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賊子爾敢!”


    李傕須發皆張地怒吼一聲,揮舞著手中無堅不摧的龍雀大環,咆哮著就要衝出營帳去拚命。


    可是,迎接李傕的,卻是一排寒光閃爍的箭蔟。


    李傕怔怔地站住了腳,望著正在地上翻滾著的人頭,神情悲慟,目光中充滿了憤怒的火焰。因為那不是別人,正是他的獨子李式。


    “飛熊軍,也要叛我麽?”


    李傕抬起頭來,凝望著麵前那些或者熟悉或者陌生的麵孔,喃喃開口問道。


    “飛熊軍,乃是太師的飛熊軍,而非你李傕的飛熊軍,又何來背叛一說?”


    人群中,笑吟吟地走出一員武將,七尺左右的身高,麵帶得色,上下打量了李傕兩眼之後又道:“李稚然,你還是不明白錯在什麽地方麽?”


    李傕怒斥道:“伍習,我自問待你不薄,更是把飛熊軍交給你統領。你卻做出此等喪心病狂之事,難道就不怕天下人唾棄麽?”


    伍習笑著搖了搖頭,歎口氣道:“被天下人唾棄的,是你,禍亂長安的李稚然!而我,隻會成為為國除奸的大英雄!所以,李將軍,你安心的去吧,早早下去和你的兒子團聚。至於你的妻子,放心,我會替你照顧好的!”


    “混蛋!”


    李傕虎吼一聲,徹底被伍習激怒了,也完全喪失了理智,手裏長刀一揮,用盡了渾身的力氣朝著伍習重重地劈砍了過去。


    兔子急了都能咬人,更何況李傕這樣的虎狼。他本就身手矯健,勇力過人,情急之下更是爆發出了從未有過的速度與力量。伍習得意之下,根本就沒有任何防範,眼睜睜地看著鋒利的刀芒逼近,卻好像忘了躲避一般。直到喉嚨被割破,鮮血噴濺而出,他才終於是發出了一聲喊,也是他留在這個世界上的最後一句話。


    “放箭!”


    伍習直挺挺地跪倒在了冰冷的地麵上,李傕卻也難以幸免,數十近百支箭矢釘在了身上,饒是他再勇武過人也難逃一死。


    李傕一死,軍心早已經渙散的西涼兵徹底沒了約束,同時也失去了主心骨,一夜之間逃了個幹幹淨淨,隻留下一座空蕩蕩的大營在寒風中證明著他們曾經的存在。


    十幾萬西涼聯軍,僅僅圍城數日便土崩瓦解,這也讓韓俊的聲望一時間達到了巔峰,朝野之間俱是一片讚頌之聲。而小皇帝也信守承諾,加封韓俊為大將軍,開府,假節,讚拜不名,劍履上殿。


    “這是把我放在火上烤,想著捧殺我啊!”


    臨時大將軍府內,韓俊苦笑地搖著頭把玩著大將軍印信,目光中充滿了憂慮。


    “主公深謀遠慮,實乃是大漢之福啊!”


    賈詡眯縫著小眼睛拍了個不痛不癢的馬屁之後,就緘口不言了。


    韓俊很不滿意地瞪了他一眼,“文和先生,你知道我不是聽你說廢話的!”


    賈詡一本正經地迴道:“此乃是臣下肺腑之言,絕非廢話!”


    如果可以,韓俊很香把賈詡拎起來暴揍一頓,可是再看看他那小身子骨,還是無奈地歎了一口氣道:“文和先生,我和你說過很多次了,不以言論罪。所以,你若有話盡可直言明言,無需藏著掖著,這樣反而隻會讓我產生不快!”


    賈詡笑了笑,反問韓俊道:“那敢問主公有何打算?”


    韓俊皺著眉想了想,有些不舍地迴答道:“我打算把這個印信退迴去。”


    賈詡撚了撚自己稀疏的山羊胡,緩緩道:“主公可曾想過,此舉在有心人眼裏看來,或許會理解成為以退為進。如今市井傳言之中,已經是有人故意造謠,誹謗主公之詞了。若是再有人推波助瀾,則到時候主公必然會被天下萬夫所指。”


    韓俊悚然驚道:“這絕非我本意!”


    賈詡微微歎了一口氣又道:“以我推測,主公不日就會北返幽並,不知然否?”


    韓俊也不隱瞞,老實點了點頭,“確實如此。我不喜歡更不習慣朝堂上的爾虞我詐,所以幹脆來個眼不見為淨。”


    賈詡斷然道:“若是如此,大將軍一職更是絕不可辭!主公可曾想過,如今漢室羸弱,主公離去之後,三輔之內已經幾無可用之兵!若是有人挾天子以令諸侯,則彼時主公何以自處?若是主公進位大將軍,則會手握天下兵權,不再受任何人節製,哪怕天子也不例外。”


    韓俊沉吟片刻,點點頭道:“就按照文和先生說的辦,這大將軍印信,我就卻之不恭了!”


    賈詡哈哈笑道:“正該如此!”


    君臣兩人又隨口聊了幾句,親衛來報說門外有人自稱是“蔡邕女婿青州羊衜來訪”,賈詡立即乖覺地閃身告退,而韓俊自然也不會把蔡琰的妹夫拒之門外。


    羊衜在曆史上聲名不顯,但那是因為他和雍正皇帝一樣,有個牛逼的老子之外,還有一個牛逼的兒子,遮擋了他很大一部分的光芒。


    羊衜的父親羊續,官至東漢第一大郡南陽郡太守,並在曆史上留下了“羊續懸魚”的清廉名聲。


    羊衜的幾個兒子當中,最出名的當屬西晉名將羊祜,另外長子羊發也做到了都督淮北護軍的高位。


    而且,這還不是羊衜最讓人稱道的地方,他最讓人羨慕的,乃是前後兩任妻子,都是天下名士之女。羊衜的發妻孔氏,乃是聖人之後,名滿天下的孔融孔文舉愛女。孔氏不幸病故之後,羊衜又續弦大儒蔡邕的次女,便是蔡琰的妹妹蔡氏。


    而且,最讓人驚奇的是,主張給羊衜續弦的,竟然是視他如同親生兒子的便宜嶽父孔融。按常理說,孔氏死後,孔融即便不會阻攔羊衜續弦,也絕沒有幫著羊衜張羅繼妻的道理。可是,孔融偏偏就這麽做了,足可見他對羊衜的喜歡。


    能夠讓恃才自傲的孔融如此器重,羊衜又怎麽可能是個普通人呢?


    至少韓俊對羊衜的第一印象就非常好,溫文爾雅,彬彬有禮的羊衜,舉手投足之間都流露出一股雍容儒雅的淡然。


    客套過後,羊衜開門見山道:“在下聽說將軍日前曾邀請妻姐北上並州書院任教,因此冒昧請求將軍能夠允許我與內子隨行。一者內子與蔡大家姊妹情深,難以分離;二者在下對於並州書院也向往已久,還望將軍成全!”


    韓俊笑了笑,點頭道:“這是好事,我沒有理由不答應。”


    韓俊的態度,讓羊衜一直懸著的一顆心終於放了下來,對於韓俊的好感也是倍增。前日韓俊在蔡府的一番作為,讓蔡琰深感絕望的同時也嚇壞了羊衜夫妻二人,生恐韓俊真打算要撕破臉皮不管不顧地擄走蔡琰,他們雖然有孔融作後盾,可是如今的孔融自保尚嫌不足,又哪裏有資格和韓俊叫板唱對台戲呢?


    三個人商議了一夜,最終也隻能是無奈地認命,正如韓俊所說的那樣,如果他真是鐵了心的要擄走蔡琰,長安城內絕不會有人站出來反對。


    羊衜夫妻之所以懇求隨韓俊一同北上,想的也是能夠在他鄉照顧陪伴一下可憐的蔡琰,不至於讓她孤苦伶仃的,生恐有一天她真的想不開了。


    內心裏,羊衜也未嚐沒有存著要在韓俊手底下一展所長的打算,隻不過如今還不到投效的時機,所以羊衜接下來也隻是和韓俊聊了一通毫無營養的廢話,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就轉身告辭離開了。


    “大將軍韓俊,為國為民,勞苦功高。邊疆數載征戰,使我大漢重現昔日衛,霍之風采。京畿有難,不辭辛苦,萬裏馳援,挽江山於危難之間,救社稷於傾頹之際。朕心甚慰,故此加封大將軍食邑千戶,世襲罔替!願大將軍以溫恭為基,孝友為德,明允篤誠,感於朕思,重振我大漢四夷賓服之雄風,掃清寰宇內宵小蟲豺!”


    微躬著身的韓俊,耳朵裏聽著傳旨太監那尖銳的聲音,滿心的不屑卻是一臉的鄭重,一直強忍著惡心終於等到了太監念完,這才緩緩開口道:“陛下厚恩,臣必舍生忘死以報!”


    小皇帝眯著眼笑著點了點頭,“朕自然相信大將軍的赤膽忠心,也相信大將軍不會令朕失望的。”


    韓俊緩緩吐出一口濁氣,拱手稟道:“陛下,邊關急報,遼東太守公孫度不尊王命,勾結扶餘,濊貊以及烏桓,鮮卑殘餘,圖謀我大漢疆土,陳兵邊境躍躍欲試,不臣之心已是昭然若揭。因此微臣奏請陛下,出動天兵加以討伐!”


    小皇帝的嘴角,忍不住地抽動了一下,若有所思地打量了韓俊一眼,沉吟道:“軍國大事,非同兒戲,不可輕動。公孫度不過邊塞小吏,纖芥之疾,不值一提。大將軍乃是國之棟梁,如今朕正有一事需要勞煩大將軍,又豈舍得你離朕遠去?”


    韓俊蹙了蹙眉頭,猶豫著問道:“敢問陛下所言乃是何事?”


    小皇帝歎了一口氣,抬起頭望著東方緩緩道:“長安雖好,可畢竟洛陽才是都城所在,而且朕自小便在洛陽長大,近日以來多次夢到洛陽的風光。當年因董賊逼迫,朕無奈之下才背井離鄉西遷長安。如今董賊授首,戰亂平息,朕以為是時候東歸洛陽,重建祖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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