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命多看了裴景誠幾眼,隻覺他此時的模樣有幾分熟悉,細細一想……娘耶!


    她她她……她怎麽好像在五個異界裏都把大人坑了一遍?!


    細思極恐,後知後覺的司命:「……」


    天啦嚕!要命了!


    她隻記著提醒妖精不能動情了,卻一直忘了把大人給考慮進去,可看眼下這情形……她打了一個哆嗦,脖子上涼颼颼的。


    她一直以為,以大人薄涼的性子,他定然與世間情愛無關,可她到底是忘了,下來渡劫的他終歸是一個凡人。


    不行不行,她可不能繼續坑大人了!她本就是奉命來幫大人的,可若是再這樣折騰下去,等大人渡劫歸來,指不定要活活剮了她……


    她必得想一個能讓妖精好好幫大人渡劫,但卻不會勾動大人的法子才是!


    「仙君大人?」蘇小淮突地叫她。


    「啊?啊!走了走了!」司命一掌拍開了通道,不容分說地拎起蘇小淮的後頸,把她給扔進了通道裏。


    蘇小淮:「……」


    第88章 第五劫(完)


    至和六年末, 大慶國亡。異姓王裕王登基, 改朝換代。


    隻道那新君手腕非凡, 知人善任,是以更迭以來, 國家日新月異,不過十餘年功夫,便開創了一代盛世, 四方來朝, 無人敢欺。


    而若要細數開國肱骨之臣, 那首屈一指的必然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首相——裴景誠。


    隻見聖上開國以來, 裴景誠平步青雲, 無論這十年來朝中局勢如何動盪,那裴相的位置依舊是不動如山。


    於此,世間眾說紛紜, 有的揣測道裴相乃聖上的救命恩人, 又學富五車,遂才穩坐了那首相之位;有的道那聖上有龍陽之好, 看上了裴相的好樣貌,遂大加恩寵;有的還道裴相本是聖上流落在外的親生兒子, 因著其生母不願見裴相承帝位,聖上遂才隻得給裴相封了一個高位, 好生待著……


    如此種種, 不一而足。


    但不論如何, 隻要聖上在位一日, 裴相的榮寵便從未曾變過。


    可是,裴景誠想要的,卻從來不是這些。


    ·


    又是一年冬末,京城中銀裝素裹,大雪紛飛。


    夜已深,氣派堂皇的相府裏,一長隨哆哆嗦嗦地閃入了屋中,他打了個嗬欠,渾是一副剛剛睡醒的模樣。


    長隨脫了大衣,抖掉了上麵的雪花,又跺了跺腳底的冰碴子,匆匆忙忙入了茶水間去忙活。


    又是到了他當值的時候。


    手腳利索地泡好了一杯茶,長隨端著便往書房裏去,見書房裏通明的燈火,他嘆了一口氣。


    隻道他家相爺那叫一個勤奮,不到三更是從不見歇的,分明都大把年紀了,也不知相爺是打哪兒來的勁頭……


    叩了門,隻聽裏頭傳來低低的聲音:「進來。」


    長隨推門而入,合門後,小心翼翼地走到案前放置茶盞,地麵上鋪滿了書卷。


    裴相的書房,是一如既往地亂。自他入府伺候以來,這書房不知是擴建了多少次,但屋裏的書卻總能堆得相爺人影都不見。


    要說吧,這相爺博覽群書倒是大好事,隻是他每每來收拾的時候,卻總能看到那書堆裏混雜了一堆……描繪男歡女愛的話本。


    嘖,他雖說意外他家相爺竟好這一口,卻又十年八年不見他娶個妻……


    哎喲造孽啊,可別被憋壞了喲!


    書房裏唯二不亂堆書的地方,隻有裴相的書案,與書案旁的軟榻。


    他本以為,那軟榻是作小憩之用,他來了也不知多少年了,卻是從未見相爺在那榻上睡過,若是累了,最多不過是靠在椅子上閉目養神。


    真不知那軟榻放在這裏,到底是占地方用的,還是占地方用的。


    長隨放了茶盞,偷偷睨了一眼,暗嘆,相爺又在臨字了……


    隻見那人正裏桌前,對著一紙書信,提筆臨摹。


    伺候了相爺這麽多年,這張紙,他已是見過很多次。隻見這信紙上頭斑斑駁駁,像是被水洇過一般,皺巴巴的,而其中內容,早已混作一團教人分辨不清。


    可相爺卻總是兀自提筆寫臨著,一個字一個字挑著寫,寫很多遍,無法連成句子。每每如此,他都覺著相爺好似在臨那信,卻又好似隻是從記憶深處,將那封信上的字一個個擺放出來而已。


    長隨嘆了一口氣,也不知今夜相爺要否歇息,卻又不敢大膽去問,隻得退了出去。


    門「吱嘎」輕響,臨著字的那人筆鋒一頓,沒了什麽動作。


    裴景誠拎起了剛剛寫好的字,展在眼前打量。


    他的麵色很是平靜,沒有悲喜。


    片刻,他稍稍側了腦袋,目光落在軟榻上,輕聲問道:「殿下您說,臣這字,練得可像?」


    屋外吹起了唿唿的大風。


    在那咆哮著的風裏,他聽出了很多很多的聲音……卻獨獨沒有那一個,他想要聽的。


    裴景誠挑唇哂笑了一下,昏暗的燭火映在他的臉上,明暗交疊,神情晦澀難辨。


    突地,他一把撕碎了手中的宣紙,狠狠拍在了桌上,將茶盞震得哐當響。


    他的目光死死盯去了案前的信紙,那雙眼,紅得似是能滲出血來。


    他還記得,這封信,是他在她死後的第三日才看到的。


    她留下的字不多,卻是字字如刃,將他本已是千瘡百孔的心劃得稀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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