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醫生告訴她,她患上急性腎衰竭的是因為多粘菌素b服用過量對腎髒造成的黴性反應引起的。 她清楚地記得這些名詞。 “報警吧。”孟則知說道。 “迴市醫院。”梁紅握緊了拳頭,麵無表情的說道:“那些人知道我失蹤了這麽長時間,隻怕已經如坐針氈了吧。”第161章 迴到市醫院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 聽見腳步聲,正好從病房裏出來, 麵上難掩急色的年輕男人抬頭一看, 而後眼前一亮, 加快了腳步,迎了上來, 語氣裏夾雜著半分埋怨的味道:“大姑,你去哪兒了,我打你的手機也打不通, 可急死我們了。” “嗯。” 手機是孟則知讓她關機的, 因為他說她的手機裏被人裝了定位器。 大概是來的路上該想明白的都想明白了, 所以這會兒梁紅也是冷靜的很,她的目光越過年輕男人落在跟在他身後走出來的一個老頭和一對中年夫婦身上, 麵上不由的閃過一抹嘲諷:“喲, 都在呢。” 這四個人裏, 老頭是她公爹, 中年夫婦是她小叔子夫婦,年輕男人是他們的兒子, 現在就在她名下的公司供職。 “哼, ”老頭的脾性還挺大:“要不是你突然沒了消息, 我們能這麽急著趕過來,我都洗了腳躺床上去了。” “爸,你說什麽呢。”中年女人拉了拉老頭的衣服, 示意他別再說了,然後她看向梁紅:“嫂子, 爸他也是擔心你,急的,所以說出來的話不太好聽,你可別放在心上。” 孟則知挑了挑眉,這一家子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玩的挺熟練的。 這要是擱在以前,梁紅肯定已經陪著笑上去道歉去了,隻是這會兒她什麽都知道了,再看這一幕時,隻覺得無比的諷刺,她說:“你們不是就盼著我出事嗎?” 說完,她越過一幹人等,向病房裏走去。 什麽? 有那麽一瞬間,年輕男人以為自己聽錯了話,他迴過神來,麵色巨變。 他連忙跟上去:“大姑,看你這話說的,我們、我們怎麽會盼著你出事呢?” “梁姨。”江輕晚扶著她到病床上坐下。 “老大媳婦,你是不是病糊塗了?”老頭眉頭緊皺。 梁紅定定的看著他,說道:“這麽多年來,我從來都沒有虧待過你,你說家裏的房子舊了,不能住了,我掏錢讓你在縣裏建了一棟六層的樓房。你說要給村裏修路,我把公司全部的流動資金都抽出來給你,為此我的公司差點在後來的行業危機裏垮掉。更別提這些年來,你要我給安排工作的那些人在公司裏給我捅了多少個簍子。” 老頭心裏越發不安:“你說這些幹什麽?” 梁紅恍若無聞,轉而看向中年夫婦:“你們,一個在公司白拿錢不幹事,一個才四十多歲,就已經開始跳廣場舞了,日子過得比我還滋潤。” “還有你——”梁紅看向年輕男人:“你從小花的就是我的錢,房子是我給你買的,媳婦是我掏彩禮給你娶的,就連孩子的奶粉錢都是我掏的,你剛畢業時,連一份好一點的工作都找不到,是我把你帶進公司裏,手把手的教會了你。” “這麽多年來,我花在你們身上的錢,沒有一千萬,也有八百萬了吧。” “二十五年啊,我就是養條狗也該養熟了吧。”雖然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但真到了攤牌的這一刻,梁紅還是忍不住的紅了眼眶。 “大姑?”年輕男人心亂如麻,直覺告訴他,梁紅一定是發現了什麽。 果不其然,下一刻,便聽見梁紅冷聲說道:“我剛從中醫院迴來,該知道的我都知道了。” 年輕男人四人麵色巨變。 梁紅又說道:“我報警了。” “梁紅。”老頭心慌意亂,怒聲喊道。 正說著,窗外響起一陣警笛聲。 “我就想問你們一句,你們吃我的,用我的,到頭來卻想要下毒害死我,你們不覺得虧心嗎?”梁紅一字一句。 “你,你怎麽能報警。”老頭急紅了眼:“這都是你欠我們家的,要不是你,老婆子也不會死。” 以往他隻要一說這話,梁紅準會鬆口。 什麽叫養不熟的白眼狼,這就是了。 梁紅的心徹底的冷了下來,她麵無表情:“我有沒有欠你們家,你自己心裏清楚。你憑什麽覺得,你們都想要害死我了,我還會放過你們?” “梁紅——”像是被戳穿了最後一塊遮羞布一樣,老頭惱羞成怒。 下一刻,警察衝了進來。 老頭睚眥具裂:“梁紅,你害死了老婆子還不夠,還要把我們都給害死嗎?” 等到警察真的把手銬銬到了他們手上,老頭瞬間變了語氣:“不,梁紅,你不能這麽做?” 中年夫婦也慌了,口不擇言:“梁紅,你是要我們家家破人亡嗎,你這麽做對得起我大哥的在天之靈嗎?” 梁紅自嘲似的笑了笑,再沒多說過一句話,她算是明白了,和狼心狗肺的人講道理談感情是行不通的。 警察直接把老頭四人連同主治醫生和護士一起帶迴了警察局。 送走錄完口供的警察,又打發走聞訊趕來的醫院領導,梁紅躺在病床上,身心俱疲。 她失神說道:“我一直以為這場病是上天給我的報應。” “我丈夫是家裏的長子,最是孝順,他這一輩子卻一連做了兩件忤逆父母的事情。” “一件是和我結了婚。我婆婆這人心氣高傲,不大看得上我,總覺得我高攀了她兒子。” “我丈夫的家境還算殷實,他是公務員,我公婆引以為傲,他們心裏理想的大兒媳婦應該是大學生,獨生女,高挑漂亮的城裏姑娘。而我呢,是個孤兒,從小是吃百家飯長大的,我雖然識字,卻沒怎麽上過學,個子不高還有些偏胖,我都不知道他是怎麽看上我的。” “一件是由著我沒給我婆婆捐腎。我和他結婚不到兩年,就生下了一個孩子,是個男孩。我記得很清楚,那是零三年的夏天,我兒子該上五年級了,我給他報了一個英語輔導班和一個書法班,想讓他贏在起跑線上。” “然後我婆婆打來電話說,她想她孫子了,讓我們把孩子送去鄉下住上半個月,我答應了。沒成想他們忙著打牌打麻將,沒看住孩子,孩子跟著村裏的人去河裏遊泳,被大水給衝走了,我婆婆聽見動靜,跟著跳下了水,結果孩子也沒救上來,她卻因為體力透支當場昏死了過去,三天後,她被確診為急性腎衰竭,一年後,她病情惡化,發展成了尿毒症。” “尿毒症是不治之症,想要治本,就必須換腎,巧的是全家上下隻有我配型成功了。” “我不想給她捐腎,我也承認因為兒子的死恨她隻是借口,我諮詢了醫生,他說捐了腎之後,要長年服藥,要各種忌口,不能吃過量的蛋白質跟鹽分、不能吃過量的藥物,不能運動過度,不能在太熱的環境下工作……腰痛或小便有任何異常都要立即找腎髒科醫師做檢查,一旦得了什麽大病,後果不堪設想……” “我怕,我那時才三十五歲,我還想再生一個孩子,我的事業才剛剛起步,我想做一個健健康康的人,而且我婆婆對我一向沒什麽好臉色。” “我對不起我丈夫,我是一個鐵石心腸的人,哪怕我婆家人再怎麽求我我都沒有鬆口,我眼睜睜的看著我婆婆一天一天的接近死亡。” “……我們沒離婚,卻形同分居,這件事情成了我們心中永遠的隔閡,我也沒再懷上孩子,但我知道,他依然愛著我。” 說到這裏,梁紅嗤笑一聲:“後來,我的生意越做越好,我有心挽迴這段婚姻,對他們有求必應,他們嚐到了甜頭,自然也就慢慢的轉變了對我的態度。” 她從不覺得自己欠他們什麽,她隻是愧疚,害得她丈夫跟著擔上了不孝的名聲,從此再沒了升遷的機會。 “半年前,我丈夫出車禍去世了,我讓醫生從他的屍體裏提取了一部分還留有活性的精子冷凍保存了下來,打算再要個孩子,自己能生最好,不能生就找人代孕。” 孟則知恍然,這樣一來也就能解釋為什麽她婆家人要下毒害她了。 畢竟她是個孤兒,如果她一直沒有孩子的話,將來繼承她龐大的家產的自然會是那個年輕男人。 可是現在,她打定主意想再生個孩子。 顯然,她動了她婆家人的蛋糕,哪怕這蛋糕本來就是屬於她的。 對老頭來說,一個是自己看著長大的孫子,一個是‘害死’自己老婆的女人生的且連個影兒都還沒有的孫子,孰親孰疏,再清楚不過。 而他們正好可以借著給梁紅丈夫辦理喪事的名義順理成章的接近她,再伺機給她下毒。 “那段時間我身體不太舒服,吃著藥,藥的主要成分就是多粘菌素b。陳醫生說我的病是因為多粘菌素b服用過量對腎髒造成的黴性反應引起的,後來他們告訴我說,我床頭抽屜裏的藥全沒了,就剩下一堆空瓶子。我一想,正好我丈夫出殯那天,我喝醉了,過後是不是迷迷糊糊的把好幾個療程的藥當成糖豆給吃了,所以才會有服用過量這個說法。” 至於他們為什麽要拐著彎來害她,而不是直接要了她的命,大概是因為年輕男人發現自己無法在最短的時間裏掌控公司的局麵,所以讓她病重是最好的選擇,這樣一來,她就不得不將家產全都留給他,而他就可以慢慢的從她手裏接管公司,而且順便還能讓她也嚐嚐絕望的滋味。 “要不是你們,我恐怕連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梁姨。”江輕晚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她,隻能是用手不停的輕撫她的背部。 “對了,”像是想到了什麽,江輕晚轉頭看向孟則知:“那我那天從那隻黑貓的眼睛裏看見的那個廋高個男人又是怎麽一迴事?” 孟則知看向床頭某處,說道:“聽說梁女士的丈夫是出車禍去世的。” “嗯。”梁紅一愣,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哪裏空蕩蕩的,什麽都沒有。 “你的意思是?”江輕晚顯然是意識到了什麽,眼前一亮。 “你想見見他嗎?”孟則知從空間裏摸出一張符篆放在桌子上:“他一直守在你身邊。” “什麽?”梁紅唿吸一促。 撲哧一聲,符篆無火自燃,青煙散去,一道模糊的人影出現在病房裏。 柏盛的魂體很單薄,仿佛一吹就散的樣子。事實上,柏家人沒能把握好毒藥的劑量,那天晚上,梁紅就該死了的,是柏盛拚命護住了她。 孟則知伸手關上病房門,看著眼前空蕩蕩的病房,聽著病房裏難以自持的嗚咽聲,輕舒一口氣。 突然有點想葉文敘了。第162章 第二天一大早,孟則知就迴了東縣。 連著小半個月, 他每隔兩天就給王誌斌刷一個深水魚雷, 又從王誌斌這些天的直播屏錄裏挑選了一些素材, 親自操刀剪輯出來了一個五殺視頻,兩個騷話視頻和好些個carry短視頻, 上傳到了各個視頻網站,著實是為王誌斌狠狠的拉了一波人氣。 等到王誌斌直播間的在線觀看人數穩步提升至六千的時候,孟則知就收手了。 這個成績對新人來說已經相當不錯了, 就是在看直播遊戲區也勉強能排得上號了。 孟則知這一撤, 王誌斌的收入瞬間攔腰斬斷, 好在源源不斷湧來新觀眾和新土豪給了他不少的安慰。 十月末,看直播“王者之路”活動第一階段落下帷幕, 王誌斌順利的衝上了王者段位, 拿到了一萬塊錢的獎金。 整個十月, 他一共賺到了將近兩萬塊錢。 相當於他家一年半的純收入。 這極大的鼓舞了王誌斌的士氣。 月假最後一天, 王誌斌早早的到了學校,他花了五千塊錢給老三他們一人買了一台手機, 畢竟要是沒有老三他們陪著他插科打諢, 他也不可能打出這麽好的一個開局。 然後他轉了一萬塊給孟則知, 又給他寫了一張五萬塊的欠條。 王誌斌嬉皮笑臉:“要是沒有江哥,哪有現在的我,其他的先不說, 起碼我不能白占江哥的便宜不是嗎?” 這是態度和原則問題。 既然他的話都已經說到了這個份上了,孟則知也沒什麽好說的了:“行吧, 那我就收下了。” “應該的。”王誌斌眉開眼笑,一把摟住老三:“走走走,我請你們吃大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