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懶洋洋道:“文若你現在的鼻子,可是越來越靈了啊!主公還沒生火呢,你就已經聞到了黃河鯉的肥美鮮香了?”


    荀彧沒好氣地瞪了郭嘉一眼,扶著逢紀重新坐下道:“冀州新得,千頭萬緒,百廢俱興,我哪有你這般清閑!我過來,是想要主公盡快任命冀州刺史,否則的話,僅憑我一人之力,便是累吐了血,也很難在短時間內穩定住局麵!”


    郭嘉調笑道:“你可是主公的心尖肉掌中寶,他怎麽舍得讓你累吐了血?冀州刺史的人選,這不就在眼前麽?”


    荀彧微微一愣,隨即迴過神來,轉頭望著逢紀一拱手道:“主公高見!元圖公的確是最合適不過的人選!”


    逢紀連忙謙遜地擺手道:“是主公抬愛,紀惶恐不已。以後有不懂之處,還望文若能不理賜教!”


    荀彧笑道:“賜教不敢當,互相協助查漏補缺而已。有元圖公在,我也能省心不少啊!”


    郭嘉無奈地翻了翻白眼道:“真受不了你們兩個人這個囉嗦勁,哎,幸虧有主公這個同道中人,否則的話,我的生活該有多麽無趣!”


    荀彧懶得搭理他,隻顧著和逢紀說話。他如果放在兩千年後,就是一個標準的工作狂。原袁紹掌控下的冀州南部幾個郡,相比於北邊中山,河間,渤海等幾個郡,這片原本富庶冠絕大漢的地方,如今卻稱得上千瘡百孔,破爛不堪,讓荀彧這段時間來沒睡過一個好覺。如今終於有人能和他一起分擔解決這壓力了,他又怎會輕易錯過?


    好在逢紀也算得上是治事之才,雖然相比於荀彧略有遜色,離開冀州也有一段時間了,但畢竟胸有丘壑,一言一語,都能切中要害,也能從不一樣的角度,提供給荀彧新的視野。


    這兩個人交談甚歡,可就苦了一邊無所事事的郭嘉,對於治理地方,他不能說一竅不通,但卻是全無半點興趣。耐著性子聽了一會,實在是聽不下去了,眼珠子一轉,從懷裏摸出一副撲克牌來,笑嘻嘻的在荀彧麵前一晃道:“文若,想不想把你荀家祖傳的鬆煙墨贏迴去?”


    荀彧狠狠地瞪了郭嘉一眼,咽了一口唾沫,猶豫了一下,搖搖頭道:“主公說了,小賭怡情,大賭傷身,我不和你玩。”


    逢紀好奇地看了一眼郭嘉手裏那些奇怪的硬紙片,又看了看好像百爪撓心一般的荀彧,不解地問道:“文若,這是為何?”


    郭嘉將撲克牌攤開,清了清嗓子道:“雖然說玩物喪誌,但此物卻非凡物,而是世間罕見之奇物,也唯有智者方能駕馭,不知元圖兄可感興趣否?”


    逢紀臉上,立即露出了感興趣的神情,輕輕掂起一張撲克牌看了一眼,“紀雖非智者,但也想試上一試!”


    郭嘉立即奸計得逞一般的放聲大笑,攤開牌,開始為逢紀講解起規則來。


    黃河鯉魚本以糖醋為最佳,但無奈這個時代對糖的提煉技術還很落後,無論是蔗糖還是砂糖純度都很低,所以韓俊也隻能退而求其次,做了一道油潑鯉魚。


    以蔥薑為佐料,以酒調味,自然更少不了韓俊精心配製的海腸粉,用了不到一個時辰,一道可以養身補虛,色香俱全的美味便出鍋了。


    等他興衝衝地端著菜迴到河邊的涼亭上,眼前看到的一幕,卻是讓他目瞪口呆。


    溫潤儒雅的荀彧,儀態莊重的逢紀還有灑脫不羈的郭嘉,全都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三個白胡子老頭。


    忍俊不禁地搖了搖頭,韓俊將魚放在桌上。


    聞到了香味的郭嘉,立即將臉上黏著的紙條一扒拉,抽著鼻子興衝衝地讚譽道:“我就說主公出手,必屬精品!這黃河鯉魚,全天下也唯有主公才能將它的味道熬製出來!”


    酒足飯飽之後,韓俊又命親衛奉上香茗,雙手端著玲瓏剔透的茶盞遞到逢紀麵前道:“元圖先生再嚐嚐這雨前龍井,剛剛采摘下來的嫩芽,最是鮮香醉人!”


    一道油潑鯉魚,吃的逢紀大唿過癮,這會兒兀自意猶未盡地舔了舔舌頭,雙手接過茶盞來感謝道:“紀惶恐,怎敢讓主公親手奉茶?”


    韓俊滿不在乎道:“你我雖名為主臣,但也隻是名義上如此,平日裏大可不必如此拘謹。這方麵,多學學那個浮浪子,這樣你也輕鬆我也輕鬆。”


    浮浪子早已經迫不及待地品了一口盞中香茗,砸著嘴感慨道:“相比於碧螺春,這龍井茶要更加濃鬱甘醇,但飲後又有太和之氣彌漫於齒額之間,實是茶中極品啊!”


    韓俊撇撇嘴道:“這是自然,子義可是費了好大勁,才在餘杭左近的峭壁之上,尋到了這幾棵野生的茶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也不過隻得到了不到一斤的茶葉。”


    郭嘉聞言,雙眼頓時眯成了一條線,嘿嘿賊笑地看著韓俊。


    韓俊立即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連忙又道:“隻不過,這不到一斤的茶葉,蒸煮煎炒之後,隻剩下了一兩多,今天喝完,就再也沒有了。”


    郭嘉一臉誠懇地看著韓俊,“主公,我相信你。”


    真的相信我麽?恐怕比起來,你更願意相信鬼吧?


    韓俊腹誹一句,也沒有敢再搭腔,及時轉移話題道:“三位以為,接下來,天下形勢會如何?”


    說起正事來,郭嘉立即嚴肅了許多,輕咳一聲,沉吟道:“我以為,若主公再駐足觀望,恐怕將會形成天下四分之勢!”


    “哦?”


    韓俊挑了挑眉,感興趣地看著郭嘉道:“說下去。”


    郭嘉點點頭,道:“中原曹操,雖師老兵疲,然手握大義,不可輕視,更兼我觀曹操用兵之道,頗合兵家之奧義,絕非易與之輩!江東孫策,雖剛過弱冠之年,然頗有其父之風,勇烈剛毅,素有江東小霸王之雅號,若無意外,早晚會吞並劉繇,坐擁江東六郡。荊州劉備,雖自起兵之後便屢遭敗績,顛沛流離,然正因如此,可見其誌堅毅,早晚必成大器。荊襄世家,各懷鬼胎,絕非鐵板一塊,若劉備能徐徐圖之,各個擊破,則終有一日必會坐穩荊州之主。若其身側再有睿智之士提點,西進巴蜀劉璋必非其敵。如此一來,孫策據長江天險,劉備守巴蜀要道,若兩家再摒棄前嫌聯手相援,則主公再想要橫掃天下,難度必將大增!”


    韓俊之所以能一再容忍郭嘉的不靠譜,原因就在於,在關鍵時候,他總是最靠譜的一個。


    這一番推斷,居然與曆史驚人的相似。隻不過,此時雄踞河北的人,並非曆史上的袁紹,而是橫空出世的韓俊。


    想到曆史上三國相爭近百年的混亂,韓俊忍不住打了個寒戰又問道:“那接下來,我們該先打哪裏?”


    郭嘉神秘的笑了笑,並不著急迴答,而是看向了逢紀。


    逢紀愣了一下,猶豫著開口道:“臣下心裏倒是有個不太成熟的想法,隻是不知……”


    韓俊笑道:“直說無妨!”


    逢紀沉吟道:“臣以為,應先圖中原。”


    韓俊點點頭,用鼓勵的眼神看著逢紀道:“說說理由。”


    “是。”


    逢紀拱拱手又道:“中原膏腴之地,雖經多年戰亂,但根基尚在。曹軍連年交戰,錢糧兵員損失都極其慘重,若此時我軍以雷霆之勢渡河南下,或可一戰而定乾坤。占據中原之後,我軍便可占據戰略的絕對主動,無論是向東還是向南,都可長驅直入!”


    韓俊思索著點了點頭,並沒有著急拍板,而是又問荀彧道:“文若怎麽看?”


    “元圖兄方才所言,乃老成謀國之論,彧並無意見。隻是,”荀彧歉然地看了逢紀一眼,話鋒一轉又道:“幽並兩州,雖經數年休養生息,如今雖已恢複了幾分元氣,但因主公稅率定得低,所以短時間內仍很難為大軍提供給養。而關中,遼東等地,本就地廣人稀,雖有大量流民湧入,但也不過堪堪能維持自給自足而已。糜家的茶葉生意,雖能提供一部分軍需,但也隻是杯水車薪。所以,在不破壞當前安定局麵的前提下,恐怕很難大舉用兵。”


    韓俊無語地揉著腦門,“為什麽明明形勢一片大好,卻總是無可用之糧。而中原,淮南等地,民生凋敝,十不存一,曹操和袁術卻總能屢屢興兵?”


    荀彧苦笑道:“正因為主公甚少舉兵,所以才會有這大好形勢。反過來,正因為這大好形勢來之不易,因此也更加要珍惜。主公心懷蒼生,不願加賦於民增加百姓負擔,所以糧草才會短缺。而袁曹之輩,則恰恰相反,橫征暴斂不說,更是強征強募,致使壯丁稀缺,田地荒蕪。如此這般惡性循環之下,隻會自己走向窮途末路!所以,主公無需太過心急,穩坐如山,靜待良機便可。我斷定,袁曹之間,早晚必然還有一戰。而這一戰後,天下局勢也將走向明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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