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燕不知驍王的話裏有幾分真意。在他說完了這些後,一時間竟然不知說些什麽。隻適合靜默了好一會,才慢慢說道:“妾身對殿下的寬恕一直銘記在心……隻是如今殿下身在淮南四麵環敵,妾身不自量力,惟願替殿下略盡綿薄之力罷了。”

    驍王的眼裏散落一抹失落,可又不想把她逼得太緊,隻是用手輕輕撫著她柔軟的雙頰,然後垂下手,坐到書房的軟榻上問:“既然鄧懷柔使用的乃是攻心戰,該如何化解才好?”

    當他終於後撤,飛燕才覺得一直壓迫著她喘不過氣來的壓力驟減,慢慢地舒緩了口氣,想了想說:“若是學了他們開始善堂施粥,難免東施效顰,適得其反。倒不如反其道而行之……”

    當飛燕說完後,驍王聽得不由得眼睛一亮。這個女子雖然因著年紀尚輕,又是被白露山狹窄的天地所限,在兵法權謀上到底是遜色了他一籌。

    可是,如果假以時日,憑借著她與生俱來機敏的思路,奇思妙想的野路子用兵之道,屋簷下的這隻小燕,安能不與鴻鵠比翼齊飛呢?

    第二日,驍王入了軍營,不急著操練人馬,反而召集了全體本地的官兵在軍營的文書那裏登記自己家人所在的村莊,以及村內的今年的豐歉情形。

    此舉讓人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後來文書解釋道:是驍王準備過年的時候犒賞三軍,給各位官兵的家眷送去米糧,眾位將士才解了疑慮,逐一登記。

    淮南的冬季是陰冷無比的,可是更讓人心寒的是匪徒不停地騷擾臨近的村莊。雖然許多村莊的糧食秋收後便被遭劫,但是也有一些村落自發組織了民兵,開挖了深壕抵禦盜匪的入侵,可是到了入冬轉冷時,糧食變得尤為珍貴,就算南麓公手下假扮的“盜匪”都得了歇息,卻還有許多落草的匪患到處搜刮糧食。

    稻花村因著地處群山之中,四周山勢險峻,秋季的時候免遭一劫。可是最近放哨的村民發現又有可以的陌生人在村旁來迴窺探,這讓全村老小分外緊張。這樣情況,根據經驗十有八九是被哪一座山頭的盜匪盯住了。雖然心知肚明,但是報告官府也是無濟於事,若是村莊被洗劫後,能有官府來人清點一番都算是盡職盡責了。

    他們唯一能依仗的隻能是自保,將村外的屏障深壕陷阱挖得更深些,鋪上木樁竹釘,準備好弓箭,將鐮刀斧頭鋤頭磨得更尖利些。村裏的不分男女弱,人手一件武器。因為他們知道,不打贏這一仗,保衛住最後的一點糧食,那麽全村人都無法安然度過這個寒冷

    的冬日,為了生存,他們願意搏命抗爭!

    前幾次有盜匪曾經嚐試放倒樹木搭建小橋度過深壕,可是還沒有等他們將木板搭上,村中的神箭手們便開始放箭,有幾個盜賊跌落深壕,被木樁穿透胸膛當場斃命。

    隻是好景不長,,這幾日眼來著要降寒酸,天氣越來越冷,淮南的冬季雖然陰冷,但很少結冰,除非是霜凍前後那幾日,便是最冷的時節。

    這幾日正是水開始結冰之時,稻香村村口的守衛在入夜時分忽然聽到了村口傳來的嘩啦啦的流水聲。

    夜色正黑,看不清是哪裏傳出來了。有那眼力好的獵戶仔細定睛一發現,在村口遍布著陷阱的地方,有無數個粗大管子,引來附近的水流,汩汩地引入了陷阱裏去。

    獵戶到底是經驗豐富,一看便大叫一聲:“不好!”

    這樣的路數一般是冬日上山扯陷阱時候用的,因著臨近霜凍前人們都要上山砍柴,背寒,怕陷阱漏掉,人們上山時會誤傷人,所以,總是在臨近霜凍時,向陷阱灌水,因著雖通過土壤,臨近的幾個陷阱也會漸漸被滲滿水,待得霜凍,水凝結成冰,這樣就算有人上山也是不怕。霜凍後,凍冰花掉,獵人們還可接著再用,直到開春時再用土填上。

    而現在,這些盜匪竟然也想起用這個辦法來填充深壕。他們用來引水的管子是經過特殊處理的馬腸連接起來綿延得很長,在水源處,這些馬腸管子都有一段浸在了煮著沸水的鐵槽子裏防止凍住,在月光下縱橫交錯地排列開來散發著濃重的熱氣,不大一會的功夫帶著熱氣的水就將深壕填滿了。

    隱約中可以聽見那些盜匪的猙獰的笑聲。當全村的人都驚醒了,可是現在整個村落都被團團包圍,沒有了深壕庇護,盜匪們將猶若無人之境騎馬快速橫闖進來,就算用弓箭也是攔截不住了。

    當天色微亮時,灌入的深壕的水已經結了冰,當一塊大石砸在冰麵上而沒有砸破冰麵時,便是盜匪們發起進攻的信號。一時間,村口不遠處的樹林裏好似湧出一群餓狼一般衝出了一隊人馬。

    “弟兄們都給我聽好了!打起精神來,這個村子裏誰要是敢反抗,不但要殺他,還要見他的爹娘妻女都開膛破肚!衝啊!搶了糧食,再抓幾個俊俏的媳婦姑娘迴山上解悶!”

    有幾個獵戶舉著斧頭直衝了過去,雖然斬斷了一匹馬的馬腿,讓坐在上麵的強盜跌落了下來。可是下一刻,便又十幾個彪悍的土匪圍攏過來,舉起長刀便將那漢子的頭顱斬了下來。

    “不!”那漢子的婆娘遠遠地站在竹樓上看到發出了哀嚎。

    那盜匪頭子挑起獵戶的頭顱高喊:“誰再反抗,便是這樣的下場!”

    眼看著盜匪將要橫行稻花村,突然一支箭橫飛了過來,直直射中了那盜匪的頭子猶在大笑的口裏。

    一隊矯健的人馬一路疾馳而來。領兵的正是竇勇。

    在隆珍那婆娘那積攢了幾日的悶氣,現在倒是可以痛快地發泄一番了,他揮舞著手裏的環刀,嗷的一聲怪叫,便一馬當先直直地衝了過來。

    竇勇是驍王昔日最驍勇的急先鋒,當年在陣前令敵人威風喪膽,猶如閃電一般的索魂鍘刀,砍起人來猶如刀切軟麵,血肉橫飛。

    這些個烏合之眾並不像鄧懷柔的人馬那般訓練有素,更哪裏抵得過竇勇的彪悍野蠻。短短一炷香的功夫,這群前來屠村的盜賊竟是沒有逃走半個,俱是死的死,傷的傷。

    眼見著收了尾兒,那村長將這後來的兵馬一個個都穿著整齊的軍裝鎧甲,戰鬥結束後便整隊收兵,並不像要來屠村劫掠的模樣,便壯膽在竹樓上高喊:“敢問好漢是哪個山頭上的?”

    竇勇將一個身首異處的盜匪的氈帽扯了下來,擦拭著自己環刀上鮮血,衝著身後的騎兵道:“將棋子亮出來!”

    在初升的旭日中,一片大大的青龍旗迎風招展,在旗上赫然繡著一個“驍”字!

    “吾乃大齊驍王旗下的竇勇將軍!父老鄉親莫怕,隻要有著麵旗在,絕不會讓你們再受這些個盜匪的侵擾!”

    竇勇的嗓門甚大,嗡嗡的聲音在山口裏盤旋迴蕩!

    稻花村的大獲全勝,讓臨近村鎮郡縣為之一振。有幾個郡縣發生了盜匪劫掠的事情,也是驍家軍及時趕到,保衛了村落的安泰。

    這都要歸功與尉遲飛燕所繪製的村落分布圖。她根據驍王的麾下將士提供的村落豐歉情況,大致圈出了幾個值得盜匪犯險的富庶村莊。再化整為零,將軍隊分解成小分隊,以遊動的方式來迴巡查,大大擴張了移動範圍,無論哪個村落有風吹草動,都能及時趕到。

    幸而她的功課做得足,預測的幾個重點村落果然都在糧食短缺的霜降時遭遇了盜匪。

    “隻要投奔到驍王旗下,便可保佑自己的村落安泰!”這樣的消息不脛而走!

    一時間,驍王的軍營前人頭攢動,報名參軍的年輕人踴躍參加。既然投奔到大齊驍王麾下,既可

    以分到糧食作為軍餉,還可以保衛自己的村落。這等好事何樂而不為呢?

    與此同時,許多百姓不禁也在心中疑惑著這樣一件事,既然既然二殿下能助臨近鄉鎮剿滅匪患,保衛一方安泰,為何那鄧公卻不能如此呢?

    畢竟與每個月施粥那麽幾次善舉相比,若是能從根本上治理了匪患豈不是更好?

    就算是愚民蠢鈍,這番倒是對比出些不一樣的意味來了。哪個是做表麵文章,哪個是實打實地為民著想,立見高下。

    “我說,肖青老弟,殿下的側妃竟是什麽來頭?還真神了!”竇勇因著親眼看見飛燕在驍王的書房裏繪下了布防圖,一時心內好奇,便問向了肖青。

    肖青坐在營帳裏,正與竇勇對飲,聞聽此言,悶悶地飲下了手裏的一杯酒:“什麽來路?跟你那個不安分的妾室隆珍一樣,我看遲早也是一汪禍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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