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燕身為王府的女主人最先得了信兒,便是借口著更衣,偷偷去了後花園。

    到了那兒驍王與三殿下霍廣雲正站在屍首的邊兒上,看著小廝摸著肖氏的脈搏後,緩緩地搖了搖頭,表示人已經沒救了。

    霍廣雲乃是大起大落的性子,先前親手要殺了愛妾的是他,如今人真死了,最難受的還是他,想著肖氏在床第間的溫存可人,心內便是百味陳雜,複又惱起了二哥,心道:好好的,怎麽就想著去勾引他了,莫不是平日裏許了什麽,存了些曖昧,才勾搭著肖氏去他的書房脫衣服?

    霍尊霆也是知道自己二弟愛觸怒旁人的性子,一看他看著自己的臉色不對,便冷冷地說:“說話辦事都當三思,像弄清了緣由再說!”

    說完他便蹲下了身子。肖氏當才從屋子裏跑出來時,身上隻有單薄的肚兜內衣,幾近半裸。也正是因為如此,可以將傷口看得一清二楚。

    他先前分明看到霍廣雲的那一劍刺得並不深,不然那肖氏一個弱質女流也不會插著一把短劍,跑得如兔子一般飛快了。為了隻轉到後花園子裏這片刻的功夫,她便到底身亡?而且……看那傷口片模糊,分明是有人用力地攪動了劍柄而造成的潰爛創麵。

    劍柄在肖氏的背後,她也不可能是因為羞愧以及而決定自裁,那麽……必然是有人隱身在這花園子裏,給了肖氏致命一擊。

    想到這,他從身旁的魏總管那裏取了巾帕,裹住劍柄,將那短刃抽取了出來。

    這短劍是當初入京時,父皇在先帝的禦書房裏尋獲的。別看劍短,但是刀刃寒光閃閃,削鐵如泥,當真是把好劍,書房裏的短劍乃是一對,於是父王賜給了他和太子一人一把。

    因著寶劍鋒利,驍王一直作為貼身的匕首隨身攜帶,此番來了淮南,不大像以前一般總是在沙場征戰,這幾日才掛在了書房的牆上。

    驍王一向是目光銳利,抽出寶劍後便發現了端倪,隻見那劍柄因著有人攪動傷口,血液倒流,俱是染上了血跡,唯有劍柄鑲嵌著寶石的圓頭卻是幹幹淨淨,似乎有人擦拭……或者是旋動了它……

    驍王心念一動,伸手擰來了那個劍柄的圓頭,便聽見“哢吧”一聲,那圓頭竟然彈了開來,劍柄裏竟然是空心的,可是伸手一摸,裏麵空空蕩蕩,什麽也沒有。

    飛燕並沒有走過去,而是站在了花園門口便停住了,她自然也是瞧見了驍王擰開了劍柄的那一幕。

    驍王一抬頭,正好

    看見了飛燕立在了花園口,將手裏的寶劍交給了魏總管,然後走了過來:“哪個多舌的過了話?此處不吉利。燕兒還是迴避吧。”

    說著便緊緊地盯著飛燕的俏臉兒。好不容易才讓佳人對自己展露了心懷,卻是乍然出了這等事情。若是燕兒誤會了,可是怎生是好?

    說著不由得伸手拉住了飛燕的一對柔夷,沒想到,飛燕卻是伸手輕拍著他道:“此番變故,三殿下現在心緒難平,還望二殿下緩和些語氣,卻有些兄長的忍耐,免得禍起蕭牆。”

    此番的得體,當真是賢良,沒曾想驍王反而心內不是滋味起來。

    若是此時易位,他發現飛燕與別的男人衣衫不整,夾雜不清,就算清楚二人無事,也是會心內暗暗不是滋味。可是這小娘子,竟然是若無其事地擔心起他們的兄弟之情,當真是半點飛醋都不吃?

    想當年那叛賊竇勇另娶,她都能當下立斷慧劍斬情絲,連夜出走白露山,可見並不是個心胸開闊的女子。到了自己這裏,卻是這般深明大義,是太懂事了?還是……不夠戀著自己?

    飛燕不知男人的肚腸計較起來也是百轉千迴,當初她也不知這後花園的情形是如此慘烈,雖然在戰場上也是見過屍首無數,可是到底是自己的府宅裏,出現這樣的情形,難免也是心內略有不適,與驍王低聲的交談了幾句後,便轉身離開了。

    當三王妃等女眷得了信兒知道出事情時,那肖氏的屍首已經上了木車,用白布蒙了起來。

    過年時府裏竟是出了這等的事情,終究是不好張揚,便是為魏總管命人用小推車見人運出了府外送到了當地官府的義莊裏去。

    三王妃聽了侍女的通報,臉色就變得不大明朗了。

    那肖氏固然是不要臉的,竟勾引驍王,折了三王府的麵子,可是三殿下也是做事沒魂兒的,怎麽能在這年節裏,親自下手刺死了自己的妾室呢?如今這事情眼看鬧的兜不住了,隻覺得身在這驍王府裏是愈加抬不起頭,竟是恨不得立刻迴了嶺南,也好過在這裏丟人現眼。

    因著這檔事,年關的守夜倆家倒是不必在一處了。魏總管著人安排了,若是到了晚餐時,不在主廳開宴,一應的食物,分別送到三殿下暫居的院落裏和飛燕側妃的院落裏。

    這戲台子上的戲沒有台下的精彩,眾人沒了看戲了心事,便是借口的疲倦各自迴屋裏歇息去了。

    尤其是敬柔,到底是女孩子家,聽聞那肖氏沒了,雖然不知道內情

    ,但也是小臉嚇得煞白,飛燕連忙讓侍女領著她會去歇息去了。

    隆珍陪著飛燕迴了院子,倒是擔憂地看了看飛燕的表情。她方才不小心聽了收屍的下人說那肖氏乃是是半裸著身子死在後花園裏的,她又是從驍王的書房裏跑出來的,這內裏的隱情實在是不能讓人浮想聯翩。

    雖然她先前跟那肖氏鬧得不甚愉快,可是乍一聽聞剛剛還見著的人兒,轉眼就沒了,難免是心內唏噓感慨了一番。

    這肖氏雖然可恨,可到底是人命一條,那三殿下怎麽這麽狠心,枕邊人說殺便殺了,再如花的女人又是如何?這等王侯將門裏的地磚,哪一塊不是沾染了鮮血的?就死了個妾室,也不過用個板車從送恭桶的後門運到義莊了事罷了。

    她也曾經身陷將門高牆,甚至有那麽幾次也是被自家的大婆害得差點命喪黃泉,這等的感同身受,直叫她渾身直打冷顫。這幾日那竇勇纏得甚緊,態度倒是從未有過的伏低做小。若說心內從來沒有動搖過,那是假的。可是今日肖氏的橫死,倒是將她重重地擊醒了,既然已經是出了牢籠,為何還要迴去?

    可是飛燕卻是身在這暗藏著殺機的皇族王府之內,又是個妾室,真真是叫人替她擔憂。

    飛燕換下了衣衫,命寶珠泡了杯安神的菊花清茶,便半靠在了軟墊上發愣。隆珍幾次問話,她都是未及接下來。

    隆珍暗暗歎了口氣,心道自己這個閨中的密友一向是沉穩慣了的,可是終究是女人,就算是識得大體,顧了台麵,心內也還是會存了不適的技術。

    想起自己從前,聽聞竇勇納了小妾時,還陰著臉兒與竇勇那莽夫吵了幾次呢!可是驍王不比竇勇,可不是能輕易給臉子的,若是自己這妹妹心內醋海生波,臉上又是宣泄了出去。著了驍王的惱火,可就不好了!

    想到這,便是柔聲地開解道:“那個肖氏全然不顧王府的臉麵,犯下這等荒誕的事情,原是也怨不得驍王的。以前,我身在將軍府上時,便是沒少聽說一些貴女千金對驍王投懷送抱,可是驍王一心都是撲在了公務上,對於女色倒是淡得很,那肖氏雖然有幾分姿色,可離勾得驍王不管不顧在除夕裏,自家府宅上輕薄弟媳還差得遠呢!你可是不要多想了!”

    飛燕這才聽明白隆珍話裏的意思,雖然自己並不是想著她說的那一層,卻也是微微一笑:“姐姐說得在理,我並沒有多想。”

    其實飛燕剛一聽聞這後宅出事的消息時,心內著實是有些一驚的,心內也是

    略略擔憂驍王真是因為著中午吃飯的時候酒醉犯下了什麽有欠禮數的,才會被三殿下誤會。

    可是當她到了後花園,看見驍王蹲在地上認真的地勘肖氏光裸後背的傷處時,心裏的那點子疑雲頓時煙消雲散了。

    若真是有了苟且,他豈會這般毫不避險的檢驗傷口?這個男人雖然有陰險狡詐的時候,但是卻並不會虛偽到暗地裏勾引著弟媳,行苟且之事。

    退上一步講,若是真看上了,這閻王大約會迫得他的三弟主動將美人浴洗幹淨,親自送上府門來吧……

    想到這,飛燕突然迴想起自己當初被他一步步逼得主動入府的情形,眉頭一皺,突然又是長長的籲了一口氣。

    可是他為何那麽仔細地看著傷口?莫非……另有什麽蹊蹺?

    因為晚上要守歲,各位主子們都要在下午歇息睡上一覺。隆珍也迴了自己的房中去了。飛燕在床上躺了一會,因著心內有事,睡得不夠踏實。不大一會,就覺得身邊的床榻一陷,轉頭一看驍王已經脫了外衣,準備躺在他的身旁。

    看飛燕睜了眼,驍王便問:“怎麽還是沒睡?”

    飛燕搖了搖頭,順勢輕輕偎依在了驍王的懷裏。

    方才驍王召集了府裏的侍衛,細細詢問了後花園子裏可是有閑雜人等出入,怎奈此時因為是過年,被這喜慶的年味兒一熏,鋼鐵打造的人也難免有個倦怠憊懶之時,外院的防衛自然不敢鬆懈,可是內院裏的侍衛們卻些寬泛了。

    出事時,那書房與花園的侍衛本以為主子們都在看戲,便是聚在一起喝了些酒,竟是沒有人發覺肖氏偷偷摸進了驍王的書房裏。這一問下來,便是內院的侍衛們均是挨了訓斥,卻沒問出個所以然。

    驍王眼裏不揉沙子,豈會任著一個殺人的兇手潛伏在自己的府宅裏,便是命魏總管與肖青挨個盤查府裏內院的一幹人等,事發時都是在何處,又有誰為證,沒查清楚前,誰也不準擅自出府,同時加強戒備,重點監督府裏眾人的一舉一動。

    忙碌了半晌,倒是疲累得很,又是放心不下飛燕,便來看一看,順便休息一下。

    因著她著乖順的動作,驍王的心內一暖,一直緊繃的表情終於有些軟化了,便是摸著她光潔的額頭與秀發道:“可是被方才那一幕驚到了?一會叫廚子煮些安神的湯藥與你喝可好?”

    飛燕的額角被那大掌摸得甚是舒服,竟是難得如貓兒一般半眯起了眼兒,她本是鳳眼生得便是嫵媚

    ,此時微微眯起更是襯得睫毛分外的濃密彎俏,她鬆懈地靠在驍王的懷裏道:“二殿下又不是三皇子,不會動不動便舉著寶劍追殺侍妾,臣妾倒是無驚可收,隻是三殿下的那幾個妻妾甚是可憐,方才散戲時,個個臉兒白得跟米糕一般……”

    驍王聽了是又好氣又好笑,心道竟是想到這一處去了,難不成是先送上一頂高帽。也怕自己也揮劍斬佳人不成?

    便是笑道:“燕兒可別先鬆氣,若是不守婦道,本王也是會小心眼的,倒是自配了把寶劍,日日將你這小娘子按在床榻上好好地刺上一刺!”

    說著翻身壓在了飛燕的身上。

    若是這光景還聽不出驍王是什麽意思,那飛燕便是太過愚鈍了,便是“呀”的驚叫了一聲,紅著臉兒說:“殿下這般沒個正經,此時除夕,倒是用來胡混的?”

    驍王笑著言道:“怎麽是胡鬧?乃是要親力親為,給愛妃喂些安心的’湯藥‘!”

    論起這等葷腔,飛燕向來不是驍王的敵手,便是沒幾下便解了衣服,被男人按在軟榻香軟裏得了逞去。

    好不容易,銷魂間歇,屋外魏總管敲門匆匆來報:“啟稟殿下,查出些個眉目了。”

    驍王聞言,起身穿衣,揚聲問道:“查出了什麽?”

    魏總管言道:“出事的時候,隻有兩名侍女和一名小廝是獨處,沒有人證。這三個人已經被扣在後院的柴房靜等王爺審問。”

    飛燕聞言,心內的猜測倒是得了驗證,便是問道:“殿下,怎麽兇手是另有其人?”

    驍王本來不欲與她說這個些血腥之事,可是看著飛燕異常晶亮的眼兒,心知自己大可不必當她是後宅的尋常女子,便是沉吟了一下道:“應該是應由其人。”

    於是便將心內的疑惑統統說了出來,當驍王提到了那寶劍的機關時,飛燕也是微微詫異,開口問道:“殿下可否把那禦賜的短劍拿來給臣妾一看?”

    驍王點了點頭,命人拿來了那把寶劍。

    飛燕左右翻轉,怎麽看都是眼熟,突然心念一轉,猛然想起,慢慢開口道:“這寶劍可是有些來曆的,若是臣妾沒有記錯的話,乃是共有四把,乃是前朝的製劍神匠玄理用玄鐵打造。”

    驍王一直以為這劍隻是一對,乍然聽聞乃是四把,不由得微微蹙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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