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的世界掩蓋著真實。


    生存城市之中的人們無法看到,在他們的身邊,存在著吸食靈魂的掠食者——倥……


    ——這大概是近幾年最為張狂的都市傳說了吧。


    我在為了記錄即將到來的無趣高中生活而置辦的嶄新日記本上麵如此寫道:


    被倥襲擊了信號塔……這種對於斷網兩日的解釋還真是讓人找不到反駁的理由。衷心希望這個世界不會在將來的某一天被羊駝統治……


    啪!


    合上日記本,習慣了即便什麽都不做也要泡在網上的我,百無聊賴地數著窗外天際飛過的鳥兒數目……那大概是大雁吧?我如此想到。


    當數到第52隻,並目送它們繞著圈子第三次飛迴自己上空的時候,我終於確定那些家夥應該是家養的鴿子,並感到了腹內饑餓。


    於是,隨意披上了件外套的我,站在了小區門外一輛房式三輪小吃車的攤位麵前。


    如今我所居住的小區,北側依傍著山腳,在相反方向不遠的地方,則是我即將入讀的高中……大概吧。


    直到這時,我才想起,似乎除了在來到這座城市的旅程之中,在車內曾遠遠撇到過一眼那處校舍,直至如今的開學前夜,自己仍從未在意過它的具體位置。


    或許我應該為嶄新的校園生活做些準備?


    我陷入了短暫的思考。


    自中考結束的兩個月以來,除了打字越發流利了之外,似乎連以手寫字的感覺都快要淡忘掉了,更重要的是鼻端卷餅的香氣提醒著我,若再不吃它便要涼掉了。


    算了,隻要不因為迷路而誤入別的學校,便ok了,不是嗎?


    咬了口外皮略脆的卷餅,口中咀嚼著,我的目光投向學校(應該?)所處的方向。


    似乎炎炎夏日並不甘於便這般退出舞台,固執留下的餘熱直至此時方才絲絲消退,已經暗淡下來的夜幕下,霓虹燈照亮了一張張外出結伴遊玩的麵龐,附近夜市的存在,吸引了這座城市之中許多勞碌了一天的人們。


    多麽讓人感到窒息的熱鬧氣息!


    我的步伐很自然地轉向了相反的方向,沿著小徑,尋山而上。


    大概在沒有樹木遮擋,光禿禿的高聳山體之上,可以俯瞰到附近的小片城市。


    據說在十數年前,這座城市方見雛形的時候,腳下的幾座山頭尚作為城市的邊界而存在著,然而到了如今,卻已被圈在了城市中央。


    它們中的大多數被改造為了公園,成為了現充遊玩與情侶幽會的地點。


    然而還有少數,因為自身山勢過於陡峭,怪石遍布,樹木無法種植,故而被放棄開發,仍舊裸露著大片黃褐色石質山體,淪落為荒山。


    如今我腳下的這座便是如此,隻要踩踏便會有塵埃揚起的土石路,狹窄扭曲,不及膝蓋高的杆狀雜草在石縫之間頑強生長著,散逸著種草汁獨有的苦澀辛辣氣息。


    偶爾可以看到居住在附近的老人,就近地沿著熟悉的山道遛彎,一片暮氣沉沉的遲暮氣息,不過我倒是頗為喜歡這種安靜荒僻的環境。


    然而在下一刻,我第一次地對自己的喜好感到了後悔。


    “是那個小子!”


    豁然響起的與此間幽寂氛圍不符的暴喝傳入耳中,我本能地轉過頭來,映入視野的是幾名穿著皮質衣裝,頭發被染作了五顏六色,耳朵、鼻翼穿著金屬圓環的青年。


    他們的臉上帶著苦主終於找到肇事者的憤怒表情。


    下意識地向著左右以及身後瞥了眼,卻沒能看到不知作了什麽對不起別人的事,而如此激怒了這幾名一看就不好惹家夥的人。


    於是,在下一刻,我終於確定,氣勢洶洶的幾人目標,正是我自己!


    砰!


    丟來的啤酒瓶在一側巨石上炸裂,冰涼的液體迸濺在我尚有些錯愕的臉龐。


    一個激靈,我如夢初醒一般轉身便逃。


    “該死的小偷!給老子站住!”


    什麽跟什麽啊!


    粗魯的怒吼讓我感到一切如此的荒謬,仿佛忽然轉入哥特死靈畫風的戀愛喜劇,令我莫名誕生出一種世界是如此的不真實想法。


    本能地,我摸向腰間,卻心頭陡然一涼。


    見鬼!原本隻打算出來填飽肚子,甚至連手機都沒有戴在身上。


    沙沙、沙沙——


    褲腳與草莖的摩擦聲,混合著蟲豸的瞿瞿聲,讓我本就莫名其妙的心情更加煩亂。


    第一次攀登此山,我對附近的地形並不熟悉,慌亂之間,想要找尋來時上山的路,卻在暗淡夜色的惡意注目下,反而跑到了更為陌生的地方。


    身後暴怒的吼叫夾雜著胡言穢語,提醒著我遠遠未能夠將危險甩脫。我喘著粗氣,眼神遊移,驀地一亮,努力地搖晃手臂喊著:


    “快救救我!”


    在我的左前方,十數米遠的另一條小徑上麵,一名頭發斑白,步伐緩慢的老者聞聲轉過頭來,見到了此間狀況,原本半眯著的眼睛一張,麵色極為沉穩地點了點頭。


    然後,隻見他以迥然先前的矯健姿態身體一轉,健步如飛,轉眼之間,便消失在了我的視野之中……


    “……”


    剛剛燃起的希望仿佛恰好被從天而降的鳥糞擊中的火苗,頹然泯滅。


    我露出氣急敗壞的神情,繼續埋頭跑路。


    不知過了多久,至少在我的感覺之中時間仿佛被拉伸得無從捉摸起來,胸膛之中仿佛被塞入了兩張新鮮出爐的卷餅,灼烤著本就脆弱的神經。


    似逼近了某個極限,腎上腺素的刺激之下我終於果敢起來,猛地轉過身去,竭盡全力地將臉龐靠攏天際,以迎接暗沉雲朵旁露出一現的皎潔月色,對著同樣一臉怒容的不明來曆家夥們,竭盡全力地大聲怒吼道:


    “你們一定是認錯人了!請務必認真看清我的臉!”


    嗖——


    幾與夜色融作一體的酒瓶自臉龐飛過,我的幾縷頭發像是肅殺冬季來臨前凜冽寒風蹂躪下的狗尾巴草一樣無助淩亂著……


    冰冷的現實瞬間擊碎了我剛剛提起的勇氣……或者說妄想,飛揚的腳掌幾乎要親吻著後腦勺,身後傳來氣急敗壞的怒罵:


    “混蛋小子你這張臉即便化作灰老子也不會認錯!”


    天哪!這世界一定是有哪裏搞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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