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域鬼王假死潛伏這麽久,所圖謀的絕對不是要掙脫命運束縛這種事情。 他的智商確實忽高忽低,還經常掉線,但這隻是因為沒到要絞盡腦汁思考的一步,討厭麻煩的他,往往都是走捷徑,自然怎麽輕鬆怎麽來。 可現在沒法輕鬆了啊…… 平時不動腦筋,但智商一旦上線,那也絕對不是蓋的…… 方鈺給自己找了個平日荒唐的借口,清了清嗓子,“咳,你將我放到明月城即可。我去報仇的時候,順便試驗一下你說的這塊石頭的效果到底是真是假。” 血域鬼王勾起唇角,無聲一笑,半是寵溺半是興味,“我怎麽可能會騙你。” 方鈺睨了他一眼,看向旁邊一直嚴正以待的江不還,“你在這裏等我。” 江不還抬起眼,與方鈺對視的瞬間,覺得那眼神裏似乎還藏著其它什麽,心中頓時有了計較,“好。” 果然是有默契的好兄弟! 方鈺一陣欣慰。 血域鬼王站在不遠處,輕輕揮動手中的鬼爪法杖。卻見虛空一點漣漪散開,如破開的鏡麵,露出一條漆黑的空間通道,“沿著此道進入,便能抵達明月城。” 時不待我,救人需趁早。 方鈺彎下腰假似不舍地抱了抱江不還,唇瓣貼在他耳根前呢喃了一句什麽。 江不還神色不改,仿佛也很不舍地迴抱了迴去。 血域鬼王看著這一幕,莫名覺得一陣礙眼,若不是江不還隻是個七八歲的小屁孩兒,他或許直接上去將兩人扯開了,“好了,敘舊留待以後吧。” 方鈺沒搭理他,鬆開江不還,就準備走進通道。 猝不及防,被血域鬼王一把抓迴,禁錮在懷裏,嗅到對方身上散發的熟悉的好聞冷香,方鈺身體微僵,“君子一諾,重如千鈞!” 血域鬼王挑了挑眉。 方鈺立即又說:“就算不是君子,也重如千鈞!別辜負我對你的信任!” 狗屁,他沒有信任了,這輩子都不會有了! 血域鬼王眸色深沉,如蠶絲一般要將懷裏的人緊緊鎖住。 其中意味令人心跳如雷,方鈺不敢直視,更不敢深想,就擔心一向吃軟不吃硬的自己,會又特麽的產生什麽惻隱之心。 反正身邊的人,各個都是影帝,現在這副沉重的模樣肯定也是裝出來的。 方鈺掙紮了一下,換來的是血域鬼王抵死纏綿的深吻,帶著一種決然的味道。都讓他開始懷疑自己剛才的演技是不是沒到位,讓血域鬼王察覺出來了什麽。 血域鬼王咬了咬他嫣紅的唇瓣,大掌在方鈺臉上徘徊,充斥著一股子戀戀不舍的味道,“記得迴來。” 迴來個p。 “我還有人質在這兒呢,能不迴來?” 方鈺用一種“你的智商是不是被我吃掉了”的懷疑眼神看著他。 血域鬼王掃了一眼旁邊冷然旁觀的江不還,似笑似歎,“哎,是了,這裏還有個小朋友呢。”或許自己是真的想多了。就算方鈺不會來又能怎樣,他完全可以再把人抓迴來。 可心中的不安,又是來自哪裏? 血域鬼王垂眸,將人放開,垂落的手藏在袖子裏,非常非常細微地顫抖著…… 心中一番糾結。 不然,還是將人強製留下罷? 不行,他要讓對方知道,他能給的,絕對不是禁錮自由和變相的囚禁。 方鈺親眼看到血域鬼王眼神從猶豫到堅定,又從堅定到糾結,生怕對方臨時反悔,他跟江不還一個眼神兒交流後,趕緊衝進了黑暗通道。 撩人蠱惑的氣息變淡,血域鬼王猛然驚醒,看著方鈺逐漸被黑暗吞噬的身影,下意識地伸手去抓。結果方鈺迴頭看到,以為他反悔了,速度提升數倍不止,甚至召喚出了心劍,跟身後有鬼似的咻地一下跑沒影兒了。 黑暗通道閉合,隻抓了一團空氣的血域鬼王,漸漸冷靜下來,無奈地搖了搖頭。 迴頭看向江不還,血域鬼王神色莫測,“你身上有股讓本王厭惡的氣息。” 江不還平靜迴答:“彼此彼此。”說著,盤腿坐下,旁若無人地開始修煉起來。 血域鬼王卻不想這麽簡單地放過他,“本王進入不到你的夢境。” 江不還,“哦。” 被如此漠視的對待,血域鬼王沒有任何惱怒的情緒波動,依然一副刻意親民的紆尊降貴感,“你的精神識海跟商無漾一樣有禁製,能量本源相同。但商無漾的禁製意在封,而你的是守。” “嗯?”江不還一臉狐疑。 血域鬼王深深看了他一眼,江不還這幅姿態不似作假,好像對自己識海有禁製的事情也不知情,那這就值得好好思考了。 “本王開始對你的身份有些感興趣了。” 江不還平淡迴應,“我對你不感興趣。” 血域鬼王不在意地輕笑了一聲,“哈。” 另一邊方鈺抵達明月城後,沿著當時離開的路,再次迴到了古城。此時的明月城早已淪陷,除了一些能落腳的高地,大多地麵早已被岩漿吞噬,如地毯一般。 通過傳送陣迴到古城,方鈺一刻都不敢多待,直奔當初的城池後山。 沿途的灰色物質每每要吞噬而來時,便被一種莫名的能量給隔開,正如血域鬼王所說,這些灰色物質無法傷害到他。 方鈺看著手裏的“夢魂石”,難道這真的是一塊能守護他不被灰色物質感染的石頭? 算了,先把周貊救出來再說。 “啊——煩啊!”被岩漿和灰色物質包圍的洞窟中,周貊站在金烏柱上,正亂發脾氣,將一道又一道的氣勁轟入崖底的精粹的金烏焰池中,炸開了一團又一團的火焰花。 “命主,幽玄鬼後,你們居然敢害我!” 周貊氣得發瘋,沒有什麽比他吸納無盡怨靈,修煉至鬼王之身後,卻發現自身被灰色物質侵蝕,無法使用鬼力,隻能坐在這兒等死的結果更加讓人暴躁了! 什麽特殊特質,什麽委以重任,通通都是狗屁。 手中的陰珠,吸了一天一夜的怨能,也不過才積攢到三分之二。剩下的三分之一,隨著吞噬的距離越來越遠,加上其他鬼族勢力反應過來開始著手防備,吸納的速度隻會越來越慢。 但如果他死了,再將他身上的精純怨能吸納進去,那陰珠會直接吸納圓滿,甚至比吸納其他駁雜的怨能更加強悍。所打造出來的鬼器,別說劈開兩界之門了,就是將這方世界擊碎都輕而易舉。 發泄了一通後,周貊力竭,生無可戀地躺在了地上。 他不怕死,當初跳進血池,足以證明。 然而他現在的心裏裝了一個人,他有些怕死了,怕死了之後再也見不到對方,再也不能說一聲…… 抱歉。 周貊有些煩躁地揉亂了頭發,想起前段時間自己對那人的折辱,又是後悔又是蠢蠢欲動。其實現在冷靜下來仔細想想,當初自己淪落到那種地步,真不能說是因為人家。 是自己…… 是自己想看對方痛苦的樣子,想報複對方將過多注意力放在其他人身上,才當著對方的麵跳進了血池。 “你不該主動靠近我的,你不該!” 周貊閉上眼睛,卻是永遠忘不掉,在最絕望時,那人對他伸出援手,釋放溫暖的模樣。可惜,那時候的他,卻將這些都忽略了,總覺得對方在扯自己的後腿。 記憶力遙遠的溫柔麵孔,轉眼換上一種冷漠冰霜的冷淡,周貊內心一陣刺疼,竟是比灰色物質蠶食真靈之體更加難以承受。 漸漸的,就紅了眼眶。 “哼,死就死吧,就當還給你了。” 就在意識逐漸混沌,視野逐漸模糊的時候,一道白色亮光驟然照亮了通紅一片的洞窟。這一瞬間,周貊突然對一劍光寒照九州有了具現的印象。 那劈來的一劍,就像一道曙光,照進了他黑暗的生命裏。 是誰? 周貊睜大眼睛,望著那道披著光亮出現的身影,心髒跳得極快。 一個不可思議的猜想出現在腦海裏。 方鈺劈開了被堵住的洞口,踏劍而來,翩然落到了崖邊。灰色物質被他隔絕開來,仿佛萬法不侵,他一眼掃來,瞬間就看到了被劈落的山石壓在下麵,卻好像感覺不到疼痛,隻顧瞪大眼睛盯著他的白發鬼者。 “……” 他徒然發現一個問題,當自己變得強大了,就感覺這些曾經強大的人,一個個都變得跟傻子一樣。難道他不知不覺多了一個給有過一腿的人自動刷上掉智商buff的技能? 周貊呆呆的,“是你?怎麽可能是你!”隨後,徒然悟了什麽,自嘲道:“我知道了,你是來殺我的。” 方鈺嫌棄地瞥了一眼,嘖,果然傻了,他要真的殺人,早一劍劈過去了好伐。他可是知道,不管是反派還是正派都很容易死於話多這個套路的。 所以他要殺誰,絕對不浪費時間。 “你要殺就殺吧,不過我覺得,你這麽殺了我,反而便宜我了,至少也要讓我痛不欲生才行。”周貊自言自語地說著,將自己所知道的審訊人的手段全都說了一遍。 方鈺更加無語,他這個掉人智商的buff很強啊,居然都有人上趕著被虐身了,而且,你特麽一臉委屈的模樣是鬧什麽? 這真的是那個之前控製了他,將他吃了一遍又一遍,還各種言語折辱他的小瘋子? 莫不他其實也做了個夢中夢?這會兒其實是第一層夢醒了? 周貊還在繼續自我唾棄,方鈺卻是懶得再聽了,他看得出來,周貊差不多已經是強弩之末,再被灰色物質這麽侵蝕下去,怕是隻會剩下一副軀殼。 然而金烏柱上有一種能量秩序旋繞著,他暫時無法突破,將人救出。 周貊雖然嘀嘀咕咕說個沒完,可一直都盯著方鈺的,現在自己說了這麽一大堆,這人居然一點兒反應都沒,心裏那點想要借著自我折磨,來激發對方憐憫之心的微妙奢望,瞬間破滅。 一道火氣登時衝上頭,他陰測測的冷笑,“嗬,要讓你失望了,你要想直接殺我,可是不行。這金烏之柱煉有金烏之魂,怨氣衝天,負責煉化它的我已經成為祭品。現在它的魂靈散落在焰池中,除非你能將它的冤魂殺掉,否則這道束縛我的鎖鏈不會消失,我勸你還是趕緊離開吧,等它再次壯大,就憑現在的你,也不夠它吃的。” 然而周貊剛說完,不敢置信的一幕就出現了。 突如起來的發展,讓他因為瀕死而混沌無力的精神力再次複蘇過來,有了蓬勃生機,“方鈺!”他聲嘶力竭地喊著,卻隻能眼睜睜看著方鈺縱身跳入了崖底。 小小的身影轉眼就被火舌吞沒。 周貊等了一個多時辰,等到的卻是身上無形的鎖鏈消失。可就算如此,被灰色物質感染的他,依舊沒辦法離開這裏。 不過他此刻心不在此,隻是不安地望著崖底。 方鈺,方鈺還沒出來。 周貊心亂如麻,一拳砸在石麵上,雖說無法使用鬼力,但憑肉身氣勁,依舊能震撼身下的金烏之柱。然而沒有了金烏之魂的柱體,脆弱不堪,開始支離破碎。 “呃……” 周貊傻眼了。 “你特麽是腦子有坑嗎?”方鈺破開岩漿飛出來的時候,正好看到周貊隨著破碎的金烏之柱掉下去。隱藏任務還未完成,這說明他必須要保證周貊安然無恙才行。 壓下心底的痛快和鄙視,方鈺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子,把人甩向了崖邊。兩人都落地後,方鈺再次擰著周貊的胳膊,往外一路狂奔。這個洞窟眼看要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