撂了這話,蘇小淮心想,他定然是樂意至極的,便笑盈盈等著他迴話,卻不想這一等,倒是等了好一陣子功夫,隻見他神色幾乎未見變化,垂著眼,一言不發。


    蘇小淮愣了一下。


    他這猶豫……是什麽意思?


    這阻撓他仕途的障礙上趕著要離開他,還信誓旦旦地要助他一了為官的心願,如此好事,他還糾結個什麽勁兒?


    蘇小淮有點兒摸不清他的想法,遂眨眼喚道:「駙馬?」


    他恍若未聞。


    「裴景誠?」


    他聞言一震,這才看向了她,神情是無法形容的複雜。他眸色深幽,眸底意緒繁冗難辨,嗓音莫名得較先前的更沉、更啞,隻聽他道:「殿下,不願嫁臣?」


    對,不願嫁,隻願采。


    嫁了還不能采,這跟在飯館裏給錢了還不上烤雞又有什麽區別?


    蘇小淮揚唇笑開,隻道:「是,不願嫁。」


    這話一出,裴景誠的眸色似是陡然沉入了淵底。


    他本就是收斂著眸子,蘇小淮遂看不清他的情緒。隻道這不願嫁肯定得有什麽不願嫁的理由,若是她不給他交個底,這裴景誠便不能理解她的「苦衷」,這樣就談不上做買賣了。


    她遂嘆了一口氣,故作哀傷道:「實不相瞞,本宮早已有心悅之人,隻是那人身份與本宮不宜,此情難得始終。是以,本宮也隻能將他暗暗地放在心裏念著罷了……」


    她偷偷看了他一眼,見他麵上無甚表情,隻有那薄唇緊緊地抿著。


    蘇小淮挑眉,想來這話效果還不夠,她得再表表深情才是。


    她遂一捧心口,顰了眉頭,柔聲道:「駙馬可知?這世間,唯數情愛之事,最不可強求。本宮是深深念著那人的,雖不求與他生同寢、死同穴,但這一顆真心,卻是想兀自保留。還望駙馬能知本宮心意,你我二人相互成全,本宮不阻你仕途,你放本宮去與青燈古佛長伴一生,如此可好?」


    本以為他又要思考上片刻才迴話,卻不想話一落,他便開了口:「敢問殿下,在聖上賜旨之時,您為何不曾與聖上表露此事?」


    蘇小淮迴憶了一下,隻道原主那軟弱怯懦的性子,聽到旨意後就被嚇蒙了,更別說什麽找皇帝理論了。她遂斂眸,作出深情的模樣,搖頭道:「不,本宮不能說。本宮又怎會忍心拖累心愛之人呢?」


    裴景誠震了一下,放在膝上的雙手緊攥成拳。


    他的聲音更是沙啞,卻莫名有了幾分狠厲,道:「既是如此,不知殿下又是有何把握,能確保向聖上請到和離的旨意?」


    蘇小淮一愣,暗道這自然是拿法術搞定那皇帝啊!左右這也不是什麽傷天害理的事兒,天道不會製止她的。


    可這話實是沒辦法與裴景誠明說,她隻得輕咳一下,擺出一副高深莫測的神情,淡道:「這就不勞駙馬費心了,本宮自有籌碼。」


    得她這般說法,裴景誠便再也沒了別的話。


    見他沉默了,蘇小淮隻覺有戲,她捉住他的目光,展顏笑道:「如此,本宮所議,不知駙馬以為如何?」


    她明亮的眸子如有火炬,其中滿溢的期許之意不言自明,卻是將聽的那一人燒了個全整。


    他低啞地問:「殿下,非要與臣和離不可?」


    她笑答:「對,本宮與你,非得和離不可。」


    裴景誠看著她,眼底的光亮似是湮滅殆盡。


    這一刻,他已不知,什麽叫疼。


    第67章 第五劫(3)


    蘇小淮一臉期待地看著裴景誠, 心想她這說辭如此完滿, 欲要「買賣」的條件也十分契合他的心意, 想來他定是會答應的。


    果不其然,隻見裴景誠垂眸淡道:「臣知道了。」


    「甚好, 裴駙馬果真是明白人。」蘇小淮一喜,鬆了一口氣,卻不防剛一有所鬆懈, 自他魂靈中散發出來的靈氣便潺潺地流入了她的身體。


    她身子一緊, 隻覺那裹在她身體上的靈氣溫柔依舊, 四處縈繞著, 勾纏著, 撩得她急促了氣息。


    她眸眼漸呈迷濛之色,眼眶中騰起了模糊的水霧,她忍不住盯著他看, 暗啐他這眉眼怎生得這般好看, 那薄唇怎生得這般饞人……


    他坐著,脊背筆挺, 離她不過一桌之遙。隻要她稍稍伸手,就可以——


    不行不行不行!


    蘇小淮急忙撕下了自己黏在他身上的目光, 隻道既然這正事兒已經談完了,她還是要快點把這人趕出去才是。要是再這樣下去, 非得出事不可。


    雖說不能就這樣采他很是叫人遺憾, 但眼下助他渡劫才是最要緊的事兒。


    這般想著, 蘇小淮便輕咳了兩聲, 正經道:「既是如此,本宮也就不再多說了。今個兒折騰了一整日,本宮已經乏了,想來駙馬也是,便早些迴去歇息吧。」


    裴景誠依言起身,他身體僵硬地行了一個禮,聲音平靜道:「殿下好好安歇,臣告退。」


    蘇小淮坐著沒動,隻輕輕「嗯」了一聲,目送他往門外去。裴景誠正要去開門,卻驀地一頓,似是心氣難平地迴過頭。


    他的目光極幽,嗓音極沉:「不知……您心悅何人?」


    突然被他這麽一問,蘇小淮沒能晃過神來。


    他問這個做什麽?


    然而,還不等蘇小淮權衡好要否把宋即溫的名字說出來的時候,裴景誠卻先她一步說話了。隻見他低了頭,再行禮道:「殿下恕罪,是臣僭越了。臣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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