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凡與丟丟要離開煙村的消息像個地雷般炸響在煙村,很快村民們又自發聚集在村頭,準備給唐凡來個歡送儀式,實則就是送瘟神儀式。


    村長王二麻子老淚橫秋地拉著唐凡的小手,緊隨其後的一幫村民同樣老淚那個橫秋,更有幾個老者幹脆拿塊絲巾蓋在臉上,不知是在掩飾些什麽,還是以此來證明自己的悲傷。


    “唐凡啊,還有幾個月就要會考了,記得好好考,考不好就迴來,這裏永遠是你的家。你是我們村最有學識的孩子,我堅定不移地認為你一定能金榜題名的。”情到深處王二麻子伸出粗糙的雙手摸了摸眼間幹膩的皮膚,看似淚已風幹。


    唐凡低著腦袋點了點頭,這些年他一直生活在煙村,雖幹過不少黑勾當,卻堅信村民對他還是有感情的,不然現在又怎會全村出動來送自己。


    “村長放心,我一定會迴來的!”


    “啥?”王二麻子雙手顫抖起來,聲音跟著顫抖:“那個……還是日後再說,你一定要好好考啊,全村都指望你了。”


    旁邊站著的丟丟蹙了蹙眉,滿臉鄙視,在她印象當中老村長這輩子最痛恨的人就是唐哥哥,這幾年二人對村長家做過的黑勾當不下十次,每每都整的老村長有苦難言,若要問煙村誰最恨唐哥哥,怕是非王二麻子莫屬。


    “為了感切村民們的厚愛,我臨時決定再拋詩一首。”唐凡雙手叉腰,一副不撕破嗓子不罷休的姿態,仿佛下一刻那首震撼人心千古絕句,讓人魂不守舍的微妙詞曲就要脫口而出。


    村民們紛紛往後退出幾步,雙目皆流露出一絲痛苦之色,幾乎同時朝老村長投來哀求之色。


    “別!時間不早了,早點上路吧,再晚天色就黑了。”老村長急忙推著唐凡往村外走。


    唐凡識趣地呲牙一笑,領著丟丟大搖大擺地走了,身後傳來陣陣嘶吼之聲:“此去長安三千裏,從此唐凡是路人。”


    唐凡走了,就像他來時一樣,沒帶來一絲安寧,卻帶走了一片喧囂。


    老王二麻子長舒口氣,轉頭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朝身後的村民激動道:“鑼鼓敲起來,他奶奶地總算走了。”


    “太平日子來了!”身後一村民手舞足蹈地附和。


    “送瘟神!”王二麻子大聲宣告。


    劈裏啪啦……


    這場鑼鼓齊鳴的場麵一直到深夜才結束,若唐凡還在定會發現村民們臉上流露出的表情是他這十年從未見過的。這種快樂的表情,略勝金榜題名時,稍勝洞房花燭夜,更勝他鄉遇故知。


    “我真有那麽討厭嗎?”路上唐凡提著韁繩半靠在馬車前方,丟丟則輕輕依偎在他的身旁,唐凡將目光定在窗外漆黑一片的天際,顯然對村民敲鑼打鼓歡送自己離開很介意,非常介意,特別介意。


    “是有那麽一點討厭。”身旁丟丟用種初識的神色在唐凡身上蜻蜓點水般細微掃了一陣,最後得出結論:“不是那麽一點,是很討厭。”


    唐凡白了丟丟一眼,轉頭朝身後的車簾望了一眼,輕聲對丟丟開口道:“叫你去雇輛馬車,你怎麽還給我帶了個人迴來。”


    “你怎麽知道?”丟丟吐了吐舌,笑著撒嬌道:“姐姐是貴人,我在去鎮上的路上遇到的,剛巧貴人姐姐也要去長安,我就尋思著可以搭乘同一輛馬車,這樣省錢。”


    “姐姐?”唐凡瞥目不滿,故意將聲調提高道:“你才認識人家一天不到,就攀起關係來了,你就不怕這位貴人是個壞人什麽的,迴頭就把你賣了。”


    他說這話自然是要說給馬車中人聽的,想看看躲在馬車裏的貴人究竟是何來路,沒曾想躲在珠簾後麵的女子要比想象中沉穩許多,不論唐凡如何旁敲側擊硬是一句話都不迴。


    幾番試探下來,唐凡隻得暫時打消了試探的念頭,對方的氣息較為微弱,有種弱不禁風的感覺,應該對自己構不成什麽大的威脅。


    外麵的世界很精彩,出去後便可以活過來,而且活得精彩。車外白雪皚皚,車軲轆在白雪上碾壓出兩道痕跡,彎彎曲曲,像少女婀娜的身姿,遠遠望去這兩道痕跡與遠處天際處的白雲連接一線,一眼難以望到盡頭。


    馬車一路行駛幾個時辰後,天色逐漸暗淡下來,丟丟早已疲倦地靠在唐凡胳膊上甜甜睡去,似對這顛簸的壞境有些不適,她自小便會暈車。


    唐凡輕手點燃油燈懸掛在馬車之上,動作很輕,生怕驚醒身旁熟睡的丟丟,這些年他與丟丟相依為命,早已視丟丟如妹妹般看待。做好一切,他輕撫著丟丟淩亂的長發,瘦小的丟丟在夢中輕嗯一聲甜甜地笑了起來,似感受到他溫柔地撫觸般。


    車廂內沒有動靜,那名神秘女子估計已經睡去。


    雪還在飄著,天氣越發冰冷,寒風吹拂而過,唐凡眉頭微微蹙起,雙目不由地投向道路兩旁的黑暗之中,他總感覺在黑暗之中有數道目光正凝視著這輛馬車。


    這條道路是大唐與北齊有名的商路,故此這一路悍匪猖獗,白茫茫一片的荒漠便是他們最好的下手地點,因此時常有商隊行至此處遭遇錢財兩空之禍,更有甚者連性命都搭上了。


    官府曾派人對這條商路的悍匪清剿過幾次,每次隻是抓些小嘍囉便迴去領功,這種所謂的清剿行動非但沒能壓製住悍匪的猖獗,反而讓其氣焰更為囂張。


    馬車一路前行,又過了幾個時辰,天氣越發冰冷,刺骨地寒風中伴隨而來的還有陣陣肅殺之意,唐凡眯了眯眼,看似對這種肅殺之意並未放在心上。


    身旁,丟丟緊靠在他身旁,瘦弱的身子因刺骨寒風的侵擾而開始發抖,唐凡眉頭微蹙,轉而從包袱內取出一件大衣披在丟丟身上,希望借此能抵抗點寒冷。


    “外麵寒冷,你讓她進來睡吧。”車內突然傳來貴人之聲,這是貴人跟唐凡說的第一句話,她似乎並未入睡,而是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裏。


    唐凡凝眉猶豫片刻,輕聲打開了車門,將丟丟抱進車內,這才發現車廂遠比想象中要大上不少,車內有一股淡淡清香之味傳來,是藥香。


    車廂被一道厚重的珠簾隔成內外兩間,那位一直為露麵的女子就端坐在珠簾後方,而靠近馬車前沿的那一間燃著一絲取暖的爐火。這輛外表普通的馬車,內部設置卻要高貴華麗許多,頗有貴族氣派。


    唐凡將丟丟放在炭火旁後轉而抬頭望了眼珠簾,想透過珠簾看看躲在背後女子的模樣,奈何厚重的珠簾後隻能依稀辨認出對方的身形,相貌根本就無法看清。


    “謝謝!”將大衣蓋在丟丟身上後,唐凡拱手致謝,轉而準備退出車廂。


    珠簾後女子卻突然輕聲問道:“外麵可是有人跟蹤?”


    唐凡心下一駭,馬車外跟蹤的那對隊人馬,行跡十分隱秘,若非自己跟隨伍先生學習過武道,對殺氣的感觸力要異於常人,勢必難以發現那隊人馬的行蹤。然,這位看似虛弱的女子竟也能發現他們的行蹤,唐凡有些懷疑這位貴人同樣也是學過武道的高手,她故做虛弱隻是為了隱藏自己的身份信息。


    女子接著說道:“再過三個時辰,天色便亮了,隻要趕到西州城我們便安全了。”


    “怕是到不了西州了,天亮之前那幫人必然會動手。”唐凡冷聲迴道,隨著天色逐漸放亮,他明顯覺察道那隊人馬正逐漸靠近,似乎隨時都有可能動手。


    西州是大唐邊城管轄州,煙村也隸屬西州管轄之內,過了西州便進入了大唐腹地,故此從煙村至西州這段路程往往是悍匪劫殺錢財的最佳地點,而月黑風高的四更時分卻又是最佳的出手時機。


    跟蹤而來的悍匪沒理由不動手,隻是唐凡有些不懂,這幫人匪寇怎會對這輛外形樸素的馬車感興趣,又或是他們感興趣的並非是錢財而是人。


    “難道他們又來了?”


    唐凡眯眼思索片刻,很快推翻了自己的猜測,十年過去了,那群人不該知道自己還活著,他抬頭望了眼珠簾後的身影,冷聲道:“有件事我必須告訴你,若是悍匪高手眾多的話,我必會帶著丟丟離開,至於你的生死便與我們無關。”


    寂靜升起,車外寒風卷起珠簾發出銀鈴作響,悅耳的銀鈴之聲似在極力驅散這股肅殺之意,唐凡緩緩揭開丟丟身旁的包袱,從包內取出一把厚重卻又又鏽跡斑斑的菜刀。


    菜刀在手,寒風驟停,肅殺之意更濃,鏽跡斑斑的菜刀刀刃上一抹寒光印出,印在那張毛茸茸地地毯之上,很快便沒入其中。


    四更,殺氣再起,車外傳來一陣淩亂的馬蹄之聲,伴隨而來的還有陣陣爆嗬之音,悍匪來了。


    唐凡貼身在熟睡的丟丟耳畔一陣輕語,丟丟竟像不倒翁被人擊打一拳後,急速彈起,起身時雙手第一時間便從包裹內取出兩把同樣鏽跡斑斑的菜刀。


    這兩把菜刀顯然要比唐凡手中的小上不少,卻更為鋒利,寒氣更為逼人。


    悍匪轉瞬既至,十幾匹戰馬圍繞著馬車轉動起來,不消片刻馬車便被迫停下,唐凡眉頭緊蹙,眼中一抹寒光刺出,一手緊握菜刀,一手推開車門,像個殺豬的屠夫般起身準備出去。


    “唐哥哥,我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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