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那些人哽咽著,“明裏暗裏,白天黑夜,走了一批再來一批,所以……不是我們不想伺候那個祖宗,是我們實在抽不出身啊,您老自己想辦法吧……” 孤辰想了想,終於慈悲的點了頭,“那好吧。” 眾人立刻感激涕零,相互扶持歡歡樂樂的走掉了。孤辰在原地看著他們走遠,沉吟了一下,轉身向院長室的方向走去了。 他們探討的祖宗如今正在睡大覺來補充昨夜耗費的體力,一群小護士隨時熱著早餐在一旁柔弱的站著,非常有耐心的等著他自然醒——因為沒人敢上去叫。 不過龍駿昊到底不是自己醒的,他是被一個熟悉的女音哭醒的,他慢慢睜開眼,夏菡正握著他的手大哭,“兒啊,到底是誰這麽狠心把你的手弄成這樣啊?是不是上次那個非要讓你負責的束文啊?” 龍駿昊還沒全醒,腦袋暈暈乎乎的,“……啊?” “兒子,你放心,媽給你做主,”夏菡輕輕握著他纏滿繃帶的手,“咱們就不負責,他要是再來找你你就讓他去做流產,哼!哭死他!” 龍駿昊依然沒有全醒,“……哦。” “這才對,”夏菡氣哼哼的道,“敢欺負我兒子,我讓他永遠也過不了門,下次告訴他這樣的兒媳婦打死我也不要!”說著抬頭,“你說對不對老公?” 龍晰還是那張淡定的麵癱臉,聞言沉默的點頭。 “什麽兒媳婦?是在說孤辰麽?”龍駿昊終於稍微清醒了些,急忙坐起身,頓時就看清了麵前一站一坐的兩個人,立刻激動的撲過去,“媽~爸~你們來啦~” 夏菡一如既往的熱情,“兒子~我來啦~”龍晰則繼續麵癱。 龍駿昊親熱夠了放開她迴到之前的話題,“媽,我剛才聽到了兒媳婦……” 夏菡點頭,“我剛才聽到了孤辰……” 龍駿昊也點頭,“嗯,我說的。” 龍晰破天荒的主動開了口,“所以你認為這兩者之間能劃等號?” 龍駿昊抬頭看他,表情非常純潔無辜,“……哎?” 龍晰淡定的和他對視。龍駿昊開始肝顫,其實他也不清楚自己現在對孤辰的態度,不過自從那個關於將軍的夢之後他確實沒有再把孤辰錯看成那個人,現在他身邊的人是孤醫師而不是孤將軍,他知道這個事實也知道自己喜歡的人是將軍,可當龍晰這樣看他時他還是會覺得心虛,這簡直莫名其妙。 氣氛靜了幾秒,夏菡的聲音慢慢響起,“這位醫師還行,最起碼比那個叫束文的好多了……嗯,等束文的孩子生下來給孤醫師養好了。” 龍駿昊嘴角一抽,他覺得他這位便宜媽也該來療養院住幾天,他看看龍晰,那人繼續麵癱,一點反應也沒有,不過打量的目光卻收了迴去。 夏菡和這裏的醫生護士曾多次探討過龍駿昊的病情,那些人說順著病人的話題可以讓他感到心情愉悅,她暗中觀察了一下,實在沒有在自家兒子臉上看到高興的情緒,覺得有必要再接再厲,“你要是願意兩個都娶了也行……” 龍駿昊嘴角更加抽搐,“那啥,咱還是換個話題吧……” “哦,那好,”夏菡點頭同意,目光一轉又看到了他的手,眼眶立刻紅了,“兒子,你這手……” 龍駿昊低頭去看,這才發現昨晚睡之前忘記把手上的繃帶解開了,自他第一次空手握繩子把皮磨破後,他爬的時候就明智的纏了層繃帶來防止自己養好的手再受傷害,這是經驗之談啊。 夏菡自然不清楚繃帶下的皮膚完好無損,她抹著眼淚,“兒子,告訴媽,這到底是誰弄的,我去給你出氣。” 龍駿昊下意識想告訴她沒事,可當觸及到她目中的眼淚時他便頓住了,腦筋轉了轉,垂下眼睫,小聲說,“沒有誰,這是我爬牆時自己磨破的……” “爬牆?”夏菡驚了,“為什麽?” 龍駿昊吸吸鼻子,肩膀也塌了下來,看上去異常可憐,“我想出去……你們不帶我走……我隻能自己走……” 夏菡眼淚刷的就下來了,急忙向前撲,直到龍晰按在她的肩上才讓她稍微迴神,硬生生忍住了拉兒子迴家的衝動。 龍駿昊垂眼等了等,發現沒動靜,知道是火候不夠便繼續小聲哀傷的說,“我明明好了,生活也能自理……可我卻有家不能迴,隻能選擇逃走去流浪……從此孤苦無依……” 夏菡的哭得更加厲害了,龍駿昊再接再厲,濕漉漉的眼睛抬起瞟了她一眼,像是將要被拋棄似的,他的聲音哽咽了,“爸媽,兒子不孝,以後不能在你們身邊盡孝道……你們以後一定要保重身體……” 夏菡受不了了,豁然抬頭,聲音近乎淒厲,“老公,我們帶兒子迴家吧,就算他沒好我們也帶他迴家吧?好不好?我求求你了,好不好?!” 龍晰去看龍駿昊,龍駿昊小心翼翼的用眼神瞟他。龍晰淡定的“嗯”了一聲扭頭向外走。 血淋淋的事實就擺在眼前,龍駿昊的眼皮立刻跳了跳,“你又要去拿什麽?” 龍晰站定迴頭看他,表情不變。 龍駿昊非常憤恨,他覺得他再怎麽學習都敵不過這隻妖孽,最後出醜的、受打擊的人一定是他! “好吧……”他沉默很久後才緩緩開了口,用前所未有的認真表情看著他們,“其實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更不是你們的兒子……” 夏菡忽的止住了哭,龍晰沉默了一下,慢慢走迴去。 龍駿昊抹了一把臉,一副豁出去的樣子,“我是個王爺,因為受傷而變成了靈魂,機緣巧合下進了這具身體,這就是為什麽我不認識你們,這就是為什麽我不認識那些高科技,這就是為什麽我說我沒病你們都不信!” 夏菡驚住了,龍晰慢慢握住了她的手。 龍駿昊深吸了一口氣,“我留有從記事到長大成人的所有記憶,一點一滴都異常清楚,你們如果想知道我可以給你們細講……” 場麵一時落針可聞,過了很久後夏菡才嚶嚶的哭出聲,龍晰拉她起身向外走。 “……”龍駿昊凝住了,過了很久才迴神,頓時怒了,“你們給我迴來,本王說的是真的!” 前麵的二人繼續走。 “真是真的啊啊啊!”第13章 莊周夢蝶 王爺的病又犯了,這次還相當的執著嚴重,死死拉著老王爺和老王妃硬要和他們理論,大有不達目的不罷休的趨勢,這種持之以恆的精神硬是讓皇家夫妻感動的直喊醫生。 某王爺暴怒,“我真沒騙你們!我真不是你們的兒子,我真是王爺!” 夏菡嚶嚶的哭,龍晰麵癱。 某王爺更怒,“真的!我真沒病!” 夏菡繼續哭,龍晰繼續麵癱。 某王爺哭了,在床上直打滾,“我真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啊,我早知道會好死不死的穿到精神病身上我當初就應該一刀捅死我自己啊啊啊!蒼天啊,這是為什麽啊——” 他叫得太淒慘,房門砰的一聲就被人一腳踹開了,楚堅小朋友風風火火的跑進來,一把握住他的手,緊張的道,“夫人請再堅持一下,在下這就開始為夫人接生,來人,快去燒熱水。” 龍駿昊靜了一秒,將大床上能扔的東西都扔了,“你給本王滾!本王暫時不想看見你,這種時候你來湊什麽熱鬧啊啊啊!” 楚堅大喜,點頭,“對對,用力。” 龍駿昊又靜了一秒,額上頓時青筋暴跳,抬頭去看他的隨從,極緩慢、極緩慢的道,“不想明年的這個時候為你們主子掃墓就給我立刻把他弄出去!” 眾人嘩啦啦的行禮,扛著楚堅小朋友就飛奔而去,速度快的連門都沒來得及關。龍駿昊維持著相同的眼神去看他的便宜爹媽。 夏菡被剛才的一幕所震已經不哭了,隻剩下抽泣聲。龍晰則淡定的開了口,“去叫醫生。” 龍駿昊繼續打滾,“嗚嗚嗚,我說的是真的,你們信我啊,信我啊,我就算不是你們的兒子,這具身體還是的呀啊啊啊!” 這邊小護士應老王爺的要求去找主醫孤辰,可辦公室沒人,院子裏也沒人,正當她無法複命急得準備拿根繩子去上吊的時候卻讓她看見了一個人,便二話不說的奔了過去。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王爺的前任主治醫師、那個曾經雙手奉上秦始皇的長生不老藥而被揍進醫院的人,但他不是迴來上班的,而是準備頂著嘴角的ok繃去院長室向黎軒要求延長假期的,因為這段時間的帶薪休假他過得非常之爽,準備繼續爽下去。 而就在這時小護士找上了他,畢竟他就算不是主醫所負責的病人也是龍駿昊,這點是不會變的。 前任主醫何天凡是很有醫德的,隻聽說夏菡在場就點頭同意了,在去之前還不忘換上白大褂,又對著穿衣鏡整理了下妝容,最後仍然覺得嘴角的ok繃有損他玉樹臨風的形象,便果斷撕下來,迴頭對急得抓狂的小護士微笑,“好了,我們走吧。” 那個小護士從剛才就一直在撓牆,等她終於做好心理建設準備衝上去抓著他的衣領大吼“您是去給病人看病不是去相親更不可能成功將美女老王妃釣到手的您還是死心吧”的時候就見他轉過來了,她一愣,“何醫師,您的嘴角……根本沒傷嘛?!” 何天凡把給黎軒準備的放大鏡從褲口袋裏掏出來,放在自己的嘴角上慢慢向外拉,解釋著,“看到沒有,這裏還是有一塊瘀青的。” 小護士看著那塊經放大過後呈現米粒大小的瘀青愣愣的點頭,“好……好大……” 何天凡同意的說,“所以在傷勢如此嚴重的情況下我怎能來上班呢,必須要繼續休假嘛。” “那您還同意去?” 何天凡用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看她一眼,扭頭向外走,“當然要去,兩美人在那兒我能不去麽?” 主攻心理學的何天凡何醫師,年紀輕輕風流倜儻,是個不折不扣的多情種子,隻要是美人他都愛,無論男女,無論……老少。 當初他選擇做龍駿昊的主醫時一幹醫護人員非常詫異,因為不管龍駿昊長得再怎麽精致也敵不過長發美人漂亮,但當夏菡出現時眾人便知道緣由了——兩美人放在一起的視覺效果遠比一個美人要來的強烈。盡管那個美人的年紀比他大,盡管人家早已嫁為人婦,孩子的年紀都和他差不多了,但這些何天凡是不管的,該獻殷勤該放電一點都不落下——這也是當初他被龍駿昊打進醫院而龍晰連一分錢的醫藥費都沒掏的根本原因所在。 何天凡嘴角掛著恰到好處的笑,優雅的邁著步子,路過的醫護人員見到他都紛紛點頭在心裏讚道,標準的獸類人形生物,衣冠禽獸。 他慢慢向那邊走,還未進門就聽到了某王爺的吼聲,“我真的留有所有記憶!” 他推開門,首先看到就是夏菡拿著手帕在抹眼淚,梨花帶雨我見猶憐,他的小心髒頓時狠狠的揪了起來,急忙大步走過去,“夫人……” 龍晰淡定的向前跨出一步擋住他的視線,對坐在床上炸毛的自家兒子揚下巴,示意他過去。 何天凡對他的阻礙毫不在意,隔著他安慰身後的夏菡,深情的道,“夫人請放心,我這就去看令公子,他會沒事的,因為我不會讓他有事。” 您這是在向她表明您對她兒子的深情還是在討好她還是兩者都有啊?身後跟來的醫護人員默默的別過臉,丟人啊,這人賤到連他們都跟著丟人的地步了。 夏菡擦著眼淚,哽咽著,“麻煩你了。” 何天凡優雅的欠了欠身,扭頭向床上的另一位美人而去。龍駿昊此刻正老大不爽,見他過來沒有一點好臉色,“你又來幹什麽?找打?” “別這麽說啊王爺,”何天凡特別有禮貌特別有涵養的在他對麵坐下,含笑道,“具體情況我已經聽說了,據你說你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龍駿昊懶洋洋的嗯了一聲,斜眼看他,“何醫師有何高見?” “高見不敢當,但空間裂縫還是信的,而且我本人相信人死後靈魂不會消亡,”何天凡笑的非常友好,友好到給人諂媚的錯覺,“所以我認為這件事不是不可能。” 龍駿昊頓時眼前一亮,“所以?” “所以我對王爺您的前世非常感興趣,如果可以的話請詳細告訴我,包括他們口中的‘將軍’。” “好。”有人肯聽龍駿昊自然高興,便娓娓道來。 何天凡整個過程都很耐心,雖然他大部分時間都在盯著美人發呆,但這不妨礙他做最後的結論,“非常神奇!” 龍駿昊一把抓住他的手,很激動,“那你是信了?” 何天凡反握住他的手,誠懇的點頭,“信,非常信,這個世界原本就有些無法用科學解釋的非常神奇的事,比如德國的化學家凱庫勒。” 龍駿昊一怔,不明白話題為何會扯到化學家,“他怎麽了?” 何天凡耐心的解釋,“他因為對某一種物質的結構式未搞清楚而非常煩惱。有一晚上他夢見了一幅蛇咬自己尾巴的圖,因此而發現了苯環的結構。” “苯?” “一種化學物質,”何天凡說,“但這是他做夢得到的啟發,人在入睡後大腦皮層未完全抑製,腦海中會出現各種奇幻情景,這就是做夢,是人類的一種正常生理現象。” “哦。” “但並不是所有的夢都是好的,有時我們經常諷刺別人說他幻想,更難聽點說他白日做夢,”何天凡慢慢道,“當個體遇到挫折或難以解決的問題時便脫離實際想入非非,把自己放到想象的世界中,企圖以虛構的方式應付挫折,獲得滿足。白日夢便是一種幻想,個體往往超越現實,打破時間空間的界限,滿足某些需要,伴有一定的欣快感。若是白日夢代替了有意義的行動,就會成為逃避現實的手段,可能成為心理變態的征兆,發展成為幻想症。” “哦……”龍駿昊受益匪淺的點頭,接著道,“我怎麽覺得話題有點奇怪……” “不奇怪,”何天凡笑眯眯,“我隻是在普及知識,夢境這個東西在我國古代還有個經典的預言,它說如果人能打破生死、物我的界限將會獲得快樂,我一直認為它指的是自由。” 龍駿昊更加不明白話題怎麽又扯到預言上了,腦袋混亂的道,“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