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一群年輕姑娘圍繞在中間,凱撒應對自如,淡定自若,羅沉舟撐著下巴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圍觀,在昏暗的階梯教室中,黑發年輕人能清楚地感覺到通過層層的人群,一道輕描淡寫的目光大概每隔一分鍾到一分半鍾左右就會往他這邊掃過,然後再飛快地移走。 偶爾似乎還有直接對視上那雙琥珀色瞳眸的錯覺。 恩,也許不是錯覺也說不定呢…… 他淡定地笑了笑,換了個姿勢,坐在他自己的位置上聽那群女壯士們將他想要問的不想問的問題都問了個遍—— “教授,您今年多少歲啦?” 凱撒:“三十二。” 羅沉舟開始掰手指,然後滿意地發現他把凱撒拖死狗似的拖迴家時,這家夥似乎也正好三十二。 “哇,好年輕,結婚了嗎?” 凱撒:“尚未。” 必須的,因為你未來的男人我此時此刻還坐在這裏圍觀你被妹子泡。 “哦,好棒,咳……不是,我是說,呃,您有女朋友了嗎?” 凱撒:“單身。” 姑娘什麽的,性別不同怎麽戀愛? “艾瑪,那有男朋友了嗎?” 必須沒有。 凱撒:“沒有。” 好評! “……” 在某道像射線似的殺氣騰騰的目光注視下,凱撒渾身雞皮疙瘩冒起,沉默片刻,再次掀眼皮試圖越過人群將那道視線的主人抓出來,然而當他抬起頭時,麵對他的卻是一群坐在下麵的無辜的、羨慕嫉妒恨的、痛苦的男生們的臉,男人無奈地在心裏歎了口氣,頭痛欲裂,最後受不住這群年輕姑娘們期盼的目光,伸手捏了捏眉心後誠實地迴答—— “我對性別上沒有要求,不過,目前真的是單身。 男人迴答的聲音不大不小,卻低沉而富有磁性,仿佛能在鬧哄哄的階梯教室裏傳很遠,在場所有的男生聽到這個迴答後不由得都覺得菊花一緊,而環繞在男人周圍的女生們的反應則完全不同地嘩然開來,開始拍馬屁說國外迴來的就是不一樣啊思想果然很開放啊—— 老大:“思想開放個鳥,換句話來說不就是男女通吃麽?” 陸佳佳:“……原來沒節操的文雅說法是思想開放。” 董明:“居然連男的都不放過,我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脅。” 老大噴了羅沉舟一臉:“放心吧小明子,老子失戀那會曾經考慮過我的真愛是不是男人,把全宿舍意淫了個遍我也沒敢在腦海裏浮現你的臉。” 董明哦了一聲,淡定地說:“我好高興。” 陸佳佳:“……我怎麽就覺得特不高興呢?” 無辜被噴一臉的羅沉舟同誌抹了把臉:“……老大,特別真誠地告訴你,咱們尺寸不合適,您另謀高就吧——我看隔壁宿舍搶你女朋友那個地質係的就不錯,高、富、帥……而且你想想,他搶你的姑娘,你再從那個姑娘的手裏把他搶過來,多帶感。” 陸佳佳:“把他壓在身下報仇?” 羅沉舟:“把他壓在身下報仇。” 老大一愣,隨即換座位坐到教室的最後一排沉思去了。 宿舍裏剩下的三名同學目送老大的背影—— 陸佳佳:“少先隊員,我怎麽覺得你似乎要造孽了?隔壁地質係那哥們跟你多大仇?” 羅沉舟:“……我就是隨口那麽一說。” 董明:“阿彌陀佛。” 講台上,你問我答的遊戲還在繼續,現在已經解決了凱撒的家庭關係問題,姑娘們的重點已經直奔細節而去,羅沉舟毫不懷疑,這節課下課鈴聲響起的時候,每個人都能寫出一篇命名為《關於凱撒的一生》的800字小作文。 “——凱撒,你眼睛上麵的那個是疤痕麽,怎麽來的?” “……生來帶的。”男人頓了頓,似乎終於忍無可忍地加了句,“叫我教授。” “——你中文說得真好!” “很早前就開始學習中文,甚至比接觸英語還早,”麵對這個問題,男人似乎終於提起了點兒興趣,難得的沒有用簡簡單單幾個字就帶過,勾起唇角,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大概是上天注定的,總有一天我會踏上這片黃土地,我等了很久,這一天終於到來。” 少女情懷總是詩,男人的一句話放倒一片少女芳心。 “我牙都酸倒了救命。”陸佳佳嘩啦嘩啦地翻著手上的書,然後順手塞迴包裏,“下節課再來,要看孔雀開屏老子可以去動物園。” 董明給予了陸佳佳積極的響應:“我跟你一起走啊,去吃個早點,正好剛才趕著上課沒來得及,老四你走……恩,看你這副德行就不像是準備走的樣子。” “債見。”作為吐槽的迴報,羅沉舟同誌非常幹脆地揮了揮爪子。 舍友走了,耳朵邊終於沒有了酸不拉幾的吐槽聲和不耐煩的翻書聲。 世界清靜了。 黑發年輕人笑眯眯地捧著大臉欣賞他家大狗被姑娘們圍住時想發火又發火無能的囧狗臉,滿腦子裏隻剩下“這是我的”“到處都是我的”“你們問得再仔細還是我的”“問吧問吧就借你們意淫下反正是我的還是我的”。 啥叫勢在必得? 當下課鈴響,所有人交上去的作文都隻有八百字,題目統一是《關於凱撒的一生》時,羅沉舟同誌交上去的是八千字小論文,題目叫《關於凱撒的前世今生》。 這就叫勢在必得。 …… 夾雜著濕潤空氣的寒風從半敞開的教室門吹進,羅沉舟下意識迴頭看了看,卻發現此時此刻,原本還萬裏無雲的天空說變色就變色,厚厚的雲層壓在天上,不見天日猶如黑夜,緊接著,伴隨著下課音樂的響起,天空響起驚天的巨雷轟鳴。 女生們終於不舍地從凱撒周圍散去迴到自己的座位上收拾東西,離開了凱撒的氣場範圍,她們終於又恢複了女王的模式,舉著遮陽傘對一群隻能對說下就下的暴雨幹瞪眼的男生大唿“愚蠢的野蠻人”—— 順著離開教室的擠擠攘攘的人群,羅沉舟迴頭看了一眼,他的大狗正低著頭收拾著桌麵上的東西,手指幹淨修長,長長的睫毛濃密卷翹,鼻梁很挺,唇角輕抿不自覺露出的傲慢模樣也依舊像熟悉的那樣好看。 “……” 當凱撒再一次感覺到熟悉的目光,猛地抬起頭望向目光來源方向的時候,卻什麽也沒有發現——學生們就像年輕人那樣擁有著這個年紀該有的活力,他們吵吵鬧鬧地擠在教室門口離開,大聲地抱怨著外麵忽然下起的傾盆大雨。 用那樣的目光偷偷看著他的人,大概就是這樣,像隻狡猾的狐狸一般將自己隱藏在人群裏。 不過沒關係,男人微微眯起眼,朝著那個方向無聲地勾了勾唇角—— 我們來日方長。 三月五日,驚蟄。 暴雨侵盆,萬物複蘇。 第113章 番外五 同學們三三倆倆走得差不多了,嬌嫩的男生嬉皮笑臉地蹭著女生的傘走,不怎麽嬌嫩的男生幹脆書包頂著頭頂上衝進雨裏撒丫子狂奔,羅沉舟站在屋簷底下,思考來思考去都沒決定好自己到底是要嬌嫩一迴打電話讓陸佳佳他們來接駕好,還是幹脆衝出去淋個底兒掉好。 這一糾結,就糾結出了鬼。 一隻還帶著淡淡煙草香味的大手忽然從後麵拍了拍他,黑發年輕人下意識迴頭,然後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對視上了那雙熟悉的琥珀色瞳眸。 “……”羅沉舟無力地張張嘴,然後果然什麽也沒說出來。 此時此刻,不知道什麽時候離開教室的凱撒正站在他的身後,男人手中拎著一把很長的黑色雨傘,不是可以折疊那種,而是那種最老式的、傘柄上帶著一個彎鉤的長柄雨傘,他戴著黑色的皮質手套,健康的麥色皮膚從手腕和風衣外套袖口的交界處露出一小塊。 羅沉舟盯著那一塊麥色的皮膚,整個人都快壞了。 “這雨一時半會不會停啊,”凱撒似乎完全不在意眼前的黑發年輕人正見鬼似的瞪著他,男人哼笑了聲,自顧自地從風衣口袋裏掏出一隻香煙點燃叼在唇邊,像是在跟羅沉舟說話,更像是在自言自語,“這種春雨,淋上一場可能會就感冒吧。” 羅沉舟:“……”媽蛋,誰在乎這個。 微微眯起眼,空著的那隻手將煙從唇邊拿開,煙霧繚繞的後麵,男人微微偏了偏他的臉,他看著麵前發愣的、身高隻到自己耳根處的少年,唇角勾起一個若有若無的微笑:“你說是不是?” “啊?……恩。” 羅沉舟愣愣地點點頭,然後又搖搖頭,最後幹脆擰開腦袋,什麽都懶得說,一副完全不肯合作的模樣——而此時此刻隻有羅沉舟自己才知道,要不是緊緊地咬著後牙槽,他可能已經忍不住發出沒出息的顫抖聲音。 凱撒嗤笑,夾著煙的手指反而伸過來,在羅沉舟臉前晃了晃:“喂,我記得你的,小孩,開學那天學校門口嘲笑我的車的那個。” “哦,”低下頭,雙眼盯著腳下台階上濺出一朵朵雨花的積水,“不是故意的。” 男人短暫地沉默了。 咦?怎麽不繼續屁話了?羅沉舟有些疑惑,想抬頭看看這貨的表情,又不敢抬頭。 等了一會兒,凱撒這才再次開口說話,當他說話的時候,聲音仿佛離羅沉舟很近很近,近到幾乎就在耳邊,男人的聲音裏帶著疑惑和不滿,溫熱的氣息幾乎就要噴灑在黑發年輕人的耳廓上—— “喂,小孩,你幹嘛不敢看我?” “啊?”被這個神奇的問題嚇了一跳,羅沉舟猛地一個抬頭,卻猝不及防地再次跌入那雙深邃的琥珀色瞳眸中。 大狗那張英俊的臉在黑發年輕人眼前無限地放大,他下巴底下沒刮幹淨的胡渣,他不滿時候微微緊抿的唇角,他淺淺皺起的眉心,還有右眼眼皮上那一道像是淺淺的疤痕一樣的痕跡——他甚至連發型都不曾改變過,亞麻色的頭發被束成一個小小的尾巴,一小戳微卷的額發順著額跡滑落的樣子。 男人微微彎著腰,臉上是質問的語氣。 他似乎很認真並且偏執地非要麵前的黑發年輕人給他一個滿意的答案才肯善罷甘休。 然而出乎意料的,對方不但沒有迴答他的問題,卻指了指他的胸前,堂而皇之地跳過了這個話題——羅沉舟的聲音聽上去非常淡定,甚至連凱撒都不能猜到甚至在一秒鍾之前他都緊張得說不出話來,然而,現在他卻用正常得像是老朋友一樣的語氣,指著凱撒的頸脖外掛著的吊墜:“這個項鏈很好看。” “……” 哈?……什麽和什麽。凱撒愣了愣,一下子沒能接上話來,抿抿唇,霸道慣了的男人有點兒想發火,卻在對視上了對方那雙黑色的雙眼時,看到了那雙黑亮的瞳眸中居然異常的認真。 不知道為什麽,心裏忽然有些亂,還有煩躁。於是移開了視線,直起腰,胡亂將狗頭項鏈塞迴襯衫裏,男人將雨傘從一邊手換到另外一邊,心不在焉地恩了聲,在對方好奇的追問目光下,這才不情不願地點點頭:“是古董,十五世紀的海貨,你是第一個說它好看的人。” ……廢話,這玩意是我買的,哪有親爹嫌兒子醜的道理。 羅沉舟點點頭,臭不要臉地說:“很好看啊,一看就很值錢。” “恩,花了七千萬從一群暴發戶手裏拍迴來的。”凱撒自顧自地打開了手中的傘,不知道怎麽的不知覺就老老實實交代了家底,“老頭氣得夠嗆,不然老子也不會逃來中國。” 羅沉舟傻逼了。 他簡直覺得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七千萬? 越南盾麽親? ……這玩意當初他從地攤上撿迴來的時候就花了倆個金幣——折合人民幣大概也就三百塊不到。 七千萬?! 開什麽玩笑! “幹什麽?”凱撒見身後半天沒聲音,迴頭瞥了眼,一眼就看見身後的黑發年輕人正滿臉是血地看腦殘患者似的看著他,男人沒生氣反而樂了,“你也覺得七千萬美金買它劃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