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陽西垂,涼風習習,坐於遮陽傘下,品一杯香茗,酷暑盡去的韓俊,說不出的愜意舒坦。


    身背後腳步聲響起,韓俊略顯詫異和郭嘉對望了一眼,扭迴頭去問黃忠道:“益州軍敗了?”


    黃忠的臉上,掛滿了不可思議,“敗了。”


    郭嘉問道:“敗得很慘?”


    “很慘!”


    黃忠點頭道:“十折六七,一直退到了百裏之外。”


    “怎麽可能?”


    韓俊撮著牙花子搖頭道:“楊氏兄弟之外,漢中已無可堪大用之將,龐義就是再無能,也沒有可能這麽快就敗下陣來啊!”


    黃忠苦笑道:“據斥候來報,漢中兵之所以獲此大劫,是因為兩個人。”


    “哪兩個人?”


    韓俊眉頭一皺,趕緊問道,他現在最怕的,就是出現不可控的意外出現。如今的幽並,漢中,益州三處兵馬,就好像曆史上北宋末年的宋遼金三國幽雲之戰有些類似。遼兵在金軍麵前不堪一擊,卻又能打的宋兵落荒而逃。


    漢中兵在和幽並軍作戰的時候,連還手之力都沒有,而益州兵真的弱到了這種程度麽?韓俊是不信的。如果真是這樣,那麽益州與漢中之間的戰鬥,也不會持續好幾年不分勝負了。


    所以,黃忠所說的那兩個人,就很關鍵了。


    黃忠沉聲答道:“其中一個,是張魯的三弟張愧,但他上陣隻是起到了鼓舞軍心的作用。而另外一個人,則是改變這場戰役走勢的關鍵人物。他之前隻是閻圃手下的一個親兵,在守軍被益州井欄壓製的時候挺身而出,率領一百死士冒死出城血戰,摧毀井欄四架,殺傷無數,並且擾亂了益州軍的陣勢,為後來張愧率大軍出城決戰創造了條件。”


    “是他麽?如果是他,那就對了。”


    韓俊臉上露出了一副原來如此的表情,何平這個名字,在三國曆史中有些陌生,那是因為他後來改名字了。


    蜀漢前將軍,安漢侯,漢中太守,王平,王子均。


    雖然在蜀漢後期,人才凋零,以致出現了“蜀中無大將廖化作先鋒”的局麵,但是王平能夠代替魏延,鎮守漢中近十年,他的能力卻是毋庸置疑的。


    郭嘉不滿意地撇撇嘴道:“我發現這天底下的能人異士,就沒有主公你不知道的。我覺得吧,你和張魯應該是一路人,神神道道的,不像個正常人。”


    韓俊哈哈笑道:“行了,你也別在這抱怨了,我估計用不了太久,龐義就該上山來了,你也趕緊去準備準備敲他的竹杠吧。”


    郭嘉的臉上,頓時浮現出了一抹奸詐的笑容,端起茶盞來輕抿了一口,點點頭道:“主公放心,川蜀多竹,我一定會把他搜幹刮淨剝成光豬的。”


    把事情交給了郭嘉,偷得浮生半日閑的韓俊,溜溜達達地看起了山景來。滿天星鬥下,韓俊隻覺得胸中開闊了許多,也唯有像現在這樣站在高處,才能體會到天地的廣袤與遼闊。


    黃忠跟在他的身後,不遠不近,恪守著一個臣子的本分。對此,韓俊表麵上不說,心裏還是很滿意的。雖然對黃忠的為人很了解,但韓俊之前心裏麵還是暗自擔心他翹尾巴。不過如今看來,卻是他自己多慮了。


    “漢升,你以為,天師道如何?”


    想起了張玉蘭日間那痛不欲生的表情,韓俊心有所感,隨口問道。


    “和黃巾一般無二,早晚必成禍害!”


    黃忠咬著牙道:“舉事之前,慈眉善目,一旦露出了反意,便立刻就會撕掉偽善的麵具,哄騙那些無知的道民,為他的野心賣命!”


    韓俊歎口氣道:“話雖如此,可如何才能夠讓那些道民明白這個道理啊!你要知道,對他們講道理是沒用的。可是如果下手太狠,我又擔心會引起民變,真是為難啊!”


    黃忠猶豫了一下,深吸一口氣道:“逼反!”


    “我不忍心。”


    韓俊糾結地搖頭道:“而且,據我所知,張魯好像並無太大的野心。他和張角不一樣,他心中所想的,隻是單純的繼承他父祖的遺誌,將天師道發揚光大而已。”


    黃忠沉默了半晌之後,緩緩道:“可是,人是會變的。張角我不認識,但是據我所知,張曼成最早,也是沒有任何野心的。”


    “我向你保證,天師道永遠不會造反!”


    黑暗的角落裏,突然響起了一個熟悉的聲音。黃忠大吃一驚,下意識地彎弓搭箭,剛要鬆手射出卻被韓俊攔住了,“別緊張,她不會害我。”


    “大將軍為何有這般信心?”


    張玉蘭笑吟吟地走近了韓俊,像一隻狡猾的小狐狸一般。


    韓俊卻是一臉無奈地歎了口氣,“你還真是陰魂不散啊!雖然知道看不住你,但我也不希望再見到你,難道非要逼我把你捆起來送給張魯,你才滿意是嗎?”


    張玉蘭連忙搖了搖頭,“大將軍錯怪小女子了,如果你不信我,小女子唯有以死明誌了。”


    韓俊冷笑道:“那你就去死吧,從這裏跳下去,我保證你不會再有任何煩惱!”


    張玉蘭頓時苦了臉,她慣常用的招數,在韓俊身上毫無作用,這不由得讓她有些惱羞成怒了,咬著貝齒,氣哼哼地道:“大將軍果真這般無情麽?”


    韓俊不耐煩地擺擺手道:“我最後和你說一遍,在我的視線範圍內,是決不允許看到天師道存在的。你若是執迷不悟,大可和你的兄長一起,娶我看不到的地方傳教!”


    張玉蘭委屈地癟癟嘴道:“天下誰不知道,這天下早晚是大將軍的,我們又能到哪裏去呢?”


    韓俊哈哈笑道:“天下太大,總有我到不了的地方。比如說在極西之地,那裏有一個羅馬帝國,而在大漢與羅馬之間,還有安息,貴霜兩個大國,在那裏,宗教是被允許的。你若是真的對天師道有信心,大可以去那些地方傳教!”


    張玉蘭滿眼小星星地看著韓俊,崇拜道:“哇,大將軍果然見聞廣博,連萬裏之外的事情,都知道的這麽清楚。”


    韓俊一瞪眼道:“老老實實地給我滾迴去睡覺,不要再弄這些幺蛾子,真惹怒了我,一定沒你的好果子吃。”


    張玉蘭撇撇嘴,剛想要開口,卻見韓俊一努嘴,那邊黃忠大步走過來,抓住她的衣領子提起來,不由分說地朝著營地走去。


    郭嘉看到龐義的時候,差點沒忍住一口將嘴裏的茶水噴出來,蓋因為這貨的扮相,實在是太狼狽了一些。


    雖然之前從沒有見過他,但郭嘉也聽說過,龐義是個很重儀表的人,哪怕衣服隻是有一點點褶皺,他就不會穿出門。可是現在,卻好像一個逃荒的難民一般披頭散發,讓人不由得為之莞爾。


    郭嘉臉上似笑非笑的譏誚,落在龐義的眼裏,讓他不由得惱羞成怒,可是有求於人他有火也不敢發,隻能是沉著氣開口道:“下臣有事求見大將軍,卻不知閣下是?”


    郭嘉斜著眼聳了聳肩,“也不看看現在是什麽時辰了,我家主公早就躺下了,若是沒有要緊事,你還是明天再來吧。”


    龐義強忍住想要揍人的衝動,咬著嘴唇道:“十萬火急之事,還請通報一下。”


    郭嘉不以為意地搖搖頭,“對你而言,十萬火急。但對我而言,此事卻無關緊要。所以,很抱歉,你還是等天明再來吧。”


    屈辱,天大的屈辱!


    龐義恨恨地攥緊了雙拳,指甲嵌入了掌心之中,血漬順著手指滴下來,他卻感覺到絲毫的疼痛。


    郭嘉老神在在地坐了下來,歎口氣道:“都這種時候了,還端著架子不肯放下,你以為求人辦事,是那麽簡單的麽?”


    “你說什麽?”


    龐義猛然抬起頭來,雙目噴火一般地瞪著郭嘉。


    郭嘉又豈會被他嚇住了,冷笑出聲道:“你莫非以為,全天下隻有你一個聰明人不成?不甘心乖乖將答應我軍的糧草奉上,又看到漢中兵連戰連敗,便打起了撿便宜的心思。違背盟約,擅自進攻南鄭,隻為了城中那堆積如山的糧草。卻沒有想到,在我幽並鐵軍麵前不堪一擊的漢中兵,竟然是那般兇猛。現在沒轍了,想起我們這個盟友來了。龐義啊龐義,這天底下的好事,不能被你一個人全占了吧?”


    龐義使勁咽了一口唾沫,滿臉不可思議地看著郭嘉,一時間竟然無言以對。


    郭嘉也不去看他,自顧自的繼續道:“這場慘敗,一旦傳入到劉璋耳朵裏,依著他的性格呃,一定不會輕饒了你。所以,你必須要在敗報送進成都之前,用一場大捷來掩蓋你的無能。可是你手下的兩萬兵馬,一場大敗之後,已經所剩無幾了。所以,你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我家主公能夠出兵相助,讓你有機會戴罪立功。不知道我說得對不?”


    龐義木然地點了點頭,他還能說什麽,他隻是感覺自己現在,好像脫光了一絲不掛地站在郭嘉麵前一樣。


    “可是,憑什麽?”


    郭嘉猛然站起身來,表情一緊,厲聲喝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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