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


    兩軍陣中,同時發出了一聲喊。


    隻不過,幽並軍這邊,語氣中更多的是惋惜,而漢中兵則是感覺到一陣陣的慶幸。


    “躲得掉麽?”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楊任會逃過一劫的時候,黃忠卻表情複雜地搖了搖頭,楊任的反應再快,也快不過離弦的箭,更何況就算他躲得過,他胯下的戰馬,也不可能也躲開的。


    而事實就是這樣,楊任雖然躲到了安全的地方,可是還沒等他來得及鬆口氣,就聽見戰馬悲鳴一聲,然後轟然倒塌。


    剛剛來了一次神級反應的楊任,透支了渾身上下所有的力氣,這會兒再想要躲,卻已經是力不從心了。本來和黃忠的一番激戰,就幾乎耗光了他的體能,剛才間不容發之際的一躲,徹底掏空了他的身體,隻能是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四五百斤的戰馬,整個壓在了楊任的身上,饒是他筋骨強健,也是抵受不住,又是一口鮮血噴濺而出,整個人腦袋一歪,和跟隨他多年的愛馬,死在了一起。


    瓦罐不離井口破,將軍難免陣前亡。


    楊任的慘狀,讓黃忠微微歎了一口氣,但旋即就恢複了正常。在戰場上,憐憫之心是萬萬要不得的。


    一場單挑,當然決定不了一場戰爭的勝負。但是如果主將身死,非但會極大地動搖士氣,更會導致軍隊的指揮係統瞬間崩塌。除非副將能夠在這個時候及時站出來接過指揮權,否則的話,士卒們就會變成一隻隻沒頭的蒼蠅一般,缺少配合地亂衝亂撞,還怎麽可能打勝仗?


    楊任的副將,並沒有隨他下山,而是留在了山上鎮守大寨。


    遠遠地望見楊任戰死,副將第一時間命人關閉了寨門,嚴防死守幽並軍趁機攻來。


    至於楊任帶下去的那一千人,隻能是祝福他們各自好運了。大局為重,副將做出這樣的選擇,也是無可厚非的。


    但是,對於山下的千餘漢中兵而言,這樣的結果是他們無論如何都不能接受的。


    因此當他們連滾帶爬地逃上山,死裏逃生撿迴了一條命,卻被自己的袍澤擋在門外之後,他們不滿的情緒,在瞬間爆發了。


    漢中兵以道治軍,這就導致了漢中兵的軍紀必然相對鬆弛,信奉人人平等的敗兵,自然無法理解副將所說的大局,所以不用緊隨而至的幽並軍驅趕,他們就主動對自家的營寨發起了衝擊。


    黃忠率軍不遠不近地綴在敗兵的後麵,眼看著發了狠的副將,對寨外騷亂的敗兵下達了攻擊的命令,不以為然的笑了笑,再次取弓搭箭,瞄準了那個滿頭大汗的副將,便是一箭射出。


    黃忠的無敵神射,在漢中兵的互相傳揚下,早已經變成了催命符一般可怕的存在。隻可惜這個副將一直都守在定軍山大寨,還沒有聽說過黃忠神射的可怕,因此也就沒有留神提防,被黃忠一箭爆頭之後,才猛然醒悟過來,楊任都躲不開的神箭,他為什麽就不知道防範一下呢?


    隻可惜,一切都太晚了,副將的懺悔,很快就變得模糊起來……


    主將,副將先後戰死,失去了有效指揮的漢中兵,很快就全麵崩潰了,被黃忠驅趕著連破了三座大寨,僅僅用了不到一個上午的時間,就將張魯寄予厚望的定軍山防線全麵突破。


    陽平關,定軍山這兩戰,也徹底打響了黃忠的名頭,讓這個在劉表手底下默默無聞的中年人,一躍成為了大漢家喻戶曉的先鋒神將。


    陽平關丟掉的時候,張魯還能保持冷靜的話,那麽定軍山再丟掉,他就徹底慌了神。


    楊柏雖然已經動身前往西涼了,可是一來一迴,最少也需要一個月的時間。而幽並軍,還能給他這麽長的時間麽?


    “怎麽辦?怎麽辦?幽並軍馬上就兵臨城下了,我該怎麽辦?”


    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張魯急得團團轉,可是他的大腦卻是一片混亂,全無半點頭緒可言。


    閻圃,楊鬆等人,臉上的表情也都很不好看,雖然對幽並軍的戰鬥力,他們已經做到了心中有數,可是依然不敢去想,他們的敵人,居然可怕到了這個程度。


    陽平關和定軍山,都是易守難攻的險要之地,卻被幽並軍輕而易舉地攻占下來。那麽,城牆不算太高,城門也不算太厚的南鄭呢?又能在幽並軍的猛烈火力下堅持多久?


    “趁著幽並軍還沒有形成合圍之勢,我建議主公當機立斷,焚毀府庫糧草,引兵退入大巴山,再做打算!”


    閻圃冷著臉站起身來,臉上掛著一絲絲的懊悔,早知道會有今天,當日他一定會不顧一切地勸說張魯轉移。


    張魯想了想,搖搖頭道:“若我如此,則定然會失盡人心!漢中可以不要,但天師道決不能棄!”


    閻圃猶豫了一下,也不忍心再勸下去,隻能是拱拱手道:“主公宅心仁厚,道民們一定感懷莫名!”


    張魯無奈地歎了一口氣,漢中是他自己的功績,所以被別人搶走也沒什麽。但是天師道,卻有著他祖孫三代人的心血,絕對要比漢中重要得多。


    今天的楊鬆,出奇的安靜,坐在那裏一言不發,自然也就引起了張魯的注意,輕輕咳嗽一聲,開口問道:“你以為如何?”


    “啊?”


    楊鬆猛打一個激靈,迴過身來,匆忙拱手迴道:“主公所言,甚是有理,鬆欽佩不已。”


    “我說什麽了?”


    張魯陰著臉問了一句,大概猜到了楊鬆的想法,也就懶得再問下去,悶哼一聲對閻圃道:“我給你五千兵馬先行,為我聯絡賨王,夷王等人,替我轉告他們,我張魯向來受人滴水之恩,必當湧泉相報。他們隻要答應與我結盟,金銀財寶,榮華富貴皆會唾手可得!”


    閻圃站起身來,剛要領命,廳外卻就在此時跑進來一個上氣不接下氣的親兵來,鏗然跪倒在張魯麵前急促道:“梓潼太守龐義出兵兩萬,經閬中,走漢昌,兵鋒直指南鄭而來!”


    “什麽?”


    張魯麵色慘白地倒抽了一口涼氣,隻感覺到好像掉進了冰窟一般,四肢百骸無一處熱乎的地方。


    這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船遲又遇打頭風啊!張魯本來已經決定了,放棄漢中,引軍退往大巴山深處。可是龐義偏偏在這個時候出兵了,而目的,似乎正是為了切斷他這條唯一的退路。


    “天殺的劉璋!我完了,對你能有什麽好處?你以為韓俊狼子野心會放過你嗎?”


    張魯咬牙切齒地咒罵,可除了給自己添堵之外,沒有任何用處。


    閻圃緊皺著雙眉,欲言又止。


    反倒是楊鬆壯著膽子開口道:“主公,為今之計,擺在主公麵前的,隻有兩條路可走了。”


    “說明白點!”


    頹然坐下來的張魯,對於楊鬆的話,已經不再抱希望了。漢中兵與幽並軍的差距實在是太大了,在這樣絕對的差距麵前,他不認為楊鬆還能有迴天之力。


    “其一,號召南鄭城內所有道民們,衛道除魔,上城守禦!”


    張魯勉強點了點頭,“第二呢?”


    楊鬆輕吐出一口濁氣,“第二,就是……”


    “你閉嘴!”


    閻圃猛然出聲,打斷了楊鬆的話,厲聲道:“第二條,提也休提!主公是絕不可能投降的!”


    “為何不能?”


    楊鬆翻了翻小白眼,抬頭問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當初你可是說過,要在我府門前跪上三天三夜的。可是時至今日,卻始終不見你露麵?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你這般無信無義之人,還有何資格在主公麵前大唿小叫?”


    閻圃頓時被噎了個大紅臉,他不能否認自己說過的話,也沒法說楊鬆其實是出了個餿主意,因為楊鬆的圍魏救趙之計最後他也是投了讚成票的。他本以為,楊鬆看在兩人同殿稱臣的份上,會選擇性的失憶。可他卻忘記了,楊鬆從來都不是個大度的人,如果閻圃捂起耳朵來裝聾作啞,或許他還不會說什麽,但是閻圃自己跳出來找不自在,他又怎麽可能會手下留情?


    “都什麽時候了,還在說這些沒用的!”


    張魯不滿地擺擺手,問閻圃道:“我為何不能投降?”


    閻圃深吸一口氣道:“他可以降,我可以降,唯獨主公你不能降!張魯不解地問道:“為什麽?”


    閻圃一字一頓道:“因為,你是數十萬天師道鬼卒道民的師君!因為,他韓俊是你的殺弟仇人!”


    張魯聞言,黯然點了點頭,不可否認的是,即便他真心歸降,恐怕韓俊也是不會相信他的誠意的。


    為弟報仇,天經地義,在絕大多數人眼裏看來,張魯對韓俊一定是恨之入骨的。但是隻有張魯自己知道,雖然自己的親弟弟死在了黃忠的手裏,但是他對韓俊,還真的恨不起來。


    原因其實很簡單,因為幽並等地的景象,就是他和他的父親以及祖父,一直為之不懈努力的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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