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蘭,雷薄,梁剛等將領一個個低垂著頭,表情木然地承受著袁術的滔天怒火,不發一言也不敢開口。所有人心裏都明白,此時的袁術,是聽不進去任何解釋的。所以,最明智的做法便是,等他自己發泄夠了或者發泄累了,火氣也就消的差不多了。


    可是,出乎他們的意料之外,袁術這一次的火氣似乎格外的大,足足罵了將近一個時辰了,還沒有要停下來的跡象。


    性子最急的雷薄,終於忍不住了,可是他剛張開嘴,還沒來得及說話,便迎來了袁術的一波狂風驟雨。


    “六萬大軍,卻讓數百賊兵來去自如,如入無人之境,你們平日裏是怎麽練兵的?無能至極,無用至極,簡直都是一群廢物!真後悔我當初怎麽就眼瞎了錯信了你們幾個,早知道會有今天,我當初就應該打發你們幾個去埋鍋造飯!我真恨不得,恨不得把你們幾個廢物一刀一個地劈死!”


    趁著袁術換氣的空當,雷薄狠狠一抱拳跪倒在地,“是末將等無能,連累主公蒙羞,本應自刎當場以謝主公知遇之恩。但如今賊尚未滅,薄不敢輕生!敢請主公再給末將等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若不能大破曹軍,末將絕不敢迴來麵見主公!”


    袁術狠狠地瞪了雷薄一眼,咬著牙問道:“當真?”


    雷薄鏗然迴道:“末將願立下軍令狀,若不能提曹操頭顱來見主公,情願引頸就戮,絕無半句怨言!”


    袁術點了點頭,又看向了陳梁二將。


    二將會意,同時跪倒在地,齊聲道:“末將也願立下軍令狀,誓破曹軍!”


    “好!”


    袁術一跺腳道:“那我便再相信你們一次,給你們一次機會!天明之後,我親自為你們擂鼓壯行!”


    “萬萬不可啊主公!”


    楊弘突然驚唿道:“曹賊趁夜來襲,其中必有陰謀。弘剛才細細想來,必是曹賊心憂後方安危,意在速戰速決。其中蹊蹺古怪之處,主公不可不察啊!若是急切出兵,豈不是正中曹賊的下懷?”


    袁術冷哼一聲道:“就算如此,那又如何?我有六萬大軍,難不成還會怕了他曹阿瞞不成?”


    楊弘拱手道:“曹阿瞞如今已是甕中之鱉,將死之人,主公自然無需怕他。主公誌向高遠,胸懷四海,您的敵人,可不是僅有曹阿瞞一個人啊!”


    袁術微微頷首沉吟道:“你這話倒也頗有幾分道理,隻是我胸中這口惡氣不出,恐怕睡覺都不得安生啊!”


    楊弘嘿嘿笑道:“曹阿瞞已是秋後的螞蚱,蹦噠不了幾天了。請主公暫息雷霆之怒,我敢斷言,用不了幾日,曹軍必然自亂陣腳!”


    袁術咬了咬嘴唇,又扭頭看了閻象一眼,見他沒有要反對的意思,深吸了一口氣道:“也罷,那就容他曹阿瞞再多活幾日好了。”


    袁術按兵不動,曹操也沒有主動挑釁,兩個人就好像約定好了一般,仿佛浩浩蕩蕩地率領著大軍來此隻為了看風景那麽簡單。


    袁術在盯著曹軍的後方,而曹操的目光,卻放在了褒信。


    褒信縣始建於建武年間,位於新蔡縣與新息縣之間,地勢險要,乃是豫州的門戶所在。


    褒信縣屬下縣,丁口本就不多,黃巾之禍後更是數十裏難見人煙。


    但是,就在這裏,城外的曠野之上,一場決定了很多人命運的大戰,一觸即發。


    黑衣黑甲的曹軍大約隻有五千人左右,背城列陣,肅殺而沉重。


    紅衣紅甲的兩萬袁軍,氣勢洶洶而來,士氣高昂,鬥誌鼎沸。


    陣前的於禁身騎一匹灰紅色大宛名馬,神情凝重,目若鷹隼一般堅韌而敏銳。


    在他的對麵,袁術麾下頭號大將紀靈胯下高頭棗紅馬,手裏三尖兩刃刀,神采飛揚,趾高氣昂地指著於禁朗聲道:“對麵賊將,可敢與我一戰否?”


    於禁冷哼一聲,高聲迴道:“爭強好勇,乃是莽夫所為,為將者不屑為之!”


    紀靈仰天哈哈大笑,馭馬來迴轉了兩圈,冷冷道:“既然不敢與我相鬥,那便快快下馬自縛請降!我紀靈刀下,從來不斬無膽鼠輩!”


    於禁麵帶羞憤之色,幾乎咬碎了鋼牙,手背上青筋暴露,攥緊了龍雀大環,左手狠狠的一扯韁繩,撲食餓狼一般朝著紀靈衝了過去。


    “來得好!”


    紀靈滿臉的興奮之色,大吼一聲,策馬而出。


    “去死吧!”


    “給我開!”


    兩馬交錯,雙刀並舉。


    “吭”的一聲好似悶雷在半空中炸響一般,兩把長刀在半空中狠狠地碰撞在了一起,發出了讓人頭暈目眩的巨響。


    “有點意思!”


    紀靈撥馬掄刀,冷笑地點了點頭,“再來!”


    於禁也不甘示弱,雖然一聲不吭,但手中龍雀大環的劈風聲卻絲毫也不遜色。


    刀光如練,馬去如龍。兩員大將各展所長,互不相讓,轉眼已是三十多個迴合了。


    愈戰愈勇的紀靈,眼中的殺意也是越來越重,看向於禁的神情,也多出了幾分凝重。


    於禁的唿吸聲,越來越粗重了,雙手感覺就好像要炸開了一般,但是兩軍陣前,眾目睽睽之下,他卻必須咬著牙繼續廝殺。他不能退,也不敢退。將是兵之膽,他不敢去想自己撥馬逃走的可怕後果。


    所以,拚了!


    於禁低吼一聲,奮起全身的力氣,迎著張牙舞爪的紀靈又衝了上去。


    鋒利的三尖兩刃刀,在陽光下閃爍著讓人膽寒的鋒芒。紀靈的雙臂,好像有用不完的力氣一般,每一次劈砍,都好像能夠拔山填海一般。


    所以,沒有多想也來不及多想了,於禁機械地抬起了雙臂,咬著牙硬著頭皮揮刀格擋。


    於禁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幾個迴合,但是,隻要還有一口氣在,他就絕不能低頭認輸。


    為了曹操對他的知遇之恩,更為了自己做為一個武將的尊嚴,讓於禁別無選擇,必須要戰鬥到底,哪怕血染沙場馬革裹屍也無怨無悔。


    紀靈的嘴角,突然勾勒出一絲古怪的笑容,落在表情木然的於禁眼裏,本能地感覺到了不對,但卻已經有些晚了。


    就在雙刀相撞之前的那一瞬間,紀靈突然收刀在手,雙手向後一拉,然後朝著於禁的心窩處猛然刺出。


    於禁的瞳孔猛然睜大,眼睜睜地看著森冷的槍尖距離自己越來越近。這個時候再想要躲避已經來不及了,隻能鋼牙一咬,不閃不避,用上了同歸於盡的搏命殺法。龍雀大環翻轉上調,朝著紀靈的脖頸狠狠劈了過去。


    沒有人不怕死,紀靈自然也是如此,更何況他此時穩占上風,更是不舍得和於禁以命換命。眼疾手快地往馬背上一趴,凜冽的刀鋒便叢他的頭皮上劃了過去,這樣一來他雖然保住了自己的性命,但是原本十拿九穩的必殺一擊也失去了準頭,讓於禁躲開了心髒要害,隻是刺進了他的小腹。


    “啊呀”一聲痛唿,於禁眼前一黑,手裏一鬆,失去了對自己身體的控製,滿心不甘地摔落馬下。


    “賊子休要傷人,吃我曹純一箭!”


    紀靈正要揮刀,取下於禁首級的時候,隻聽到一聲怒喝中伴隨著箭矢破空之聲,朝他迎麵而來。


    心裏暗道一聲可惜,撥馬揮刀將那支暗箭擋開,再想要補上一刀就已經來不及了。


    “子和,不要進城,繞城而走!”


    於禁躺在曹純的懷裏,表情痛苦,聲如蚊蠅一般,但神態卻又是那樣的堅定。


    紀靈惡狠狠地瞪著曹純的背影,緩緩舉起了手裏的長刀,“眾將士,敵膽已喪,敵陣已破,此時不追,更待何時?全軍聽令,隨我衝鋒,殺敵立功!”


    一場單挑,當然決定不了一場戰爭的勝負,但那是建立在於禁落馬之後,曹純不管不顧的基礎上。如果他當時能當機立斷,取代於禁的指揮權,或許曹軍還能與袁軍繼續抗衡。但是他沒有這樣做,而是飛馬而出,在紀靈刀下救迴了於禁的性命,然後又掉頭狂奔,好像已經被嚇破了膽一樣。


    蛇無頭不行,主將受傷,副將又無心戀戰的情況下,再加上人數上又完全落了下風,根本就不可能與袁軍繼續抗衡了。領軍大將帶頭逃跑,他們又怎麽可能盡職盡責地留下來廝殺呢?


    紀靈一馬當先,威風無比,跟在他身後的袁軍士卒也是一個個鬥誌昂揚,戰意濃烈。沒有人不喜歡打順風仗,也沒有人不喜歡追著別人的屁股大肆屠戮。大部分袁軍士卒,都是第一次上戰場的新兵蛋子,而這樣的戰鬥,也是他們最喜歡的。


    “哈哈,膽子都嚇破了嗎?連拒城而守的膽量都沒有了嗎?”


    紀靈滿臉不屑地吐了口濃痰,轉頭對副將道:“你帶五千人進城布防,其餘人,隨我繼續追!”


    副將猶豫了一下,勸道:“將軍,小心其中有詐啊!”


    紀靈滿不在乎的哈哈笑道:“那是最好!隻是這麽點人,我殺起來還不過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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