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長生看著她,眼裏沒有憤怒,他甚至已經忘了問為什麽,隻剩下無盡的悲傷。


    “爺爺死了,阿叔死了,族人都死了。”陳長生看著她,他不知道自己苦苦追尋的是什麽,但當他找到的時候,發現一切並不是這樣。


    “我知道。”


    陳月嬋淡淡的道,聲音空靈而遙遠,近在咫尺,卻遠在彼岸。


    “可他們本就要死,人本就會死,這是注定的。”陳月嬋的話沒有感情,像是真正超脫凡塵的仙子。


    “注定的?”


    陳長生慘白的笑著,一切皆是注定,他為何還要苦苦執著。


    抓得越近,流逝得越快,那他為何還要抓住不放?!


    陳長生突然好後悔,真的好後悔,他不該去找,或許一開始就不該離開村子。


    這樣少司命就不會死,這樣他就不會有這樣的結局。


    可倘若再來一次呢?他還是會!


    “哇!”


    突然,陳長生張口吐出鮮血,濺得滿臉都是,他的身體裏刺出一根根尖銳的金色鎖鏈。


    鎖鏈從他的心髒伸出來,鎖住他的全身。


    接著,虛空中出現一塊塊神石,尖銳如劍,上麵的紋路流淌赤紅光芒,好像岩漿。


    “咚咚咚咚咚!”


    隨後,五根神柱墜落,刺進他的後背,這神柱前小後大,最終足足有半丈粗細。


    “這是……”


    陳長生感覺一身神力都在消失,被封印了,他身上浮現一道道碧綠光芒,身體被一層石頭裹住。


    但他並不因為自己被封住而吃驚,而是他見過這門神術。


    “神王第八禁!”


    “神王第三禁!”


    這一招,楚天驕和勝者都用過,勝者用了第八禁,楚天驕用過第三禁。


    但此刻,陳月嬋施展的正是完整的禁術——神王八禁!


    這就是完整的神術,可以封印一切,連天都可封。


    “你就在此地沉眠吧。”陳月嬋說道,隨手一推,陳長生便墜落虛空。


    他的臉上還帶著不甘,為什麽陳月嬋會這種術,為什麽要封印他。


    然而就在此刻,遙遠處,一股磅礴的掌力轟殺而下,神光中一點猩紅乍現,打在陳長生身上。


    “轟隆!”


    陳長生墜落在遠處,身上浮現光芒,一座山峰緩緩出現,而他徹底被壓在其中,封印在最中心處。


    “魔女,你找死!”


    陳月嬋一見此幕,第一次動了殺機,輕叱一聲。


    “咯咯,陳月嬋,你好心機,不過不是隻有你會打如意算盤。”一道聲音虛無縹緲的傳來,隨後便再也沒了動靜。


    陳月嬋臉色有些冰冷,看了一眼已經出現的神山,又看了一眼接引蒼穹的老樹。


    接著,她走到無殤身邊,輕輕的道“你以為如何?”


    無殤看了看她,道“你很好。”


    陳月嬋沒有任何表示,隻是靜靜地看著無殤,好像能看透他的偽裝,看到麵具下的容顏。


    大戰在繼續,陳長生卻不知道,他思緒變得緩慢無比,每一個唿吸對他而言都那麽漫長。


    他已經難以思考了,耳邊隻有若隱若現的聲音在迴蕩。


    “大兄,我等好久,人們都說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可我為何連一個道別都等不到?”


    “你可知道,我在等,等你迴來,或者我徹底死心。”


    “我要死了,不過這樣也好,這樣我最美的樣子,就能一直留在你記憶裏……”


    “長生,爺爺等不到你迴來了,你一定要平安活下去。”


    “如果你迴來,看不到爺爺,族人們,不要傷心,一定要努力活下去。”


    ……


    隨著這聲音,陳長生看到了很多,他看到了從前,想起了以往。


    據說人死之前,就會看到過去。


    “我要死了嗎?”


    陳長生心中想著,他連動彈一下都不能。


    但他始終無法徹底昏睡過去,他在輪迴中度過,他看到了自己爺爺,每日都會在老樹下望他迴來。


    十年好久啊,陳長生一去就是幾十年。


    他看到有人在思念他,桃鈴兒,今生的一次相遇,便要花上幾十年的時光來換。


    他還看到拓拔傾城,她也在等他,等了十年,等到這個女子孤身一人走入茫茫山川中,再未迴來。


    還有村裏的同代,他們時常會念到自己。


    但最終的一切,都化為泡影,血色覆蓋之後,隻剩悲涼,戰火燒灼之後,隻有破敗。


    他看到大陣出現,體會那種絕望,反複體會,無盡輪迴……


    戰火燒過的土地寸草不生,九聖下界無一返迴。


    最終一戰,準聖隕落,大秦三十萬鐵騎損失殆盡,驪山劍爐以身獻祭,催動驪山深處,烘爐之中的道兵之魂,這才最終鎮壓準聖。


    諸聖地退去,聖主隕落了大半。


    這一戰,聖兵被打碎了好幾件,紫府的聖兵破碎,撞碎了黃金世家的黃金神塔。


    乾坤鼎內神祇複蘇,引動聖兵之力,擊碎了兩件聖兵。


    ……


    一時間,天下寂靜無聲。


    但成仙路終究開了,夏九幽,陰陽聖主,牧少帝,大夏皇主,許多埋在土裏的老怪物紛紛破土,最終破界離開。


    宇宙星空內,飛升者無數,舉界飛升是假,但天人巔峰者皆可飛升離去。


    許多人追尋長生大道而去,消失在人間界。


    秦皇飛升離去,大秦由秦無雙執掌。


    天地變化三百年,夜幕,蕭長安等人也終於飛升,離開人間界。


    他們守了三百年,大秦元氣漸漸恢複,終於還是追尋仙道而去。


    而陳村,三百年來,寸草不生,這裏已經徹底成為荒蕪地帶,昔日的屍骨被掩埋在時光之下。


    第三百六十年,青楓來到這裏。


    他站在陳長生所化的神山前,灑下一杯酒。


    今日,他就要飛升離去。


    他知道陳長生已經死了,因為他當初的壽元已經燃燒殆盡。


    “長生你放心,你沒有殺了無殤,我來!你的遺憾,我替你彌補!”青楓目中露出哀色。


    他深知無殤乃是雙仙骨的存在,他縱然血脈經過青龍的提純,已經走在返祖的路上,終有一日會化為真龍血,但麵對無殤他恐怕是兇多吉少。


    但青楓還是準備去,去天界,待他成就真龍身的一日,無論如何都要找無殤。


    接著,接引光落下,青楓破界離開。


    此地又變得安靜,隻是有人會來這裏尋覓機緣,但都無人敢靠近這座神山。


    許多人都說,這裏封印著妖魔,叮囑後輩傳人不得靠近。


    ……


    五百年,滄海桑田,五百年春秋大夢,五百年輪迴更迭。


    這一日,一個女子走到此處,她伸手觸摸神山,目中露出思念和哀傷之色。


    這個女子不是蘇妙顏,原本她應該來,但她沒有來過。


    來的女子叫做舒涵,她來看這裏的妖魔,那個喝了她女兒紅的妖魔,那個偷了她心的賊。


    “我來看你了,你知道了,會開心嗎?”


    舒涵拿出一壺女兒紅,緩緩倒出,就如她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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