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年看著碼字的鹹魚精，隻覺得有趣。冷不防肩上一沉，原來是朱燁的腦袋靠在了自己肩上。 陸年脊背瞬間一僵，動都不敢動，連唿吸都下意識放輕了，生怕吵到朱燁。靠在陸年肩上的朱燁輕笑，柔聲說道：“我還沒睡，隻是稍微有點累......” “嗯嗯。”陸年點頭，輕輕調整了姿勢，意圖讓朱燁更舒服一些，“燁哥咱們到哪站下，你跟我說一下，我好好聽著，你先睡一會兒。” “我們這次去終點站，所以不用擔心過站。” 陸年點頭，鼻尖是朱燁的發香。明明兩個人用的是一種香氛，可是陸年總覺得，朱燁身上甜絲絲的。 列車高速向前，終點站的前一站，就是黃金海岸。 鹹魚精收好電腦，從作為地下抽出一個四方拉杆小行李箱。戴上太陽鏡，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領結，拿著一柄長杆雨傘問道陸年：“先生，你不下車嗎？” 陸年搖頭，輕聲說道：“我們先去趟終點站，迴來再去黃金海岸。” 終點站？ “那不是......”鹹魚精腦海裏迅速過了一遍信息，然後猛地睜大了眼睛，再看陸年跟朱燁，態度就變得恭敬了起來，“哦哦，先生你們辛苦了，咱們迴頭見......” 列車靠站停車，鹹魚精匆匆道了再見，就拉著自己的小箱子拖著魚尾下了車。 鹹魚精明顯有話沒說完，陸年目送他的背影遠去，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列車上的妖怪們，基本都在前幾站下了車。等到再開動的時候，整個車廂就隻剩陸年跟朱燁了。 垂眼看著靠在自己肩頭睡的正想的朱燁，陸年又打了個嗬欠，眼裏浮現一層水汽。他向後靠在椅背上，閉眼準備休憩一會兒。原本隻是想著閉目養個神，可是這一閉眼，不知道何時就睡了過去。 陸年腦袋順著椅背往下滑，最終靠在了朱燁頭上。兩個人就這樣依偎在一起，看著姿態親密。 朱燁睜開眼睛，最終還是選擇閉眼休息...... 陸年這一覺睡的很安穩，鼻尖充盈著熟悉的味道，夢裏都是甜的。 “年年，到了。” “嗯？” 陸年睜開眼，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靠在了朱燁肩上，忙坐直了身子。 陸年向外看了一眼，才發現外麵亮如白晝。他們從人界出發的時候，天明明已經黑了。 仿佛察覺出陸年的詫異，朱燁拉著陸年的手腕向外走，邊走邊道：“妖界跟人界有很多不同......” 要不是朱燁解釋，陸年還真的以為，妖界跟人界都是一樣的。 人界一天有24小時，妖界則全無黑夜。 因為妖界靈氣充沛，生活在這裏的妖怪精力充沛，並不需要休息。隻是為了方便管理，妖管所特意模擬人界時間，劃分了上班上學時間。 可是因為沒有睡眠時間，妖怪們在妖界每天的日常就是上班上學。 陸年聽了直咋舌，忍不住問道：“每時每刻都在重複同樣的事情，那大家會不會厭倦啊......” “會。” 年複一年，日複一日。時間長了，任誰都會厭。 陸年傻了眼：“那該怎麽辦啊？” “隻要通過妖管所相應考試，拿到人界暫居證的妖怪就能去到人界。而在人界的妖怪就可以跟人類那樣，有娛樂以及睡眠的時間。”朱燁指指不遠處的考試報名地點，抿抿嘴道，“所以報名參加考試的妖怪從來都不少。” 陸年看著那些排隊等著報名的妖怪，忽然感覺自己無比幸運。拿到成精許可證以後，陸年離開家去到的第一個地方就是人界。族人總說妖界才是最好的地方，可是現在看來，還是住在人界要滋潤些。 “燁哥，我們現在要去哪裏......” 陸年跟在朱燁身後，兩人上了一輛妖界公交車。還不等陸年說完，這輛看似普通的公交車，忽然張開了翅膀飛上了天。陸年一個沒準備，身子一個趔趄，還好朱燁伸手圈住了他，這才沒鬧笑話。 “謝謝燁哥。”陸年迴過神來，才發現自己現在的姿態像是被朱燁抱在懷裏一般。他趕緊往後退了兩步，坐在了座位上，試圖轉移話題，“燁哥，這輛公交車居然會飛耶。鐵皮也能成精嗎？” 還不等朱燁開口，“公交車”就已經開了口：“這位先生，我是仙鶴，不是鐵皮。” 陸年大吃一驚：“仙......仙鶴？！” 朱燁點頭：“是的，是仙鶴。” 陸年才發現，這輛會上天的“公車”上根本沒有司機。他一時有些愣怔，忍不住問道：“那......我們剛才坐的那輛磁懸浮列車？” 朱燁又笑：“那不是磁懸浮列車，是蛟龍啊。” 陸年傻眼：所以他這一路上，一直在別的妖怪肚子裏前進嗎？第89章 傳說中的妖管所 陸年也是今天才知道, 原來妖怪們在妖界還需要發揮自己的特長來賺錢。 向仙鶴跟蛟龍他們, 就是兼職交通工具, 借以換取報考人類班所需要的妖民幣。 從仙鶴肚子裏出來就到了妖管所門口。 看著這個夾雜在一片瓊山高樓當中的二層居民小樓，陸年不由張張嘴巴, 有些傻眼。這個傳說中最強悍最神奇最令妖神往的, 掌握著數以千萬妖民資料的神秘辦事機構，居然是棲身於這種建築群裏。 這也太過簡樸些了吧。 “燁哥，你以前就是在這裏麵辦公嗎？” 朱燁抿抿嘴, 說不出來現在是什麽心情：“是啊，我在這裏麵, 一蹲就是兩千年。” 兩千年...... 看看這個辦公環境，再看看朱燁臉上明顯苦大仇深的模樣。陸年心裏沒來由的感覺心酸。想到朱燁說的妖民們為了逃脫那種無趣境地, 爭相恐後的考取人界暫居證的場景, 陸年忽然感覺，妖管所的公務人員沒準過得還不如普通妖民自在。 普通妖民想出去，努努力，拿到人界暫住證就可以。而身為妖管所的公職人員，必須服從組織安排, 想休個假都難。 看朱燁這種一副往事不要再提的排斥感, 陸年就基本能想象, 裏麵工作人員過得是什麽日子。 朱燁輸入指紋密碼解了鎖，帶著陸年進了妖管所。 從外麵看，這個辦事處有點簡陋。進到裏麵陸年就發現，豈止是簡陋, 簡直是寒酸啊。 陸年跟在朱燁身後，小心躲避著不斷下落的瓦礫。他努力跟牆體保持著距離，生怕一個不小心被什麽東西砸到。 不過，有道是“麻雀雖小五髒俱全”。裏麵房子分了十六間，每間都配備著最新電腦用來管理查詢資料。 也是因為這個，陸年才覺得這件辦公室看著寒酸，可是裏麵的幫辦公條件還是不錯的。 順著連廊向裏走，上了樓拐角處就是妖管所值班人員的辦公室。陸年跟著朱燁一路向上，也沒遇到什麽工作人員。 難道妖管所的人都在辦公室裏麵？ 朱燁上樓走了兩步，停下了腳步。陸年順著他的視線往前看，就見門上掛著一塊有點陳舊的牌子，上書“妖管所辦公室”。唔，這牌子還是倒過來的。 朱燁看不過去，抬手將牌子正了過來。抬手敲門，落在門上的灰塵簌簌往下落。 陸年捂住口鼻，就聽裏麵的人說了話：“請進。” 朱燁推門，卻沒落下腳：房間路麵堆積著各種資料，從房裏堆到房門外，哪裏還有落腳的地方。 裏麵材料堆得老高，不知道是積攢下多久的活計。朱燁看著眼前這種情況，不由蹙了眉。放眼望去，房間路麵空蕩蕩，哪裏像是有人的樣子。 問題是，房間裏麵沒人的話，剛才是誰開的口呢？ “請問有人嗎？”陸年想了想，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 話音剛落就聽裏麵有人焦急道：“有有有！你把資料放在門口就好，我處理完了這份就開始看。我大概需要兩百年的工作日才能處理到你，請耐心等候......” 乍一聽這聲音，陸年還嚇了一跳。環視四周沒找到說話的人，正想問是不是自己幻聽了，朱燁已經伸手指指裏麵。陸年踮腳往裏看，就見辦公桌下麵有團綠油油的東西。 “這是.......”什麽鬼？ 陸年差點就叫出了聲。 裏麵那位聽見不對，試探問道：“請問是誰來了呀？” 朱燁進了房間，小心繞過那一堆散落在地上的檔案。陸年緊隨其後來到辦公桌前，才發現地上躺著的又是自己的老鄉。 那是一隻中青年海龜，成色碧綠，體格看著不錯。可是現在這位身材壯碩的老鄉，如今正四腳朝天不知道躺了多久。龜殼的一角還冒出了幾簇蘑菇，看著長勢喜人。 海龜聽這動靜就知道不是一般的妖怪，想著要起來可惜殼子太重翻不過來。它幹脆探了頭出來，陸年第一次知道，海龜的脖子原來這麽長。 那隻海龜腦袋圓圓，兩隻綠豆大般的眼睛提溜圓，上麵還戴著一副袖珍的金絲眼鏡。瞧見朱燁，海龜原本嚴肅的表情瞬間耷拉了下來，他努力挪動著身體，在地板上晃來晃去。察覺是徒勞後，這才放棄了努力，同朱燁求助道：“我總算是等到先生迴來了。先生你看，能幫我先把身子翻過來嗎？” 朱燁沒有立刻動作，反而兩手環胸站在原地，掃了一眼地上堆積成山的資料，然後問道海龜：“說說吧，你這是怎怎麽迴事，鳳凰呢？” 海龜歎口氣，有些不好意思：“先生，我剛被招進來頂班沒多久......” 妖管所是輪流值班，最開始是四大神獸一直在做。後來大家一合計，覺得這個樣子太不人道，便又招了一些新人進來。這麽多年，妖管所的規模不斷擴大，管理也是漸入佳境。整個妖界運行秩序井然，妖民們的生活越來越好，可是妖管所管理層的問題卻漸漸浮現出來。 最開始的時候，妖界管理人員都是義務勞動，不拿薪酬。可是隨著時代進步以及資源的加工利用，妖界的房價也是越來越高。而妖界管理層大多德高望重，做不出來貪汙受賄的行徑。 他們這一清廉，妖民們都是讚不絕口，可是到了他們自己身上就是苦不堪言。 先不說妖管所的建築有多久遠，也不說這辦公室是不是年久失修。但看公職人員的工資，就知道他們過得有多赤貧。 朱燁在辦公室值了兩千年的班，手裏連個餘錢都沒有。妖管所上古年間積累的財富，隨著時間的流失，隻出不進，眼看就要入不敷出。 朱燁靈機一動，出台了“關於鼓勵妖怪再就業若幹政策”，號召妖怪們發揮自己的特長，不管是在妖界還是到人界，都要自力更生、艱苦創業。 於是乎，饕餮在人界成了吃播。蜘蛛精成了程序員。九尾狐成了選美冠軍...... 因為深知生活的不易，所以這些到了人界的妖怪個頂個的愛崗敬業，努力生活。總的來說，朱燁擬定的這個政策還是相當的刺激經濟發展。 至少現在，妖怪們不用為生計發愁了。 可是帶來的問題也很明顯。 普通妖怪可以去到人間再就業，可是留守在辦公室的公務人員就不行。雖然工資數額不斷增加，可是每天蹲在辦公室處理各種事務，是個妖怪就受不了。 妖界跟人界的時間計算不同。 人界匆匆流逝，妖界這邊像是滴水在穿石。 在辦公室值了兩千年的班，鳳凰從朱燁手裏接過班。對於這位想一出是一出主兒，朱燁去人界之前千叮萬囑，讓他務必靠譜。 鳳凰一一應了，開始幾天還能坐的住。可是時間一長，真個人的心就飛去了遠方。要是玄武在，鳳凰也不至於太無聊。隻是玄武另有任務去了別的地方，鳳凰無聊，幹脆貼出來招聘啟事。 恰逢海龜國外留學迴到妖界，學的專業剛巧是社會管理。簡單的筆試之後，鳳凰就拍板招了海龜進來。簡單帶著海龜熟悉了流程，確定不會出什麽問題，鳳凰就拍拍屁股走了人。 而自打海龜接手妖管所以來，鞠躬盡瘁，一直也沒出什麽大的紕漏。鳳凰開始還打電話迴來，關心海龜有沒有遇到什麽問題。可是隨著時間的流逝以及對海龜業務熟練程度的認證，鳳凰徹底撒了手。 海龜對於工作十分熱忱，每天除了工作就是收拾衛生。這天，因為想著去擦櫃子頂，海龜艱難爬上了桌子，一個不小心掉下來，剛好背朝地再就沒翻過來。 最近出入妖管所的實在太少，偶爾有來發快遞送文件的也是鴿子精。小身板也就能送點文件，想把海龜翻過來根本不可能。 海龜無奈，好在趟著也不影響他辦公，就是效率低點。這一趟，就躺了幾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