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煙起處,江山北望。


    駿馬長嘶,長刀所向。


    河水茫茫,心恨欲狂。


    袍澤英魂,埋骨他鄉。


    塵土飛揚,血淚滿眶。


    縱橫天下,守土開疆。


    唯我大漢,震懾四方!”


    雄壯的馬蹄聲雷鳴一般,卻蓋不住並州鐵騎嘹亮的歌喉聲。一路北上,一路屠戮,不覺間韓俊所部已經深入草原數百裏了。他們記不清已經族滅了多少匈奴部落,他們手中的鋼刀都已經卷刃了,他們的精神似乎也已經麻木了。


    韓俊對此憂心忡忡,生恐他的部下變成隻知道殺戮的戰爭機器,於是抄襲了前世的一首歌詞,稍加修改,做出了這首樂府《出塞》。雖頗不合轍也不在韻律,但勝在通俗易懂,也更適合軍中男兒吟唱,尤其是最後兩句,更是點出了他們北上討虜的意義所在。


    並州鐵騎還在繼續他們征服的步伐,匈奴金帳之中,唿廚泉三人最終還是商議出了最終的決策——劉豹率領大約萬餘匈奴精壯留下來對抗漢軍,唿廚泉帶領老幼婦孺北上避禍,去卑則是去聯絡鮮卑人商討結盟共同抗擊殘暴的漢軍。


    “點起篝火,炙烤牛羊,眾兒郎今夜隨我大醉一場,明日可敢隨我上馬殺敵?”


    唿廚泉和去卑都離開了,大營之中以劉豹最大,就好像一個憋壞的孩子一樣急需要發泄的劉豹,迫不及待地解除了多日的“禁酒令”。


    中原大地雖已春意盎然,但在這塞北草原之上,還是乍暖還寒,尤其是涼風陣陣吹過,更是讓人冷到了骨子裏麵。


    劉豹讀過幾天兵法,知道“欲先取之,必先予之”的道理,他很清楚如何激發一個人的戰鬥欲望,更清楚餓著肚子上戰場的騎兵很難獲取勝利。


    所以,劉豹就在這浩淼的星空之下,召開舉辦了一個盛大的篝火晚會,牛羊自不必說,就是珍貴的美酒都放開了量。叢日落西山一直喝到了月上中天,大部分匈奴人都醉倒了,包括劉豹在內也不例外。


    匈奴人天性好酒,尤其是在大戰之前更喜歡徹夜痛飲。戰場之上,沒有人能保證自己一定能活下來。所以,趁著還活著,自然就要及時行樂,正應了那句“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


    劉豹很小的時候,他的祖父,也就是羌渠單於曾經給他講過封狼居胥的霍去病,但是劉豹對此從來都是嗤之以鼻,在他想來,那不過是漢人無能虛構出來的一個英雄罷了。若真是有這樣不世的英雄,他們匈奴又怎麽可能繁衍至今呢?


    漢人的騎兵他也不是沒有見過,能夠在馬上坐穩當已經很不容易了,又怎麽可能做到急行軍數百裏呢?


    漢軍騎兵還在數百裏之外,而這一路之上還有大小部落好幾個,所以漢軍想要奔襲偷營根本就沒有這個可能性,所以劉豹很放心的醉了個一塌糊塗。


    沒有可能發生的事情,偏偏就發生了!這個世界上往往就是這樣,生活總是在不經意間給出懲罰,哪怕這個懲罰是你根本就不能接受的!


    密集如雷般的馬蹄聲傳來的時候,劉豹還在愜意地打著唿嚕;箭矢破空聲傳來的時候,劉豹還在睡夢中憨笑著;淒厲的唿喊哀求聲響起來的時候,劉豹終於揉搓著惺忪的睡眼醒了過來。


    可是,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


    金帳之外,一片火海,他的族人們在火海中猶如喪家之犬一般奔逃著,而在他們的身後,一群群兇神惡煞的騎兵肆意收割著匈奴人的生命……


    “啊啊啊啊!”


    劉豹痛苦地仰天嘶吼著,但迴答他的卻隻有一枝冷森森的箭矢,一絲寒芒在他眼前一閃而過,然後,他的嘶吼聲便停了下來。而他的咽喉處,一枝羽箭還在微微搖晃著……


    萬餘匈奴精壯,一戰屠戮殆盡!


    沒有俘虜,因為韓俊不需要,他沒有那麽多的糧食,更沒有那麽多的精力。


    “命令三軍,飽食一頓,帶足十天糧食,剩下的就地焚燒!略作休整之後,天明之時繼續北上!”


    韓俊背著手走進金帳,嘴角掛著冷漠的笑容,劉豹就那麽死不瞑目地躺在他的麵前,他卻沒有半點憐憫。或許之前內附匈奴對於漢室的確算得上忠心,包括劉豹的姓氏都是靈帝所賜,但是韓俊不是朝中那些悲天憫人的大臣,恩德感化這一招他不想用更不會用。


    在這個時代,韓俊比任何人都要重視情報的作用,他派出去的斥候,覆蓋了方圓五百裏。所以,劉豹並不知道,其實他的一舉一動早已經在韓俊的掌握之中,他更不知道的是,他的叔叔此時處境也比他好不到哪裏去。


    唿廚泉率領著老弱族人一路往北遷徙,每日所行不過百餘裏,他本想繼續向前尋一水草肥美之地再紮下營帳,可是剛到了高闕附近就被迫停下了腳步。


    不是因為走不動了,而是五月初五到了。


    五月初五,對於匈奴人來說是個大日子。匈奴人一年祭天三次,正月和九月都是小祭,參與者多為各部落的首領。而五月祭天,則是所有匈奴人都必須要參加的大典。


    不要說唿廚泉隻是左賢王,哪怕他是單於也不能這個時候阻止族人為祭天做準備。所以,唿廚泉隻能是一邊心驚膽戰和族人準備祭天事宜,一邊遠遠地撒出去斥候,以防漢軍突然來襲。其實唿廚泉心裏明白,如果漢軍真的殺到,就憑他手底下的這些老弱婦孺,根本就無力反抗,隻不過是知天命盡人事罷了!


    漠北,龍城。


    這裏是匈奴人祭掃天地祖先的地方,也是當初漢初大將衛青揚名的地方。


    猶如穆斯林朝拜的麥加一樣,每年五月,都會有不計其數的匈奴人叢四麵八方趕到這裏來祭拜天地。


    一臉風霜的張頜高高站在祭天台之上,仰頭望天心裏麵說不出的痛快。


    在他的腳下,成千上萬的匈奴人四散奔逃,哭嚎聲震天動地,卻驚動不了他們所祭拜的天神,或者說在大漢騎兵的鐵蹄之下,天神也無法挽救他們了。


    兵出朔方之後,張頜率部一日一夜不眠不休橫穿大沙漠,長途奔襲終於趕在五月初五之前抵達了龍城。


    全無防範的匈奴人,在排山倒海一般衝過來的大漢鐵騎麵前,顯得是那樣無助。實際上,內附大漢的南匈奴,戰鬥力非但遠遠不如冒頓單於時期的匈奴騎兵,甚至和西遁到西域之地的北匈奴相比都是遠遠不如。


    在短暫的抵抗之後,這場戰鬥很快就變成了一邊倒的屠殺。並州鐵騎並沒有因為連日行軍而感覺到疲累,殺戮的快感刺激著他們不停地揮舞著鋒銳的環首刀。韓俊的命令,得到了貫徹的執行,所有的匈奴男人,不分老幼,都變成了一具具的屍體。


    “將軍,手下留情啊!將軍!我南部匈奴內附大漢數百年,自問從未有過叛逆想法,對於大漢皇帝也是唯命是從。卻不知將軍為何如此心狠手辣?難道你就不怕被天下人唾罵麽?”


    一個滿頭白發的老頭被帶到了張頜麵前,麵目猙獰,須發皆張,淒厲若鬼一般。


    張頜轉過頭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輕吐出一口氣問道:“你是誰?”


    匈奴老頭雖然被押住了胳膊,卻仍然努力地抬起頭迴答道:“我乃是匈奴老王,將軍所屠之人皆乃我治下之民!”


    “哦,就是你,帶頭幹掉了羌渠單於吧?”張頜嗬嗬笑著問道:“你能告訴我為什麽要這麽做麽?”


    匈奴老王一時語塞,不是他不知道答案,而是他不敢迴答。


    張頜陡然提高了聲調,“既然你不肯說,那我就幫你說吧!羌渠單於謹遵皇命,你等卻犯上作亂,為你匈奴一己之私,而罔顧天下大局。羌渠單於乃我大漢天子所封,所言所行俱是代天行事!你殺了羌渠,另立須卜骨都侯為單於,可曾得到過我大漢天子的同意?你等犯下如此不忠不義之罪,虧你還有臉麵在我麵前說三道四!”


    匈奴老王臉色煞白一片,咬著牙又道:“既然是我的錯,那就請將軍殺了我好了!我的族人無辜,不應受我牽連!”


    張頜冷笑道:“你可知道修著屠各部在我並州作亂一事?據我所知,好像修著屠各部現在就在你的庇護之下,沒錯吧?”


    匈奴老王眼含熱淚,仰天長歎一聲,再也不發一語。


    張頜手指著高台之下那些四處奔逃的匈奴人厲聲道:“昔日陳湯將軍曾有一言,明犯我強漢者,雖遠必誅!這句話,就當我送給你的臨別贈語,也讓你做個明白鬼!”


    “你再說一遍!你們匈奴人招惹到誰了?”


    雁門郡長城北側,西路鮮卑王帳之中,濃眉大眼的步度根滿臉的慶幸與擔心。後怕的是,惹到了韓俊的不是鮮卑人而是愚蠢的匈奴人。擔心的是,匈奴人的不知死活會牽連到他們鮮卑人身上。


    去卑愣了一下,隱隱約約地感覺到於夫羅招惹了一個**煩,強咽下去一口唾沫道:“並州牧韓俊,之前從未聽說過的無名之輩,不知單於為何變色?”


    步度根搖頭苦笑道:“沒有聽說過韓俊,那你總該聽說過白馬義從吧?”


    去卑麵色大變,顫聲道:“那自然是知道的,可是白馬義從遠在幽州,和韓俊又有什麽關係?”


    步度根用憐憫的目光看向去卑,就好像在看一個死人一樣,“數月之前,白馬義從慘敗而歸,你知道擊敗白馬義從的是誰麽?”


    去卑感覺到一股冷氣傳遍全身,整個人都在顫抖著,“莫不是,莫不就是這個韓俊?”


    步度根笑嗬嗬地點了點頭,“而且是以少勝多,現在,你明白我的意思了?”


    “我匈奴,休矣!”


    去卑好像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力量,雙腿一軟跪倒在地,眼神裏充滿了絕望。


    步度根歎口氣道:“我和你實話實說吧,韓俊不來攻我我已經萬分慶幸了,哪裏還敢去招惹他。去卑,迴去告訴唿廚泉,好自為之吧!我估摸著於夫羅是迴不去了,你們最好早做打算。否則,悔之晚矣!”


    步度根猜得沒有錯,已經被打入死牢的於夫羅,的確再也迴不去了。隻是步度根沒有想到的是,唿廚泉的死期來的也是這樣快。


    此時的唿廚泉,滿臉絕望地跪在韓俊的麵前。族人的慘叫聲不斷傳入他的耳朵裏,讓他的心如刀割一般的疼痛。他已經猜到了韓俊的打算,殺男而留女,這很顯然就是滅族的做法啊!


    “我知道你和於夫羅兄弟情深,所以今天我不殺你。”


    韓俊麵無表情地掃了唿廚泉一眼,眼神卻好像萬年寒冰一樣的森冷,“我要讓你親口告訴於夫羅這裏的慘狀!我要讓你們明白,撩撥我大漢天威的下場!我要讓他後悔犯我邊境,屠我子民!讓他帶著無限的悔恨去見你們匈奴的列祖列宗!”


    唿廚泉仰天長歎一聲,充滿了無盡的酸澀。成王敗寇,自古如此,他還有什麽好說的呢?


    韓俊在塞外殺得痛快,留守並州的荀彧卻是差點愁白了頭發。一群又一群的匈奴女人被送迴並州,光是安排黑山百萬眾就忙的昏天黑地的荀彧,不得已隻能是繼續壓縮自己的睡眠時間,將這些匈奴女人打散了安排到各郡縣消化掉。


    韓俊攜大勝之師凱旋之時,所有人都歡天喜地,唯有荀彧愁眉苦臉的,剛一見到韓俊就是訴苦不迭。


    韓俊對此也是無計可施,歸根到底還是他手下可用之人太少了,諸如甄儼,王淩,令狐邵等人雖然才幹也是不俗,但畢竟還太年輕缺少經驗,用做輔佐差遣還可以,但想要獨當一方,還需要時間曆練。


    州牧府內,韓俊看著一臉憔悴的荀彧,心裏麵也很是不忍。迴想第一次見到荀彧的時候,仙風道骨出塵不凡,任誰見了都要挑大拇指讚一聲“儀容偉美”。可是現在再看,活脫脫一個忙的顧不上穿鞋的賬房先生的形象。荀彧再有才幹,可畢竟是個人,拿來當驢用可就是韓俊的罪過了。


    “我欲張榜招賢,不知文若先生以為如何?”頭疼不已的韓俊,此時多少有些後悔選擇並州作為根基之地了,苦寒荒涼自不必說,時有異族騷擾也不必說,光是這個人才稀缺就讓人頭疼不已了。


    荀彧眼前一亮道:“主公北疆大捷,傳揚出去必將天下稱頌,張榜招賢,正是時候!”


    沮授在側也是微微頷首道:“聞主公做得《出塞》一詩,雄渾壯麗,氣勢磅礴,尤其是最後兩句——縱橫天下,守土開疆!唯我大漢,威震四方!更是盡顯男兒氣概。縱是授一介文士,聽來都不禁熱血澎湃,心向往之。故此我大膽斷言,仰慕主公文物風采者必定如過江之鯽一般紛紛而來。”


    荀彧揉了揉有些酸澀的眼睛,沉吟了一下問沮授道:“彧有一誅心之言,公與兄可敢聽之迴之?”


    沮授愣了一下,不解地看著荀彧問道:“文若兄有話直說,授一片丹心可見天日,無話不可與人言!”


    韓俊也是大驚失色,他可不希望自己的左膀右臂發生衝突,忙著和稀泥道:“文若先生,軍師隨我長途跋涉,必定疲累。連日以來,並州大局多靠先生一人支撐,也是辛苦有加。既如此,我等何不先去歇息,來日再議?”


    沮授正色道:“我與文若兄乃君子之交,主公請勿擔心!”


    荀彧也道:“主公勿憂,非是彧欲要為難公與兄,而是幹係到主公大業不得不問。”


    沮授一拱手道:“文若兄請講。”


    荀彧點點頭道:“公與兄可曾擔心或有一日軍師一職被他人取而代之?”


    沮授愣了一下,隨即哈哈大笑道:“文若兄可曾擔憂主公帳下人才濟濟為你分擔乎?軍師一職,能者居之,若有才幹強於沮授者,授願拱手讓位,絕無不願不舍!”


    荀彧很認真地盯著沮授又問道:“此話當真?”


    沮授也很認真地迴答道:“千真萬確!”


    荀彧這才長舒了一口氣道:“彧雖愚鈍,但多故交,才幹勝於彧者不計其數。但因並州潁川山水相隔,路途不便,是故未曾向主公舉薦。但今有一人,現居河北之地,快馬一日即可到。”


    沮授疑惑道:“河北名士今多在袁本初帳下,不知文若兄所指何人?”


    荀彧笑著搖了搖頭道:“此人乃是彧之同鄉,非是河北之人。荀彧與其,少小相知。此人少而聰慧,卓爾不群,飽讀詩書,智謀超群。才策謀略,勝過荀彧十倍不止,實乃是不可多得之曠世奇才也!”


    沮授感歎道:“潁川寶地,人傑地靈,自古至今英豪輩出,此人能得文若兄如此盛讚,必是盛名之下無虛士。但既人在河北,袁本初焉能不差又緣何不加重用?”


    荀彧笑道:“非是袁本初不用,而是此人不屑為之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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