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緋戚剛被鐵麵從床上拽起來,正睡眼朦朧地洗漱穿衣,一名侍從忽然過來稟報,說海彌拉的祭司想要拜見緋戚。

    這陣子,海琅一直在為鐵麵修複飛船殘骸,但出於私心和鐵麵的暗示,海琅與其說是在修複飛船,不如說是在抄錄魔文。因此,海琅也沒有再找其他祭司過來幫忙,隻帶了一個小學徒當助手,偶爾抓緋戚過來做做苦力。

    幾天前,海琅表示自己再也沒法從殘骸裏找出新的魔文了,並將已經抄錄的魔文一式兩份,一份呈交給鐵麵,另一份留下給自己做辛苦費。鐵麵收下魔文,接著就親自出麵,將飛船殘骸燒的燒,熔的熔,然後讓匠師把其中的金屬全都鑄成了阿南大陸特色的武器,分發給了自己的手下,連洛桑都得了一把匕首。

    雖然大祭司們知道後被氣得捶胸頓足,但鐵麵的手下們倒是一個個都很滿意。這種用來自異大陸的金屬鑄造的武器光亮而且鋒利,無論外形還是實用價值都比阿南大陸本地的鐵器強上許多,隻是重量偏輕,讓阿隆巴這種用慣了重武器的人有些不大適應。

    正因為如此,一聽到海琅點名要見自己,緋戚不由一愣,“見我?”

    得到侍從肯定的迴答後,緋戚轉頭看向鐵麵。

    “把她帶過來吧。”鐵麵替緋戚答道。

    侍從領命而去。

    不一會兒,海琅就走了進來。

    她看上去有點緊張,向鐵麵行禮的儀態也比往日拘謹。

    鐵麵幹脆問道:“用不用讓你們單獨談?”

    “不用,不用!”海琅馬上搖頭,“我就是來向緋戚要一本書。”

    “那本魔文書?”緋戚問道。

    “對!”海琅用力點頭。

    海琅的模樣讓緋戚有些疑惑,但也沒有馬上追問,轉身去內室把那本魔文書從鐵麵新開拓的暗格裏拿了出來,雙手捧著送到海琅麵前。

    交接的瞬間,緋戚明顯感覺到海琅往自己手裏塞了什麽,這讓他愈發地不敢多問,隻能攥住海琅塞給自己的東西,目送她匆匆離開。

    “她到底來幹什麽?”鐵麵也覺得有些奇怪。

    緋戚猶豫了一下,終是當著鐵麵的麵把手掌攤開,露出了裏麵的一張紙條。

    鐵麵立刻走到緋戚身邊,示意他把紙條展開。

    緋戚展開紙條,發現上麵隻有兩個字:快逃。

    “這是什麽意思?

    ”鐵麵疑惑地問道。

    “會不會是其他氏族謀劃了什麽,被海琅知道了?”緋戚猜測。

    “那她應該當麵告訴我,而不是這麽提醒你。”鐵麵的語氣有些不快,“她這麽做,搞得好像我會謀害你一樣。”

    “沒準就是!”緋戚哼了一聲,將紙條翻來覆去地查看,想找找上麵會不會還有其他的暗示,隻可惜一無所獲。

    “別放在心上,有我在,誰也不能把你怎麽樣的。”鐵麵伸手將紙條搶走,用魔咒燒成了灰燼。

    緋戚和鐵麵都沒把海琅的示警放在心上,但第二天早上,帝辰就急匆匆地跑了過來,告訴鐵麵,海彌拉的住所裏已經人去屋空。

    鐵麵和緋戚頓時愣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間都有些不知所措。

    “您也不清楚這是怎麽迴事?”帝辰一下子就看出鐵麵對這件事並不知情。

    鐵麵遲疑了一下,正要把這件事攬到自己身上,卻被緋戚看出意圖,一把按住他的手腕,微微搖頭。

    “請派人調查清楚吧,總不能讓我的族人再一次無緣無故地消失。”緋戚望著鐵麵,意有所指地說道。

    鐵麵不是很理解緋戚的意思,但還是轉頭吩咐帝辰,讓他派人仔細調查此事,務必將事情的來龍去脈搞清楚。

    帝辰走後,鐵麵疑惑地問道:“你擔心有人迫害她們?”

    “不。”緋戚搖了搖頭,“以棘霜帶來的人手還有海琅的學識,王之穀裏恐怕沒有誰能讓她們無聲無息地消失,除非……她們自己……”

    “既然你也這麽想,為什麽剛才還阻止我為她們尋找一個失蹤的理由?”鐵麵愈發不解。

    “還是撇清關係比較好。”緋戚仍然抓著鐵麵的手腕,“我總覺得事情不太對勁,早上海琅才剛向我示警,晚上她們就全部消失……而且海琅明明有機會和我單獨說話,告訴我實情的,但她隻給了我一張意味不明的紙條,並沒有讓我跟她一起離開……這麽想下去,我就會覺得海琅的示警完全是她的個人行為,並沒有得到棘霜將軍的許可,甚至……甚至於她們根本就沒有想過要把我帶走,海琅完全是出於情分才跑過來向我示警,所謂取書不過是個借口……”

    “你是說,那張紙條的真實意思不是有人想害你,而是她們失蹤的事會牽連到你?”鐵麵怔怔問道。

    “我想到了祖母。”緋戚低下頭,“在海彌拉,隻有她的命令才會讓海琅都不敢

    違逆。”

    鐵麵終於明白過來,張了張嘴,想要安撫緋戚,但又不知道說什麽才好,隻能張開手臂,把他摟到懷裏,緊緊抱住。

    緋戚靠在鐵麵懷裏,自嘲地問道:“說真的,我以後跟你姓,好不好?”

    “你都是我的人了,本來就應該跟我姓!”鐵麵哼了一聲,不過馬上就故作為難地說道,“不過我的姓氏也早就被我拋棄掉了,你跟我姓,得姓什麽才好呢?”

    “重新想一個姓氏吧,反正姓氏這東西原本就是人想出來的。”緋戚抬手抱住鐵麵,將頭貼在他的胸口,“可惜,我不能給你生孩子,沒辦法讓你想出來的姓氏流傳下去。”

    “沒事,反正我也生不出來。”鐵麵隨口答道。

    緋戚噗嗤一下笑出聲來,抬起頭,踮起腳尖,在鐵麵臉上親了一口。

    海彌拉失蹤的過程很快就被帝辰查了出來。她們的手段其實並不高明,不過就是用美人計誘走了在附近當值的侍衛,然後將他們打暈。侍衛怕被責罰,沒敢立刻向上稟告,被侍衛隊長狠揍了一頓,這才不得不說出了真相。

    不過海彌拉並沒有從山穀的兩個入口離開,很有可能是不辭辛勞地爬上了山崖,從那裏離開了王之穀。畢竟山崖的範圍太大,以近衛軍的兵力也不可能將其全部覆蓋,隻能在重要的火炮隱藏地周圍布設崗哨。

    沒幾天,海彌拉人失蹤的原因也真相大白。

    一名雷諾氏族的族人費勁辛苦地從納爾斯恩人的看守下逃了出來,帶來了納爾斯恩人入侵阿南大陸的原因,也帶來了海彌拉背叛部落,投靠異族的消息。

    “他們想要占領我們的土地,掠奪我們的資源,讓我們成為他們的奴隸!”雷諾的族人憤怒地說道,“而海彌拉那些軟弱的女人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沒有戰鬥就放棄了抵抗,成為了那些異族人的走狗!他們之所以能找到我們,也是那些海彌拉女人告的密!”

    這樣的話讓海彌拉人的突然失蹤有了合理的解釋,顯然她們收到了自己族人遞來的信號,知道再留在王之穀會很危險。但女人們雖然離開了,王之穀裏卻還有一個同樣來自海彌拉的男人,當雷諾族人的話被散播出去之後,緋戚立刻成了眾矢之的。

    對此,鐵麵和緋戚早有心理準備,倒也沒有覺得有什麽驚訝。倒是帝辰意外地站在了緋戚這邊,覺得那名逃出來的雷諾人疑點頗多,於是跑來請求鐵麵,讓鐵麵允許他派人審問那名逃到王之穀的雷諾族人。

    鐵麵同意了帝辰的要求,並讓阿隆巴派出一小隊近衛軍和帝辰一起過去抓人。

    雷諾那邊自然不肯輕易放人,但他們現在已經沒了以前的底氣,在王之穀的強勢威壓下,雷諾的族長也隻能放了幾句狠話,然後就任由帝辰將人帶走。

    看到好不容易迴歸氏族的族人被帶走,雷德祭司轉迴頭,將怒火發泄到自己的族長身上,指責他沒能保護好族人,不配做一個族長。

    “要不怎麽辦?拒不交人,然後惹得聖王出麵,把我們徹底滅族?!”雷諾族長冷冷反問,“別再做無意義的事了,我的祭司大人,不要忘了,隻要異族人離開,我們就要從五大氏族的位置上滾下去了!”

    “所以我才讓您把春萊嫁給聖王啊!”雷德祭司惱火地辯解,“現在正好有機會把那個海彌拉的小子除掉,隻要那小子不在,春萊就可以……”

    “把春萊那種蠢貨嫁給聖王,你是想把我們全都害死嗎?!”雷諾族長也氣惱地吼了起來,接著就不耐煩地揮手,“對於氏族的未來,我自有考量,您隻要專心做您的祭司就夠了!”

    “族長大人——”

    “別再說了,去休息吧!”

    雷德祭司終是沒能說服雷德族長,隻能悻悻地離開住地,去其他祭司那裏尋求幫助。

    當天下午,五大氏族的大祭司齊聚王宮,要求鐵麵將緋戚交給他們審訊。

    鐵麵沒有避而不見,帶著緋戚,在王宮的主廳裏接見了他們,甚至還耐心地聽他們講完了所有要求。

    但就鐵麵嗯嗯啊啊的反應來看,緋戚很懷疑他有沒有聽,如果現在問一句那些人講了什麽,他是不是能答得出來。

    鐵麵過於溫和的反應也讓祭司們麵麵相覷,有些摸不著頭腦。他們做好了硬碰硬的準備,沒想到過來後卻遭遇了一團棉花。

    “聖王陛下,您同意了?”雷德試探著問道。

    “我同意什麽了?”鐵麵馬上反問。

    “當然是釋放我的族人,將海彌拉的叛逆交給我們審訊。”雷德想也不想地答道。

    “雷諾的祭司閣下,你的腦袋是不是在出門的時候被門撞到了,怎麽竟然開始說胡話了?”鐵麵嘲弄地冷笑,“這樣莫名其妙又沒有道理的要求,我怎麽可能答應?”

    雷德祭司頓時瞪大了眼睛,旁邊的其他祭司倒是暗暗鬆了口氣,心道:這才對嘛!言聽計從這種事怎麽可能

    出現在洃尊的身上!

    雖然心中對雷德祭司早就已經不以為然,但此時此刻,幾位大祭司的立場依舊是相同的,聽到鐵麵拒絕,高革祭司馬上輕咳一聲,開口道:“聖王陛下,我們這樣做也是為了保護您的聲譽,一個來自叛逆氏族的人,實在沒資格做您的王後。”

    “為了我?聲譽?”鐵麵勾起嘴角,“我真不知道你們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好心了,也不知道我竟然還有聲譽這東西——別廢話了,直接說吧,這次的事到底是誰先挑起的?哦,不對,這個問題根本用不著問,汙蔑我可愛王後的是雷諾人,一直在我麵前呱噪不停的也是雷諾的祭司,前陣子還有一個雷諾的女人試圖爬上我的床榻——很明顯,你們是覺得自己的族人死得還不夠多,沒辦法徹底滅族吧?”

    說著,鐵麵站起身,邁步走到雷德麵前。

    “您……您想做什麽?”雷德祭司下意識地退了一步。

    “我隻是想告訴你,我現在——很火大!”隨著最後一個字的出口,鐵麵已拔出了腰間長劍,緊接著寒光一閃,銀色的長劍便掠過了雷德的脖頸。

    “啊——”

    其他祭司的驚叫聲隨即響起,雷德的腦袋也咕嚕嚕地滾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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