算一步吧。


    如此打定了主意,蘇小淮便試圖在屍王殿裏晃蕩起來,想找人……屍鬼們嘮嗑。


    起初她試探著離開偏殿,或是找疏梅同行,後來慢慢地便發覺,這殿裏幾乎沒有她不能去的地方。屍王尊上未免也太過放心她這個白花派道人了吧,就算他再厲害,也不能這樣,萬一出了什麽事可怎麽辦……


    此外,殿中袛候的屍鬼們對她的態度很普通,談不上尊敬,但卻從未有過冒犯,都是躲得遠遠的,反倒是怕她會吃他們一樣。


    蘇小淮:「……」


    為了獲取情報,她最先下手的,便是每日伺候她的疏梅。疏梅看上去雖是個娃娃模樣,但內心可比她奔放得多。她不過才堪堪開了話頭,就見疏梅紅眸一燦,眼裏閃耀著精光,賤兮兮地揶揄她:「矮油,小姐姐醋啦?」


    蘇小淮:「……」


    她不是她沒有別瞎說。


    「嘻嘻嘻,別害羞嘛,小姐姐你真好玩。」


    蘇小淮:「……」


    疏梅將她裏裏外外打趣了一番,而後便拉著她,劈裏啪啦地把屍王尊上給數落了一頓——


    「哎呀,你看尊上啊,以前還喝血喝得好好的,後來不知道抽了什麽風,突然就挑食起來了,要不是你出現了,尊上怕不是要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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