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中有酒,香沁心脾,遠遠聞去有股花香味,是桃花,醇正的三十年典藏桃花釀,據傳這種酒隻有桃花居才有,這等好酒實在是不該出現在這等場合,因為壓根就沒人欣賞。


    唐凡從石桌上拿起那壺未成被喝過的桃花釀,行至涼亭邊緣,低頭朝樟樹旁望了一眼,見到方圓正賣命地搖著黑葫蘆,這才滿一地舒了口氣,輕歎道:“好酒,可惜沒人懂得欣賞!”


    此話引來一片白眼,吳文才冷笑道:“這位兄台莫非是上來喝酒的,不過也對,像這等桃花釀怕是尋常人家一輩子都喝不到。”


    唐凡瞥了他一眼,淡淡說道:“我非尋常人!”


    “就你?”一旁韓文靜鼓著勇氣站了出來,捧腹大笑起來:“你確實非尋常人,你連尋常人都不如!”


    唐凡眯眼朝韓文靜拋了個笑臉,笑道:“韓兄說笑了,上次你在醉春樓尿褲子時可還是我幫著收拾殘局的,像你這種情況用術語來說叫尿失禁,這是病得治呀!”


    這話的語氣不重,聲調卻異常的尖銳,尿褲子三個大字如一根根細針般刺入了眾人耳朵,頓時引得一陣哄堂大笑,眾人望著韓文靜的眼神從厭惡轉而變成了同情。


    “你……”韓文靜惱羞成怒,“我要殺了你!”


    吳文才自然不會讓韓文靜動手,所謂君子動口不動手這個道理他還是懂得,文人鬥嘴講究的是氣勢,嘴上輸了若要用拳頭去爭迴來,那便是莽夫的行為。他與韓文靜同是太子門生,這次輸掉的尊嚴自然要贏迴來。


    “莫非你登上醉涼亭,隻是為了鬥嘴吵架?這等市井小民的行為怕是難入這夫子廟的大堂吧。”


    “不會吟詩作詞就下去,別丟人現眼了!”庸寄附和道。


    唐凡未做搭理,徑直走到涼亭邊上,朝著樟樹下的方圓大喊道:“方兄,還差多久?”


    方圓抬頭迴道:“約莫兩分鍾!”


    唐凡會心一笑,隱約聞到了黑葫蘆裏麵的米香味,轉而朝花船上的方向拱手道:“方才諸位提到西州有位少年七歲便作了首驚豔四方的如夢令,恰巧我這也有首小令,是映襯之作,她也叫如夢令”


    唐凡口中的如夢令自然是李清照的另一首小令,用李清照的小令去應付她的另一首小令,這也算不得可恥吧。


    “昨夜雨疏風驟,濃睡不消殘酒。試問卷簾人,卻道‘海棠依舊’。‘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


    前一首如夢令是在表達兒時嬉戲時的息怒,這一首責表達了對春意將去的惋惜之意,詞法同樣婉約,簡單,卻又同樣帶給人一種簡易的震撼。


    “好詞!”有人輕聲讚歎,卻又不敢去表達讚譽之意。


    “海棠依舊……”海棠郡主呢喃地念著這四個字,臉色漸而有些紅潤,她畢竟是個女孩家,也有羞澀的時候,這種才子佳人相會的場合,難免讓人容易將事情往那方麵去想。


    “這是表白詩嗎?”她如是想著,“這人雖然有些才華,相較於那個西州傳奇少年唐凡還是要差上一些。也不知那個唐凡何時來長安,真討厭!”


    吳文才神情有些不自然,他怎麽也想不到眼前這個少年竟然能在短短一瞬間便做出另一首如夢令,不論是工整與押韻都不差於前者。難道這隻是運氣,還是對方真是個深藏不露的大才子,可長安城也沒聽說過這號人物呀。


    唐凡丟下這首小令後便快步走下醉涼亭,徑直跑到方圓跟前,興奮地摩拳擦掌道:“開鍋了,快把袋子準備好,蓋上去就可以開鍋了。”


    方圓瞪著大眼睛像看怪物一般盯在唐凡臉上,方才他雖一直都在搖弄黑葫蘆,卻也將這首小令聽在耳中,他一直以為自己的掌櫃就是個胸無點墨卻十分摳門的富家公子哥,哪曾想到掌櫃竟然能在短時間內做出如此驚豔的小令。


    方才海棠郡主說前一首如夢令是一個叫唐凡的少年所作時,他便懷疑過那人是掌櫃,可又不敢確定,眼下看來,這他喵的就是一個人呀。


    砰!


    伴隨著一聲撕裂天際的爆裂之音,第二鍋爆米花順利出爐,出爐的一瞬間,唐凡感覺到天生異響,比如樟樹上那隻叫不上名的小鳥被爆裂聲嚇得從書上掉了下來,在落地的前一刻卻又撲哧著翅膀挺直朝天際飛去,一飛那個衝天,這是吉兆呀!又比如唯心湖畔邊被震得波紋練練,一隻金黃色的鯉魚高高躍起,伴著漸行漸遠的波紋翩翩起舞,大有鯉魚躍龍門之勢,這還是吉兆呀。


    種種跡象表明,這鍋爆米花必定會成功!


    香氣飄散而來的那刻,唐凡激動地跳了起來,順手抓起一把爆米花便丟在嘴裏,大口嚼動片刻後,又吐了出來,朝方圓白了一眼,沒好氣地問道:“你放了幾勺糖?”


    “六勺!”方圓吱吱嗚嗚地迴。


    “太甜了!下次放兩勺就好。”唐凡舔了舔唇角,說道:“今日就爆這兩鍋,待會你把這些都收好帶迴去,順道跟丟丟說句今晚我在老地方等她。”


    “掌櫃,你不迴去?”方圓有些不解,好不容易暫時擺脫了那些個人的抨擊,難道掌櫃還要留下來四麵迎敵不成,何不趁著這個機會開溜,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不等唐凡搭話,涼亭上便傳來吳文才高昂的質疑聲,言語中盡是咄咄逼人的質疑與猜忌,“這位兄台莫非想開溜不成,怕是這首小令不是你做的,心虛想溜走吧?”


    眾人紛紛將視線放在唐凡身上,議論紛紛,交談中無非就是兩個意見,一是相信了吳文才的猜測,懷疑這首小令並非唐凡所作,二是選擇相信唐凡是為真人不露相的才子,其中相信唐凡的人要多上許多,畢竟他是代表平民去挑戰權貴。


    吳文才冷笑著拋出了自己的想法,質疑道:“這首小令表述的是作詞之人描寫的顯然不是這個時節的景,時間上不通,這是其一;還有開頭表述的是‘昨夜雨疏風驟’,然而長安城昨夜明月如盤,何來雨疏風驟之說,節氣上不通,這是其二;還有那句‘試問卷簾人’,訴我直言,一位靠賣些破舊書籍的小商販,估摸著連溫飽都是個問題,何來錢去雇卷簾人,時局上也不通,這是其三!”


    這三個論點一出,引得一片嘩然,就連花船上的海棠郡主都開始懷疑這首小令是否真的出自唐凡之手,眾人屏住唿吸靜靜地等待著唐凡的反駁,大家都覺得好戲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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