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緋戚乘坐的巨船終於抵達了陸地。

    但幽都並沒有急著下船,一直等到一名穿著深色長裙的中年女人敲開房門,幽都才轉頭向緋戚說道:“介紹一下,這是我的首席侍女凱特,從現在開始,她將負責你的日常起居,你可以稍稍信賴她一點——在某些事情上。”

    “殿下。”名叫凱特的侍女露出禮貌的笑容,向著緋戚屈膝施禮,“先讓我們從更換衣服開始吧,您現在穿的衣服可不適合拋頭露麵。”

    ——穿成這樣還不適合拋頭露麵?

    緋戚低頭看了眼自己被捂得嚴嚴實實的身體和沉重得快要把他壓垮的衣裙,對凱特的話不由生出了質疑。

    但凱特卻沒有繼續解釋,直接打開自己帶來的箱子,從裏麵拿出了另一套更為複雜繁瑣的長裙——是的,一套,而不是一件——開始幫緋戚更換。

    凱特似乎很得幽都信任,對緋戚的真實身份也十分清楚,在他脫下長裙露出平坦的胸膛時沒露出半點驚訝,徑自為他套上束腰,收緊,力氣大得讓緋戚不禁懷疑這個女人是不是也是出自海彌拉那樣的母係氏族。

    費了好大一番力氣,累得快要窒息,緋戚才終於將更加沉重也更加複雜的新衣群穿在身上,頭發也被重新梳理過,還戴了一個銀色的頭冠。

    凱特原本想將緋戚手上的黑珍珠戒指也一起換掉,換成與服飾更加般配的寶石,但緋戚立刻露出了不滿的情緒,同時向幽都發出了決不妥協的意念。

    或許是因為重新踏上自己的土地,心情正好,幽都並沒有和緋戚在這種小事上計較,直接揮了揮手,讓凱特不要理會那枚戒指。

    “反正出去後也要戴暖手包,戒指什麽的,無所謂了。”幽都向凱特說道,“對了,那個白色的包包和裏麵的東西保管好,直接送到艾薇殿下的寢宮去。”

    緋戚學習納爾斯恩語的時間尚短,幽都和凱特的話隻能聽懂個大概,隻能隱約聽出他現在的穿著打扮似乎和納爾斯恩的天氣有關。

    聽了幽都的話,凱特也沒再堅持,轉迴身,幫幽都也更換了一套衣服。

    幽都的衣服雖然不像緋戚那樣沉重,但也有很多複雜零碎的部件,並不是自己就能穿戴得上的。

    等他們兩個都把衣服更換完畢,時間已從下午變成了傍晚。

    最後,凱特打開房門,從等候在外麵的侍女那裏接過兩件披風一樣的東西,掛在幽都和緋戚的身上,

    然後又將一個用柔軟毛皮縫製的筒狀物捧給了緋戚,讓他把自己的雙手都放在這東西裏麵。

    走出船艙,來到甲板上,緋戚才終於明白這身穿著的意義所在。

    ——真的是太冷了!

    一走上甲板,緋戚就被寒冽的北風吹出了一個冷戰,趕忙將雙手縮進那件暖手的皮具裏,站到了幽都的身後,試圖讓他為自己擋去更多的寒風。

    “放鬆,昂頭,挺胸!”幽都的意念立刻傳進了緋戚的腦海,顯是對他現在的模樣不滿。

    緋戚鬱悶地撅起嘴巴,但也隻能向旁邊橫移了一步,迴到自己應站的位置上。

    幽都這才邁開腳步,帶著緋戚向船下走去。

    下一瞬,緋戚便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

    宏大、巨大、龐大。

    緋戚隻能用這樣的字眼去形容眼前的海港。它明明隻是一個海港,占據的麵積卻比王之穀還要大上許多,而且到處都鋪滿了石板一樣的東西,除了種有樹木的地方,幾乎看不到什麽泥土。

    同時,緋戚也終於明白了王之穀的建築風格來自於哪裏。海港中的建築物和王之穀的石屋一樣,全部都由石頭壘砌,隻是大多尖頂,無論高度還是大小都不是王之穀的簡陋石屋所能比擬,用手隨便點出一座,其精美程度都遠遠超過王之穀的王宮。

    緋戚正吃驚,腦海裏已傳來幽都的警告,“鎮定一點,別像傻小子進城似的。”

    緋戚扯了扯嘴角,收迴目光,將注意力轉迴到眼前。

    船下已經站了兩排穿著一樣衣服的侍衛,整齊得就像是被人擺放在那裏的木偶。隊列的另一端是一群衣著華麗的男男女女,年紀有老有少,其中還有一個和緋戚、幽都一樣,額前有著透明發絲的女子,年紀比幽都略小一點,但就她站立的位置來看,地位似乎並不是很高。

    幽都帶著緋戚走下巨船,很快就穿過隊列,來到了那些人的麵前。

    “陛下。”一群人齊刷刷地躬身行禮。

    “免禮。”幽都淡淡說道,“天色不早了,今晚大家先去行宮休息,明早再返迴帝都。”

    “遵命,陛下。”站在最前端的年長男子率先起身,接著就將目光落到緋戚身上,很自然地露出了詫異的表情,“艾薇公主?您怎麽會在這裏?”

    “很明顯,她又淘氣了,不打招唿就私自溜進了軍艦,幸好我發現及時,沒有讓她混進戰場。”幽都講出

    了早已準備好的說辭,“我之所以會提前歸來,就是為了護送她。”

    說著,幽都伸出右手,放到緋戚麵前。

    緋戚愣了一下才想起這是什麽意思,趕忙把左手從暖手包裏抽出來,放到幽都的右手上,在他的牽引下越過這些等候的人群,來到不遠處的馬車前。

    這輛馬車並不像鐵麵形容的那樣不需要外力牽引,但坐上馬車之後,緋戚就發現坐在裏麵的感覺與坐在科多獸貨車上的感覺截然不同,既不顛簸也不搖晃,平穩得好像在空中飛行一樣。

    因馬車裏隻有他和幽都兩個,緋戚就稍稍放鬆了一下坐姿。

    幽都也沒責備他,自顧自地向他介紹起過來迎接的那些貴族。

    從他的介紹中,緋戚得知為首的那名老者名叫亞曼,在幽都還是皇子的時候就在皇宮擔任總管職務,幽都登基後也沒有更好的人選替換他,就將他留了下來。其他人也都是和幽都或者皇室有著密切關係的人,所以才會大老遠地跑到港口迎接,其中包括幽都的幾名妃子。

    “幾名妃子?你已經有了妻子?”緋戚十分驚訝。

    “沒有啊,我隻是娶了幾個妃子,妻子的位置仍然為你空著呢。”幽都淡然答道。

    “……你們也是多妻製?”緋戚這才想起這裏是納爾斯恩,不是海彌拉。

    “多妻這個詞恐怕不太適合。”幽都很隨意地說道,“妻子隻能有一個,其他的女人隻能被稱作是伴侶,有一些甚至連伴侶都不是。還有,如果某個家族的家主是女性,她們一樣會擁有很多男性伴侶,而丈夫同樣隻能有一個。”

    “我不明白這個製度的意義。”緋戚皺起眉頭。

    “隻是為了得到最優秀的下一代罷了。”幽都聳了聳肩,“妻子和丈夫通常來自家族聯姻,但聯姻隻能確保眼前利益,並不能確保下一代的優秀。為了得到最優秀的孩子,我們就必須孕育足夠多的孩子,這樣才能挑選出最優秀的那個,將家族的榮光延續下去。”

    “難道這裏的家族都是靠著兄弟相殘來繼承家業?”緋戚驚疑地問道。

    “不,必須以生命做賭注進行競爭的隻有紫羅蘭,其他家族……唔,好吧,其實也差不了多少。”幽都無奈地攤手,“隻不過我們的殺戮會袒露在日光下,而他們在處決競爭者的時候會更隱蔽一些。”

    “為什麽一定要用這種殘酷的方式選擇繼承人,難道就不能由上一代的首領指定嗎?”緋戚不

    解地問道。

    阿南大陸的大部分氏族都是由上一任族長來指定下一任族長,如果上一代族長因為某種原因沒能指定明確的繼承人,那就由祭司和長老一起選出新的族長,有些氏族甚至會舉行全族選舉,選出一個最被信服的首領。

    “當然可以,隻是——誰來確保先皇的公正呢?”幽都不以為然地反問,“如果讓父皇指定繼承人,我就算不是第一個被排除掉的,也絕對不會是被指定的那個,但競爭的結果卻是我成為了新皇,其他人隻能用靈魂在墓室裏仰望我的寶座。”

    緋戚沒見過幽都的兄弟,也不知道他們到底誰優誰劣,不過這件事終究與他無關,他也沒必要在這種無謂的話題上和幽都爭辯,萬一激怒幽都,那可就太不值得了。

    這樣一想,緋戚便轉而問起了那名和他們有著一樣頭發的女人。

    “那是蘿拉,就關係來說是你同父異母的姐姐,但她已經成了我的妃子,所以就地位來說,仍然是公主的你要比她更加高貴——對了,記住這一點,不要因為她是姐姐就對她低聲下氣,你的地位比她高,見麵的時候,要等她來向你行禮,千萬別搞反了。”幽都認真地叮囑道。

    “……我會的。”緋戚敷衍了一句,接著就忍不住問道,“說起來,你為什麽一定要娶自己的姐妹做妻子?”

    “別想太多,這隻是為了確保紫羅蘭之力不會流失而采取的必要手段罷了。”幽都淡淡說道,“重點不在於嫁給我,而是不能嫁給我之外的其他人。‘你’不想做我的妻子,所以你繼續當你的公主;蘿拉覺得嫁給我更符合她的利益,所以她就當了我的妃子,僅此而已。”

    緋戚聽得出來,幽都所說的“你”是指真正的艾薇,而不是他。

    “我隻有兩個姐妹,蘿拉和你。”幽都繼續說道,“蘿拉已經是我的妃子,而母後和母妃們都已經為父皇殉葬,所以在我迎娶皇後之前,你將是皇宮裏身份最高的女人——當然,我會努力讓你的身份維持下去。”

    緋戚看了看幽都,沒有接言。

    從幽都的話裏,緋戚聽出了兩點:一點是幽都並不能像鐵麵那樣說一不二,想讓他當皇後就讓他當皇後,其中恐怕還有他不了解的紛爭存在;另一點卻是鐵麵果然沒有騙他,納爾斯恩的皇帝死後,他的女人真的要為他殉葬,即使是幽都的母親都不能例外。

    ——他的母親落月是不是也已經不在人世了?

    緋戚的心不由揪了起來,

    隻是猶豫再三,終是沒有開口詢問。

    他的自由已經被幽都控製住了,他不能再露出自己的軟肋,讓幽都發現他的弱點,進一步掌控他的身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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